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哥拜完之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林涛的手腕便哭道:“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言毕又嚎啕大哭起来。林涛第一次感觉“没完没了”这个词如此贴切。
林涛见众好汉们挤在这间低矮的柴房,一个个表情颓丧,呜呜咽咽,真是比死了爹妈还要难受。林涛猛然之间想起张顺之死,也不禁悲从中来。虽然自己与张顺只不过结识了短短一天,但对于张顺那种既天真,又诚实的兄弟之情,林涛还是十分不舍的。话说回来,眼下他可不敢惹怒了这帮陷入悲痛的好汉们,他又想起了《水浒传》剧情的发展,重情重义的宋江不顾军师吴用的劝阻,毅然冒着生命危险到涌金门给张顺的亡魂吊孝。不过眼下历史稍稍改变了些许,由于自己的出现,张顺并没有死在涌金门外的水中,而是幸运的死在了自己的营寨里。
林涛试探性的说道:“众位哥哥赶快请起,小弟担待不起。宋哥哥不妨听我一言,既然张顺哥哥已经在自己营寨中西去,涌金门外并无张顺哥哥的魂魄,小弟斗胆进言,张顺哥哥的生后之事只需在营寨操办罢了。”
众好汉闻言一愣,唯有军师吴学究摇着羽扇,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林涛与他的眼神稍稍对视,便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赞许,但更多的竟是无法揣摩的高深莫测。林涛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极不自在的感受,好像那吴用能够识破自己的心思似的。
宋江蓦然间握住林涛的双肩,大惊道:“先生真乃神人!你怎知俺们要去涌金门吊孝?实不相瞒,张顺兄弟临死前把结识先生的经过对宋某仔细说了一遍,大赞先生重情重义之处,几番生死之间都不忍抛弃张顺兄弟,此种情谊真乃感天动地!宋某愚昧,误听了小喽啰的谗言,不清楚个中备细,险些坏了先生的性命!此番先生虽是好意,不想兄弟们前去以身犯险,实属好意。无奈众兄弟对张顺情深意切,又因张顺在涌金门外受挫致死,俺们必须亲到湖边,与他吊孝!”
吴用闻言,急忙谏道:“兄长切不可亲临险地,若贼兵得知,必来攻击!哥哥须以国家大事为重,不能自伤贵体呀!”
言毕又对四周的众好汉暗使眼色,众好汉也是连声附和。看来吴用在好汉们心目中的低位并不亚于宋江啊。
林涛离宋江最近,只听得他轻轻冷哼一声,又厉声道:“军师不用多言,我意已决,明日便去李俊寨中,请灵隐寺僧人诵经追荐。其后再去涌金门祭祀。”
宋江也不管吴用答不答应,就点了黑旋风李逵,丧门神鲍旭,八臂哪吒项充,飞天大圣李衮等四人带领军马五百先去探路。随后,宋江眼神又在众好汉之中扫了一圈,点了拼命三郎石秀,神行太保戴宗,混世魔王樊瑞,铁笛仙马麟等四人跟随自己次日起行。
点将完毕,宋江立马把目光射向林涛,道:“既然先生与张顺已经结拜为兄弟,此番前去吊孝,先生须跟俺走一遭,切莫推辞!”言中哪里有半分容得商量的语气。
林涛心里叫苦不迭,知道这番此去,宋江这些头头虽然身临险境,但最终都是完璧而归。唯独那些没有姓名的小喽啰,死伤不计其数。林涛跟随宋江前去,无疑就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喽啰,怎么叫他不心慌呢?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明知道自己要去送死,却别无选择。
林涛急忙应声道:“小弟该是如此,方显兄弟情义,且敢推辞?”
宋江喜道:“如此甚好。”
当天下午,林涛随着众好汉们回到中军帐。宋江吩咐小喽啰杀猪宰牛,在中军帐大摆筵席,追悼张顺亡魂。林涛有幸与吴用坐在一桌,自觉得这个智多星吴用虽然猜不透,但总感觉这人比宋江要好相处和亲近一些。
林涛亲眼看见梁山泊所谓的“大摆筵席”,望着小喽啰不断从帐外抬进来整头整头煮熟了的小牛肉,肥猪肉,羊肉,还有各种不知道名目的美味佳肴,一阵肉香沁人心脾,令人不禁垂涎欲滴。紧接着,又是一坛坛好酒被端了上来,摆满了各个桌子。林涛略微数了一下,自己的面前的酒坛子就不下于五罐。齐齐整整地摆在桌上,奇怪的是,众好汉们这时都没有动桌上热气腾腾的食物,而是全把目光望向宋江。看来这种情形有点儿像西方宗教家庭的饭前祈祷。
不过他们是向神祈祷,而众好汉们则是朝着宋江“祈祷”。
宋江一脸严肃地扫视着众人,许久没有言语。正当林涛以为“仪式”就要结束之际,忽然看见宋江把桌子拍得“啪”地一声巨响,随即那张黑脸在一瞬间痛苦地扭曲起来,紧接着,更是双手捶胸,嚎啕大哭:
“呜呼哀哉!”
除了吴用以外,其余的众兄弟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学着宋江的模样,有的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有的拂袖擦泪,暗暗饮泣;整个中军帐立即被一片呜咽哀鸣之声充满。不一会儿,林涛就觉得自己竟然也被这种悲伤的氛围所感染,又想起张顺那张天真而豪气的白脸,不觉间眼眶已经湿润了。这时候,也不知道宋江事先吩咐还是小喽啰们有感而发,只听帐外蓦然传来一阵极其悲凉的军号声。那号子吹得婉转幽怨,仿佛倾诉着世间种种不平之事,如歌如泣,整个营寨也开始弥散出一股苍凉而悲壮的气氛。
林涛看着眼前这一切,虽说众好汉伤心得有些唐突了。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包括宋江在内,每一个好汉脸上的悲戚之色完全都是发自肺腑。一个个三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围坐在一块儿为死去的兄弟伤心落泪,某一瞬间,林涛真的被这种真性情打动了……
大伙儿哭闹了将近半个小时,宋江这才举起一碗酒来,对众兄弟道:“今日我等满饮此杯,一来为张顺兄弟践行;二来,也在此立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说完仰起脖子灌了下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宋江喝得太猛,那酒水顺着嘴角流掉了半碗有余。
此间众好汉也是群情高涨,端起酒碗便咕噜咕噜喝将起来。半个小时以后,中军帐已经摔碎了不知道多少酒坛子和瓷碗,那些牛肉,羊肉等也被大伙儿狼吞虎咽,吃掉了三分之二。
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众好汉喝得醉醺醺,又想起伤心事。征讨方腊以来,一百零八条好汉已经折了数十条,怎不叫人悲鸣?立即,中军帐又开始了永无止境的呜咽……
快要散席的时候,坐在林涛旁侧的军师吴用突然用羽扇遮住嘴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今夜三更时分,且请先生来俺帐中一叙。”言毕又若无其事地同身旁的好汉喝起酒来。
林涛登时懵了一下,也不知道吴用这厮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三更时分,也就是23点至次日的凌晨1点这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