一、如梦竹声斋
盛锐朦朦胧胧的听见隆隆的水声在耳边轻响着,似乎一道落水在自己的不远处。然而呼吸间淡淡的花香,却没有浓厚的水汽,似乎又说明自己在一个不可能有水声轰鸣的地方。
隔着眼皮,感觉到光芒慢慢浮在了脸上。盛锐努力挑了挑眼皮睁开了双眼。
一朵身披霞光的云朵闲逸的飘在头顶的蓝天上,有些刺目。参差的树冠交错,围成一方,似是蓝天的花边,让人的目光不由的不向下望来。结果树木却如电脑合成画一般,在渐变中成了一片莹光的白玉墙。如此的变化却又自然的如同本应如此,过度的十分和谐。
动了动脑袋,目光拉回到身边。一床白如雪花、细如一体、似乎牛奶一样完全找不到丝线痕迹的被子盖在身上。那样的梦幻,不真实。
挪动手推开了身上的被子。滑如丝、细如瓷、轻如无物的触感,让盛锐忍不住回手再次用手去感觉一下。滑细依然,且有一丝微暖的感觉,如同干爽细腻的美人肌肤,只是柔软的如薄纱没有那肌肤的弹性。
盛锐撑起身,慢慢的坐起。看了看自己已是孩童的身体,却没有太多的感情变化。而是继续打量这如梦如幻的地方。
身下是一张现代感很强的仿古床。如云雾般的材质,洁白却不浓密,稀疏的似乎羽毛也无法托起。抚摸来手感如身上的被子一样丝滑。但入手的温度却似乎比被子略高。向外到床边同样的材质在涌动,如同真实云雾一般。
床下是清澈的水面,清澈的能看支水下的游鱼,池底的奇石‘还有随波扔摇曳的水草。平静的水面如同一面镜子,似乎水面下摇曳的水草与水面毫无关系。几朵荷花探出水面,水面下却无藕无根。目光再向前是一朵巨大的菡萏微开状的桌子,顶面有如刀切,平整光滑且如真菡萏一般纹理。桌子周围三支荷茎支着巨大的荷叶,似乎是作为凳子的存在,然而翠绿的色泽,逼真的形状却又似乎在说不。
水面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纸窗。一条条笔真纤细的木棱间隔,再加上纸上的行书,如同玉简铺开占满了一面墙。透过窗上的光影,能看到外面的霞光和一个立在窗前的钗裾美人。
轻轻的掀开被子,挪到床边。两只小腿从身上粉色的汗衣探出,伸到床下。脚下好末以碰到水面。没有那意料中满是凉意和浸润的感觉,而是温暧的如同阳光曝晒后的石板,暧的有些烫脚心。然而荡开的涟漪却又似乎在否定这个判断。犹豫了下,盛锐站了起来。人就如同站在地面上一样,浮在了不面上。水下的游鱼,发现了多出的两只小脚,游了过来试图碰触水面上多出的小脚,却似乎隔着玻璃一般无法碰触,但水面却因为碰触荡起了片片涟漪。
轻轻的走了两步,涟漪四散。
盛锐回顾发现大床已经完全化成一朵白云,低低的浮在水面上。床上的一切也都裹入了云朵中,消失不见。
好奇的走了回来,俯下身仔细观察,云一般的床下面不存一物,伸手在床下一探,空空如也。直起腰把手放在床上想要摸一下,结果浮动的云朵如同中了魔法般化成了一张平整的云雾做成的大床。涌动的床边,和已经铺的平整的被子。在床头放着一个粉红色的枕头,散布着桃花香,幽幽淡淡。
“咕噜噜”伴随着一阵轻响,一股饥饿感浮了上来。犹豫了下,盛锐叫了一句,一声童音传了出来:“有人吗?”
窗外的美人人影一僵,而后伴随一声风铃般的应和,落地纸窗从中分开向两边卷动,开出一个门来,一个一身桃红袄裙,头插碧玉珠钗,大眼睛的十佘岁的女孩子,闪到了门口。脱下鞋子快步走了进来。
“少爷您终于醒了!”
“哎!少爷您快躺下,长老们说您伤了魂魄,结果您都睡了三天了啊。现在怎么能起来呢?快躺下啊。”
风铃般的声音如山溪一样,欢快的流淌。也如同山溪一样自顾自的流淌,完全没有在意听者的反应。嘴上说着,手上却也没停下来,在盛锐半推半就间又把他塞回了被子里。
“哪个,我有点饿!”
“啊!”似乎想起来了方才没在意的地方,有些尴尬的停顿下。不过马上山溪水就冲破了小小的堤坝,更欢快的流淌了起来。
“少爷,您等着。婢子马上就给您叫吃的去。”
而后风一样的冲了出去,在落地纸窗合上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久后,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乱跑,一点都有没规矩。幸好没人能看见,不然又要被人笑我们戚园的人少管教了。”批评的词汇,却被柔和的语征气润色的如微风拂面。
随后那风铃远远的响起。“婉如姐,少爷醒了!“
“啊!”伴随着一声满含惊喜的轻呼,脚步声杂乱了起来。
几个女孩的身影匆匆浮现在窗上,落地窗再次卷开。三个女孩脱鞋走了进来,当先的一身湖蓝十六七的样子。风铃走在中间。然后是一个娇小玲珑,一身鹅黄的、十一二岁上下的女孩子,人规规矩矩的拖在最后,然而乱转的眼珠、四散的眼神、似乎在诉说着和规规矩矩完全相反的另一个词语。
“少爷,先歇着。已告知老爷了。静姝已经去准备饮食了,晚些便能过来。”湖蓝满是笑意的说着,不过一双同样满是笑意的眼睛,却雾气朦胧。
“嗯!”盛锐应和着,突然感觉到有些尿意。不过想想一个刚醒的人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洗手间在哪里?”
“洗手间?”湖蓝明显对这个词汇很是陌生,满脸都诉说着不明白。
“是不是便所?”鹅黄瞪着大眼睛看了看盛锐又看了看湖蓝。
“可是西阁?”
“嗯。”西阁这名词虽然让盛锐很是糊涂,不过鹅黄的便所还是很好明白的。
“卉迟,去取恭桶来。”
“我自己去吧!”
“少爷病体初愈,还是少见风寒为好。”
“我自己去!”想想让一个小姑娘给自己拿尿桶,盛锐多少有些尴尬,而且想来拿来之后会更加尴尬。于是,加强了下语气。
“那好吧!”感觉到了盛锐语气,湖蓝并没有坚持。而是走向一朵荷花,探手一碰。一束光芒便不急不缓的从花心中射出。湖蓝把手伸入光束,横向轻轻一拉,一个巨大的衣柜便横向打了开来。然而,盛锐移动身子,从侧面看去,光束仍然只是光束。
湖蓝从中拿出了一件白色裘衣斗篷。
“少爷,披着莫染了风寒。卉迟去取双鞋子来,拿那双雪兽伏霞吧,不要让少爷凉到。“说着湖蓝便过来扶起盛锐,给披上了斗篷,并牵领着走到了纸窗前。
门边的那团桃红正从门边的一朵莲花托起的鞋柜中,拿出一双红底白色皮毛的鞋子,蓬蓬松松的白色兽毛,让鞋子看起来像两团白色的圆球。
湖蓝在纸窗上探手一碰,门又卷了开来。
走出门满眼的竹林围绕在一池水边,一条雨花石铺就的小路从竹林中蜿蜒而出,经过十几米的水面一直通到脚下。仔细看来,小路竟似乎毫无根基的飘在水面上一样,但是在粼粼的波光中小路却有如堤岸,稳稳的立在哪里。
向前走了几步,盛锐禁不住回头看了看。一座四角飞扬的古式建筑像船一样没有根基的浮在水面上,一条小溪从一侧流入绕着房子的一池清水,从另一侧缓缓流出。
进入竹林仅几步,一座亭子式样大小,但四面雕窗画柱的阁子出现在不远处。然而在刚刚,完全看不到这个阁楼的影子。
走到阁前,湖蓝轻轻一推,正对小路的一面,就如同门一样向内开去。
棚顶如青花瓷一样。瓷白色的背景上飘着人物青花,似乎画的是一个故事。向下看来亭子的四根柱子醒目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亮度足够,却毫不刺眼。青石铺地,在亭子的后部是一个传统的蹲位,蹲位是用鹅卵石铺垫而成。然而却出奇的干净,很是让人不解。
“我自己来!”感觉到湖蓝似乎想帮忙,盛锐有些尴尬的紧忙拒绝,湖蓝轻轻一笑,退了出去。
盛锐走到蹲位前,忽然感到一阵清风携带着微微的清香从一侧轻轻吹来,蹲位边上同时伸出一个木格,里面放满了白色的纸张。犹豫了下,好奇心还是让盛锐还是放弃了顶天立地的方式,学着女生转过了身。
盛锐站了起来,看见坑中的白纸如同在水流中一样正缓缓的流走,但是,白色的纸张却用它的色泽和状态在告诉盛锐,坑中并没有能浮起它的水流。向前走两步,门边墙上的一个白瓷盆中正缓缓的注着水,并在盛锐走进的时候降低了高度,让盛锐能很舒服的把手放入其中。
和湖蓝走回来,一个上身紫色半袖,下面白裙的十三四的女孩站在花桌边,面容冷峻,桌子上放着一个朱漆的食盒。
湖蓝服侍着盛锐躺下,然后打开食盒。一股清香飘来。湖蓝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小碗,走了过来,在床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古怪的音节,盛锐便被背后的床轻轻的托着坐了起来。回头一看,发现如沙发靠背一样形状,隆起的云气。又一阵古怪的音节,床两边探出两根云带,在身前连接,而后平铺成一张小桌。
湖蓝拿着碗走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慢慢的坐在床边,用一个象牙调羹不断的搅动着碗中的绿色米粒煮成的粥。
“少爷初醒,脾胃尚弱。先吃些翠玉羹,过些时日再进补方好。”
“我自己来!”
湖蓝一笑,把调羹交了过来。盛锐拿起碗不断的搅动,忽然发现娇小的鹅黄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床的后面,瞪着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床隆起的部分,而后似乎发现了盛锐的目光,把手和头都垂了下来,不过仍用手背偷偷的摩挲着。
也许是刚才的失神,也许是粥的香气太过诱人。手不自觉的把调羹放入了口中。
“啊!”舌头上的痛楚,让盛锐大口的吸着空气,来赶走舌头上的温度。
突然一个念头涌现,让盛锐忘记了痛楚,一个寒颤、冷汗遍生。
口中的粥却丝毫不在乎盛锐的感受,自顾自的从歪着的碗中流出,落到床上而后从床上流到水面,流到墙根,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