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纸包着齿轮,石楠就朝设备部赶去,心里还在想,刚才还说着给领导送文件呢,这不就说中了。
到设备部敲了敲门,不知道哪儿个是刘伟,只得找了个年轻的同事,相比起来,还是年青人好说话,年长的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您好,请问,刘伟刘工是哪儿位?”
见石楠这么客气,年青的同事也很热情,指着一个角落,“那个就是刘工,正在打电话那个。”
“哦,好的,谢谢。”
恰好刘伟刘工挂了电话,石楠赶忙走过去,“您好,刘工,我是研发中心-机械加工室的石楠,我们部长让我找您给制作些齿轮,这是齿轮的样品······”
没想到还没等石楠说完,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你先站这等一会儿”,刘工说完就接起电话,“喂·······”
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石楠在电话旁边站了二十多分钟,心里很纠结,不知所措。要不就先走开,过一会儿再过来,想了想还是站着等吧,于是就这么站着,二十分钟后,电话终于算是打完了。
“刘工,您看看这齿轮,我们部长说多做些当做库存。”说完,石楠把碎成了三瓣的齿轮递给刘工。来之前石楠部长也交代了,齿轮是设备上用的,时常损坏,这次多做些,免得到时候坏了,一时半会没有替换的零件。
“这个齿轮是什么型号的?”刘工接过齿轮,放在桌子上,问了这么一句话。
“嗯?什么型号?”石楠不知道是什么型号啊,齿轮上也没有标记,领导也没说,就说让设备部照样做一些。
“没有型号我怎么给制作?”说着句话时,刘工的语气就已经很不客气了,口气重了很多。
“我们领导也没给我说这是什么型号啊?”石楠很郁闷。
“这么说吧,这个齿轮的齿数模数是多少?”刘工很不屑的问道,“你也是大学生,应该知道至少需要这两个参数才能确定一个齿轮吧。”
石楠小声嘀咕,“齿数数一下不就知道了么?模数在手册上应该能查到吧?”
“那你数了么?总不能让我数吧!我有功夫给你数这个吗!?”听石楠这么一说,刘工更生气了,声调也提高了,弄得整个设备部办公室的人都看石楠。
“哦···,那我数一下。”石楠长吸了一口气,心里很窝火,但还是强忍着,小声的客客气气的说道。
“算了,别数了,我打电话问你们部长。”见石楠要把桌子上的齿轮拿过去,刘工反而随手把手边的笔记本一扔,盖在齿轮上面,不让石楠碰。
这时候石楠心里气愤极了,数一下不就完了么,还得给部长打电话,让部长知道了会怎么想?部长肯定有意见,这么一个小小的活,石楠都办不成,印象肯定直接降低。可是石楠又有什么办法,难道拦住他不让他给部长打电话?如果可能,石楠真想把脚上的鞋子给他脸上扔过去。
“喂,郭部长,你让一个新来的给我送了一个齿轮?对,你这新人完全是什么都不懂嘛,问什么都不知道,嗯,好的,我知道了,嗯,放心,很快就能做好,哈哈····,到时候请我喝酒吧······”
至于郭部对他说了什么,石楠不知道,可是刘工说的这几句话,可是句句戳心啊。什么叫什么都不懂?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石楠无语了,再也不复方才来时候的积极性。
“好了,先把这齿轮放我这里,你先回去吧。”挂了电话后,刘工对石楠说了句,之后便不再理会他。
“好的,谢谢刘工。”纵使憋着一肚子委屈,石楠还是得躬身谢谢人家。
初涉世事始知艰,万般学问皆空谈,纵怀满腹经纶肚,不知上有五指山
才经历了这么一件事儿,石楠才明白,事情远远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工作也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干好的,哎,未来很远,路还在脚下,向上吧,少年!
慢慢踱步回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给郭部汇报一下吧,就算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郭部,齿轮我交给刘工了。”说完,石楠小心的观察着部长的脸色,刘工给部长通了电话,说不定部长会再训自己一通。
“哦,那就行了,让他们找地方给加工吧。”部长也没说别的,就这么一句。
石楠也不知道部长是什么想法,是不在乎呢,还是不屑于在乎?摸不清楚,落寞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嘿嘿···,石大才子?受到打击了吧?”石楠心情还在低落着呢,没心没肺的严静把石楠那张耷拉的脸视若无物,凑了过来。
“是被打击到了,设备部的刘伟刘工你认识么?······”趁部长不注意,石楠悄悄地把刚才自己的遭遇又给严静说了一遍,怎么着有人倾诉心情也会好很多。
“不要在意,那个人就是那副德行!”严静摆了摆手,“他就是喜欢欺负新人,每次来新人他都会给弄点麻烦,就是想显摆一下自己,在整个公司都是有名的。再说你还懂什么齿数模数,他还没有怎么刁难你,以前他遇到什么都不懂得新人,说的话更难听!”
石楠听了暗自庆幸,“幸亏他也只是问齿数模数这点常识,这个齿轮只是最简单的圆柱直齿轮,如果是直齿锥齿轮,什么冠顶距、大端分度齿厚、齿高,我是全然不知。”
“行了行了,别显摆了,你都不知道你以为刘工他会懂?他也就是那两板斧,只是资格老点罢了。”
“他主要是干什么工作的啊?”严静也刚来没几个月,公司的事儿好像就没有他不清楚的,“希望以后跟他打交道的时候不多,实在是太难相处了。”
“嘿嘿,要这么想,你的愿望可就算是落空了。”严静开始幸灾乐祸,“刘伟他是我们公司负责制造工装的,我们需要什么生产辅助装备,比如工艺装备,生产设备什么的,都是他负责,而我们机械制造部,恰好就是设计这些装备的。怎么说呢?就是我们设计出图纸,他按图纸给找厂家制作。所以你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石楠的心沉了,要是以后每次都这样打交道,死的心都有了,“哎,那以后的工作不得郁闷死,打交道这么难,好像欠他好几万似地,说起话来一点不客气,冷嘲热讽的。”
“安啦,这种人多的是,以后时间长了,遇到这种人你就会很淡定啦。”
在静悄悄的办公室里,石楠也没心思跟她争辩,人与人的相处如此的艰难。像刘工也是将近五十的人了,肯定也是这个公司的老职工了,难道会看不出石楠只是一个刚来的新人?这么苦苦为难,这和他前辈的身份相符吗?为难新人又有什么意义?体现自己?
以前石楠看过一本杂志,上面的故事令人感触:一位母亲,去医院打吊瓶,一个刚从护校毕业的护士,给这位母亲扎了好几次都没有扎进血管,急的满头大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这位母亲劝慰这位小护士,不急,慢慢来,再扎了两次后终于成功。小护士很感激这位母亲,可是这位母亲说了这样的话,我的女儿也在读护校,我希望她以后给病人扎针的时候也能得到谅解。
石楠看完之后很有感触,将心比心,刘工的孩子也比石楠小不了多少,应该也要进入社会参加工作了吧。难道他就不替自己的孩子想想?现在他再为难别人家的孩子,别人难道不会为难他的孩子?再者说了,帮帮新来的人又怎么着了?难道这些新人都是狼子野心?以后就会把他们吃的毛骨不剩?
大学生,这三字,放在十年前还是天之骄子的称呼,就算在四年前,石楠考上大学时,亲戚朋友也是摆酒祝贺,庆祝贫困的石头村终于也蹦出了个大学生。石楠当时也感到很骄傲,大学生铁定意味着美好的前途,而自己那些没有考上大学,甚至连高中都没考上的表哥表弟,都是带着羡慕的眼光,说的话也都是“苟富贵,莫相忘”的语气。
可谁知,四年时间,风云变幻,以往人人都捧在手心的大学生,转眼间跌倒谷底,反而成了人人嘲笑的对象,甚至被冠上了“低能”。别说美好的前程,甚至连生存都成了问题。那些没考上大学的同学亲戚朋友,这四年都多少有了自己的生意买卖,挣钱不说多少,比石楠的工资要多。而这四年间,房价嗖嗖的向上窜,就连在琅琊这样连三线都算不上的城市,买房对上班族来说,都是一个难以企及的梦想。
想当初考上大学的风光,全村来贺,现在毕业回家乡,回村子,石楠都是带着愧疚的心,偷偷摸摸。最怕四里乡邻问,一个月挣多少钱,在城里买房了么,又或者什么时候结婚。虽说石楠现在一个国企,放在往昔,也是被称作“吃国库”的,但是那点工资让他回到了现实。
知道现实很残酷,石楠知道只有通过拼搏,通过奋斗才能改变这一窘困的现状。所以他下定决心,好好工作,好好表现,不说为企业,为国家做贡献,只希望自己的表现能得到领导的认同、认可,能够给自己加薪,让自己能在家乡人面前抬起头来,能在赵影面前抬起头来,能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买得一个几十平的安身之所。
正因为有这个心愿,石楠对工作是满腔热血,希望把工作干好,希望能尽快出成绩,可是只今天这一件事情,就给他泼了盆凉水,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就像刘工,应该是经验很丰富了,可是对石楠这种新来的大学生,态度简直是不屑一顾,更不要说从老一辈身上把他们的经验继承过来。
想到这,石楠又想起了东边只有弹丸之地的RB。纵然百般鄙视,看不起,但RB是个团结的民族,这点不能不承认。RB的老职员很少有丢下新的职员不管的现象,在RB公司经常会发现一个年纪大的RB人,带着个年纪小的RB人,这叫做“母鸡带小鸡”。
在计划经济时期,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做法,师傅带徒弟,师傅把自己的经验都传授给徒弟,那时候讲“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将谋生的手段传授给徒弟,徒弟则孝敬师傅,甚至每天下班时候都会给师傅准备好洗脚水,这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提及。只是等到现在市场经济,这样的行为就渐渐消失了,说不上好与坏,新事物的产生和旧事物的灭亡,交织罔替。
就拿现在刚入行的石楠,迫切的希望有个人来帮帮自己,能够给迷茫的他指引下方向,不至于焦头烂额,连去做个齿轮都被训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