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涛二人听闻外面贼兵要用火攻,都黯然失色。
张顺突然从黑暗中摸过来用冰凉的手握住林涛,不无伤感地说:“此番只恨连累了恩公,自从俺随着宋公明哥哥上了梁山当好汉之时,就已明白命不久矣,但也情愿。后来宋哥哥奉诏招安,俺更觉得性命不长。洒家随宋哥哥及众兄弟南征北战,先是破了辽兵,后又灭了贼寇田虎及王庆,今番随哥哥征讨方腊,成功也罢,不成也罢,都需一死!”
林涛闻言不禁疑惑:“哥哥何出此言?”
张顺叹息一声,道:“自古言之: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如今朝中奸臣当道,蒙蔽圣听,宋哥哥尚未看透,就算俺们凯旋而归,班师回朝,加官晋爵。然不知朝中奸臣蔡京,高俅,童贯等辈,早就看俺们不顺眼,假以时日,必在圣上面前妄进谗言,把俺们分散各处,再弹劾俺们,个个诛之!”
林涛听了张顺这一番分析不禁大惊失色。他在心中暗暗佩服张顺的见解,他方才所言基本上就是《水浒传》的最终结局嘛!这个人居然能够凭借当朝时政,把众好汉的命运准确无误地推测出来,真乃神人!这样的人要放在二十一世纪,就算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也定然能够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政客。
在林涛的印象中,浪里白条张顺并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像他这样的水中好汉都能如此精明远见,林涛几乎不敢想象,如神机军师朱武,智多星吴用这等角色,会是何等的聪明?
二人谈论间,外面的贼兵已经放起火来。滚滚浓烟不断地从洞口往里冲来。林涛心知命不久矣,也看开了。只觉得既然都逃不过一死,命运之神为何要这么捉弄他,让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代,又只吝啬地给了他半天的阳寿?
张顺不听见林涛有何言语,以为他心中不快,又抱歉道:
“恩公莫怪,洒家也是……”
林涛立即打断他道:“哥哥无需愧疚!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今番遇着哥哥这等英雄好汉,乃是小的三世修来的福气,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张顺喜道:“看来恩公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还不知道恩公姓甚名谁?”
林涛回道:“小的姓林,单名一个涛字。”
张顺嗫嚅道:“林涛……”
言谈间又听外面毕毕剥剥地燃烧,呛人的浓烟已经让林涛二人呼吸困难,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候,洞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大概是另外俩队人马已经来了。
洞外,一个村民打扮的中年男人擎着火把连滚带爬从山下冲来,口中大喊:“快把火灭了!”
领兵的头头待他冲到近前,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这厮作甚言语?”
那村民惊慌失措地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此山名为花山,只因这山中洞穴藏了一条雪花大蟒,粗如水桶,垂涎中更带有剧毒,更兼力大无穷,数百人近它不得!半夜里常常蜿蜒下山,在村巷之中劫掠人畜,官兵奉命缉拿,也是死伤大半无功而返。此番大人在洞口烧起烟火,定然惊动了那巨蟒,出来取了俺们的性命!”
小头领闻言大怒:“你这厮妖言惑众,动摇了军心,须治了你的罪不可!”
言毕从腰际抽出朴刀,正要结果了那厮。不料这个时候忽然从洞中吹出一阵阴风,伴随着从洞中涌出的浓烟,瞬间把篝火灭了。众军士大惊失色,只闻见这股阴风中夹杂着刺鼻的腐臭血腥味儿,摩挲之声迅速从洞中往外靠近,眨眼间钻出一条粗如水桶的雪花大蟒来!
众喽啰大惊失色,都欲丢盔弃甲,四散奔逃。那领头的军校立即高举朴刀,指着巨蟒对众喽啰喝道:
“战场之上,何人胆敢退却?待我杀了这畜生,再与你们计较……啊!”
小头领话音刚落,那雪花大蟒闷哼几声,硕大的脑袋往后一缩,便如同离弦之箭弹射而出!可怜小头领半世英名,竟活活被大蟒吞入腹中。
众喽啰眼见巨蟒活吞了头领,哪里还敢再战?纷纷丢盔弃甲,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兀自朝着山下奔逃而去。那巨蟒吞了头领,又从口中喷出毒涎,那些小喽啰只恨爹娘生了两条腿,来不及逃命。百余人马死伤大半!
雪花大蟒吞了十数个喽啰,这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在黑夜中慢慢朝岩洞蜿蜒而去。
再说林涛二人在洞中,正受不了浓烟摧残欲拔刀结果了自己悲催的一生,岂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瞅见洞穴深处奔出两只恐怖的荧光大眼睛。并且夹杂着一股刺鼻的腥风。林涛还来不及叫出声,就感觉一条软绵绵但韧性十足的庞然大物与自己擦身而过,他愣是在原地打了数个冷战,方才稳定心绪。
浪里白条张顺自然不是吃素的,他闻见外面喊声四起之时,急忙拉住林涛手腕,趁着混乱冲出了山洞。
当大蟒吐出毒涎之时,他们二人已经连滚带爬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后来几乎听不见任何惨叫声,俩人方才一屁股坐下。张顺从系在腰际的防水皮袋中拿出火石,燃了一根火把,就近寻了一些草药混着尿液捣碎。
令林涛颇为感动的是,张顺这厮捣碎了草药也顾不上自己重伤在身,就抓起一把往林涛身上涂抹。方才在乱林中奔跑,他们被荆棘刮得惨不忍睹,特别是张顺,看起来简直成了一个血人!
这家伙还真是强悍!林涛心想,而且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堪比二十一世纪的特种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用尿液捣碎的草药未免有些恶心,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况且林涛也不是那种“宁愿干净死,不愿肮脏活”的人,当然,这说得只是外表。
不过这草药在止血止痛方面还真有奇效,涂上草药不到一分钟,林涛就感觉那阵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不止一倍。而且,伤口处也变得凉飕飕的,分外清爽!
张顺把火把灭了以后,二人在黑暗中躺了下来。经过几番生死逃亡,他们此刻已经筋疲力尽。而且张顺之前已经受了极重的伤,再加上后来又添的新伤,可谓伤中带伤。林涛都不敢想象,他怎么活下来的。
这时候张顺突然说道:“恩公?”
林涛觉得这叫声特别温柔,浑身一寒,忙严肃道:“哥哥有甚么话?”
张顺道:“今番我与恩公几度从贼人手中死里逃生,若不是三世修来的缘分,你我兄弟怎有这般相识?此乃天意也!恩公如若不嫌弃,与小弟结成生死兄弟如何?”
林涛闻言,不禁纳闷他们梁山已经有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怎么还能往里凑人?这不违背天意吗?随即又想,他们一百零八好汉是兄弟,而好汉又可以与其他人结为兄弟,这好像也不碍他们天罡地煞的事儿吧?我今番与他结为兄弟,以后的日子肯定好混多了。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当官呀,这个机会怎可放过?按照梁山好汉重情重义的程度,那可真是:一日为兄弟,终身为兄弟啊!
想到此节,林涛忙道:“哥哥此意甚好,不过眼下荒郊野岭,既无酒水,也无香烛,如之奈何?”
张顺大喜道:“这个不妨!俺们大可以血为酒,以火为烛!”
林涛一听又要放血,不禁暗暗叫苦。方才浑身刮伤,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了,现在还放岂不是有生命危险?
急忙婉言道:“哥哥提议是好。只不过方才我们疲于奔命,流血甚多,眼下恐怕不宜再放……”
张顺也知道这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恩公确实比不得自己的体魄,一时间也无良策,陷入了沉思。
蓦地,他又拍掌叫道:“恩公!不放血也罢,俺们暂且以尿代酒!”
林涛:“……”
这个张顺还真是傻得可爱。林涛费了大半天的劲儿,终于说服他回到宋哥哥营寨再拜兄弟也不迟,眼下俩人急需要养才是。
林涛又与他聊了一会儿,极度疲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车轱辘声惊醒。林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木制的轱辘车里,再瞧瞧四周,恍然看见浩浩荡荡一路军马,前呼后拥,都穿着清一色的黄色兵甲。前方一百多骑兵,后面更是看不见尽头的步兵跟随,走在一条宽约五米的土路上面。
林涛正纳闷间,忽听身旁叫道:“哥哥醒了?”
他侧头一瞥,正瞧见张顺躺在另一俩轱辘车上,而车前一个骑马的将领也正乐呵呵地望着自己。
张顺忙指着骑马的大汉介绍道:“此乃俺兄弟混江龙李俊!亏得他带领众将士入山寻找,救了俺们兄弟性命。俺们眼下正往宋哥哥营寨回去,到时定不忘在宋哥哥面前说与恩公的好处。”
林涛这才恍然大悟,又看那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李俊朝自己抬手作揖道:“林兄弟别来无恙!”
林涛回了礼,不多会儿,又睡着了。
再度醒来时已是夕阳西下,林涛看见自己睡在一个帐篷里面。混江龙李俊一直守在身旁,见林涛醒来,急忙作揖行礼道:
“哥哥莫怪,张顺伤势过重不能前来,特嘱咐俺照顾哥哥则个!”
林涛闻言受宠若惊,这李俊也是梁山泊二十几把交椅的人物,居然像个护士似的守在自己床边照顾。林涛是个性情中人,不禁心中一酸,差点儿落下泪来。
李俊见林涛业已恢复,便拉着他的手道:“宋哥哥已在帐中设好筵席,正等着哥哥前去呢!”
林涛一听霍地从床上爬将起来,堂堂梁山头领宋江居然摆好筵席等着自己,这还了得!赶忙穿起李俊为他准备的布织棉袄,一双粗麻布鞋,一路上也顾不得看新鲜,急急忙忙跟着李俊走到中军大帐。
一走进去,就看见左右两边的十数个凶神恶煞的目光盯住自己。再往尽头看去,一个又黑又矮,长得有点儿像印度阿三的中年男人坐在首位,正笑里藏刀地看着自己。
难道他就是宋江?
林涛正疑惑间,就听那黑厮厉声喝道:
“来呀!速速与我把方天定那厮的细作拉出帐外,就地剜了心肝给众兄弟们下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