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正是偷桃不成反被夹断胳膊的锤子,因他晕死得早,石不破施法时便放过了他,睁眼看到手下的兄弟们躺了一地生死不知,登时惊骇欲绝,那一声呻吟与其说疼的倒不如说是吓的。
“先打发了这些孙子再聊!”安乐朝敖羿等人交代了一句,在锤子恐惧震骇的目光中缓步走到他面前。
锤子下意识地想要去抓身旁的开山刀,安乐眼神一冷,“再动就打断另一条胳膊!”
锤子打了个哆嗦,立马不敢再动一下,安乐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强烈了,估计这辈子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
“说说吧,为啥烧我的房子?”安乐蹲下身,捡起了那把寒光闪动的开山刀,掂量了两下,用刀背轻轻地拍了拍锤子的脸问道,“老子现在是无家可归了,你得给个说法!”
锤子浑身僵硬,听到安乐的问题心里觉得挺委屈: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吧?谁让你大晚上还瞎跑呢,你要是老实在家里呆着我也不能一上来就点火啊…….
锤子并不认为全都是自己的错,可他不敢jiang嘴,努力地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地道:“咱们兄弟只是办事的,都听老板的安排。”
“那你老板为啥要烧我的房子呢?”安乐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锤子又咽了口唾沫,默默回忆了一番来时准备的说辞,“旁头沟拆迁进度太慢,老板的意思是杀鸡儆猴……”
“嘿嘿!”安乐似笑非笑地哼哼道:“没想到踢铁板上了吧?”
锤子老老实实点头,这位哪里是铁板,根本是钢山!
安乐摸着下巴沉吟道:“其实你们老板误会了,我没打算做钉子户,真的,我之所以迟迟不搬也有自己的苦衷。”
锤子连连点头,心说你死不死关我鸟事,只要你信了我是来拆迁的就好,揭过今夜,这一场早晚加倍奉还!
他见安乐面色和煦,说的话也好像隐含示弱的意思,紧张便少了几分,心思也渐渐活泛起来,忍着手臂传来的阵阵疼痛沉声道:“是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安先生您放心,您的难处我一定转达,我们老板最爱交朋友,肯定给您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就有点软中带硬的意思:这次我们认栽了,你最好就此打住,你再猛也是一个人,惹急了的话,功夫再高一枪撂倒。
安乐的眼角微不可查地跳了下,“我就纳闷了,旁头沟的钉子户不止我们一家吧?你为啥就偏偏要烧我家呢?”
“这……”锤子没准备这个问题的答案,心下着慌,硬着头皮道:“是随便选的,绝对没有针对安先生的意思!”
“啪!”安乐手中的开山刀毫无征兆地抽在锤子的脸上,“那他是怎么回事啊?”安乐嘴角噙着一丝冷冰冰的笑意,刀尖指了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黄毛。
锤子被拍得头晕目眩,脸上火烧火燎般钻心的疼,整个人被打懵了,怔怔地看着前一秒还很和善的安乐:这家伙属狗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要听实话!”
“我、真的就是随便选的!”锤子咬紧牙关死撑,他不是不想说实话,他不敢!从一个最底层的打手混到如今的地位,三分靠身手,七分却是因为对赵丰收的忠心耿耿,如果今夜之事不能善了,他必须把这件事抗下来,出卖赵丰收的下场他承担不起!
安乐又一刀背拍下,这一次的力量更大,锤子将近二百斤的体重楞是被抽得翻了个滚,直接昏死了过去。
“你不说,我不会问别人吗?”安乐心里嘀咕着,他本来就以为就是一场暴力拆迁,只因自己以前得罪过牛魔王——金毛仔,这货趁机打击报复,可锤子信誓旦旦一口咬定他们是随便选的目标却反而让安乐心生疑窦:今晚这场火好像没那么简单啊?
他走到黄毛身前刚刚抬起脚,“啊!”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黄毛杀猪似地嚎叫起来,“安乐,安大爷,别、别打我,我说,你想知道啥我都说!”
这货也是因为昏过去的早,躲过了石不破的昏睡法术,其实他醒的比锤子晚不了多少,始终闭着眼睛装死来着。
黄毛是真胆小,安乐比划了两下就吓得鼻涕眼泪齐飞,让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更加不堪,安乐嘿地一笑道:“牛魔王,你这孙子真TM不地道,咱们好歹也是老相识了吧?你居然带人来烧我家!”
“哥,冤枉啊!”黄毛没锤子那么多顾虑,更没那份硬气,他反正就是受人之托,为了两包烟总不能把命搭进去吧,压根不用安乐逼供,竹筒倒豆子似的巴拉巴拉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了出来:“这家伙叫锤子,东城那片的大哥、金碧辉煌的保安经理,是他在道上放消息找你的下落,放火也是他的主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锤子一干人都昏着呢,黄毛很是彻底地将所有的事都推到锤子身上了。
东城?金碧辉煌?这名儿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安乐愣了愣:“金碧辉煌?老板是不是姓赵?”
黄毛嘶嘶地吸着凉气——疼啊,安乐那一拳将他的脸捣个朵朵桃花开,“没错!赵丰收,赵三爷!”
安乐一拍脑袋,卧槽!赵祥那货不是整天吹嘘他家的金碧辉煌吗?合辙这事背后是王安世?
也不怪安乐一下子就想到王安世,平日赵祥就整天跟在王安世的屁股后面溜须拍马,今天上午因为唐思琪,王安世又对他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妒恨。
至于吗?安乐有点哭笑不得,不就是唐思琪帮我说了句话……坏了!
忙昏了头的安乐终于良心发现,记起了上午约好让唐思琪帮自己把书包带到慎思园的事了。
现在时间已是深夜,他有心打个电话却没有唐思琪的号码,他觉得唐思琪等个一时三刻不见自己也就不会再等下去了,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哪里会想到,这一夜,有个倔强的姑娘在凛冽的寒风中,坐在慎思园的湖边傻等了他整整五个小时!
安乐一脚把锤子踢醒:“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冤有头债有主,今晚的事情我会找该负责的人,但是我的损失必须有人负责!一会儿警察就会来,我建议你尽快跟赵老板联系一下!”
锤子狠狠盯了黄毛一眼,鼓起肿的跟猪头似的脸朝安乐呲牙一笑,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至少跟赵丰收有个交代,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说:“警察会来,不过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你既然知道我老板是谁,就应该明白他有多大的能量,你……再能打也斗不过他!”
既然不再遮遮掩掩,锤子也就放开了,吐出口混着血的唾沫,喘口粗气又道:“更别说你口中的那个该负责的人连我们老板都不敢招惹,你是真能打,我服气!我劝你一句:这社会拳头再硬也敌不过权势,你能打十个,还能打得过一百个?你能抵住刀,你能抵得住子弹?派出所那边早就打好招呼了,信不信警察来了,进去的是你?!”
换了火气盛点的年轻人听到这么一番叫嚣似的言辞说不得就要给锤子点苦头吃,可安乐听明白了,人家最后那句还真是为他好——明白归明白,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会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老实人生气更可怕,别看平时安乐跟谁都笑眯眯的,一副好好先生样,可真要认准了的事,既是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
“不是派出所,是市刑警队的。”安乐静静地道,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不应该把周青鸾牵扯进来。
大不了自己闹个天翻地覆跑路闪人,反正身边有小狐狸、石不破这些道行高深的妖怪,自保总不成问题。
可周青鸾不一样,她在平海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庭,她的生活都在这里……
为了解决自己的麻烦利用她的信任和正义感,将她拖入这潭浑水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锤子眉头扬了扬,“市刑警队的?”
他不知道就这么转瞬间,安乐经历了一次心灵上的自我拷问。
锤子是真挺佩服安乐的功夫,欣赏他的狠辣,让自诩英豪的锤子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有些不忍心看着他被毁掉——不得不说锤子哥的心胸还是很开阔的,毕竟刚刚才在安乐手上吃了大亏,不是谁都有这份唾面自干的气度。
当然锤子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被安乐打怕了,但是——只要有可能谁也不愿意和这种可怕的人为敌是不?真把人逼到绝境,凭人家的功夫跟你同归于尽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其实不是胆子变小了,而是明白了意气之争的无谓,利益才是最根本的,赵丰收对付安乐不过是为了讨好孙震,孙震和安乐也只是为了女人争风吃醋……
“其实也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深仇,要是能找个中人缓和一下,说不定能握手言和呢?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赵总跟市局的人也惯熟。”锤子的话说得很有分寸,他到底不是能做决定的人,不过凭他对赵丰收的了解,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蛮大的,淡然,首要一点是安乐别在勾搭孙震看上的女人。
安乐眨了眨眼睛,这个结果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我的房子被你们烧了!”言下之意:可以和解,前提是包赔损失!
“这事我做不了主!”锤子坦然道:“主要还是看你能找到什么人!”
安乐听懂了,锤子的意思就是说赔不赔,赔多少要看中人的分量。
“这个……就是一刑警”
“叫什么?”
安乐犹豫了一下才道:“姓周……”
“周青鸾?!”锤子失声叫道。
“啊?”安乐奇怪地看着表情诡异的锤子,“你认识她?”
锤子使劲咽了口唾沫,“你跟周警官很熟?”
“熟,中午刚刚一起吃过饭!”安乐理直气壮,一点也看不出心虚,顿了下他试探着问道:“你觉得她做调解人够分量吗?
锤子喃喃道:“太够了,比曲庭中还够!”曲庭中是市局局长。
安乐的好奇心一下子膨胀起来,“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她不行呢?一个小刑警而已,赵丰收能卖她面子?”
“你真会开玩笑!”锤子还以为安乐逗自己玩呢,“周市长的千金做中人,赵丰收敢不给面子?”
“卧槽!”安乐和锤子同时脱口叫道,前者是为了周青鸾强大的背景感到震惊,后者却是猛然想到安乐中午和周青鸾共进午餐,孙震则紧接疯了似的要找安乐的麻烦,麻痹的,该不会就是为了周青鸾吧?
锤子只觉得头皮发麻:事情大条了!周青鸾和孙震之间岂是赵丰收能掺和的?哆哆嗦嗦地掏出电话,费劲巴力地拨通了赵丰收的手机——右臂断了,左手不太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