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玻璃落在办公室的地板上，窗外广阔的蓝天映在地板瓷砖上，隐约就是一副抽象画。每每有飞机轰鸣着从空中滑过，我就会忍不住要循声望去，并猜想或许他就在这架飞机上。翻看着手里的高跟鞋广告的策划稿，心里却忍不住算着这个月还剩多少天，生怕下个月迟迟不来，仿佛算例假日一样生怕例假迟来。
看看手表，用手拍拍脑门，起身往会议室跑，同事们都已经到齐，今天的主持人是我，高跟鞋case的讨论会。
“高跟鞋是女人们心中那又爱又恨的怪物。”利铭是我新提拔的组长，他一开口，就引来大家的哄然大笑，我也跟着大家笑起来，他却一本正经的继续成述，“我认为当今女性因为对美的追求而购买高跟鞋，但是调查资料表明，女性对高跟鞋舒适程度的要求仍得不到满足。这次我的创意出发点是美和舒适性的完美融合，卖点在于舒适度和中低端的价格，昂贵的欧美品牌无法满足大众消费，只有把本土品牌提升档次，才能在价格优势上与欧美品牌竞争……”我听着莉铭的成述，不由激赏的点头，想着自己被高跟鞋折磨的双脚，高跟鞋还真是女人们心中那又爱又恨的怪物啊。
“我同意利铭的观点，经过市场调查，穿高跟鞋的都是十五至三十五岁的年轻女性，那么就代表我们的中老年朋友就不喜爱高跟鞋吗？不是，生活中穿高跟鞋的中老年大有人在，只是时间上很少，或许一年只有几天因为在必要场合才会穿高跟鞋，因为高跟鞋的舒适度根本无法满足中老年女性的要求，所以即便在年轻时喜好穿高跟鞋的女性在中年后就放弃了高跟鞋，因此我们失去了一批忠实的高跟鞋追随者，舒适感和合宜的款式才能让高跟鞋占有更大的市场份额。我们的高跟鞋的材质，采用的是牛皮和羊皮，每一道工序都经过严格的设计和测试，而非常适合中老年而中老年女性更有购买实力，所以我们把美和舒适性的完美融合，改变人们以往只有年轻人人才能穿高跟鞋的观念……”组员美玉慷慨激昂的成述。
“……”
“所以我们的广告主题是‘崇尚美的女人’，以主题拍摄平面广告，拍摄广告短片，后期制作一首广告歌曲。在视频网站投放广告，同时电视同期发放。”利铭对主题的成述我非常满意，这个年轻人对工作充满热情，富有创意，敢于打破常规，我对他信心十足。
“OK，那我们就以‘崇尚美的女人’为主题设计广告……”我微笑着看着大伙说。
利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家，说：“广告表现形式，我已经设计出来了：
镜头一年轻妈妈穿着高跟鞋，右手提着刚买的菜，左手提着一双刚买的高跟鞋。
镜头二五岁的女儿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去小卖部买酱油。
镜头三外婆坐在沙发上，凝望着摆在腿上的一双高跟鞋。
镜头四小女孩帮外婆穿上了新高跟鞋，外婆穿上高跟鞋和小女孩一起跳华尔兹。”
“惊悚，惊悚，这个广告有些惊悚。要改动下也许更好。”我连连摇头。
“我想如果是歹毒的皇后，一只手拿着高跟鞋，一只手拿着毒苹果，诱惑白雪公主，才更惊悚。”美玉有些不高兴。
“可怕的是歹毒的皇后，穿着一双高跟鞋……嘘……”利铭故作害怕的表情，“然后，然后钟馗出现了……”所有人都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hold住,hold住。惊悚广告讨论结束，大家回去再重新构思下，辛苦各位了。”可能大家觉得我比较随和，所以发言也比较活跃随性，不过我还不是老气横秋的老太婆所以也还习惯这样的氛围。
下班后，走出写字楼，总经理的车在身边停下，总经理对我说：“苏臻，上车吧。我顺道送你回去。”
我本想说好，可是看到副驾驶座位上坐着黎丽那个女人，我就改口说：“啊，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总经理也不勉强，驱车而去。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毒皇后一只手拿高跟鞋、一只手拿苹果的画面，而那皇后的脸就是黎丽的脸。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一边又为自己的想法搞怪而暗笑。
我走进“小雅咖啡”，秦楚朝我挥手示意，我就他对面的位置坐下。这家伙常常以请我喝茶喝咖啡为由找我诉说他的苦情史，而他那段苦情史我早就倒背如流。不过单身的女人天天晚上有时间，所以我都会尽力赴约，因为赵绵绵我成了他兄弟般的朋友。
“巴西咖啡。”我对身旁的女侍者说。是秦楚带我喝了第一杯巴西咖啡，他每次都点巴西咖啡，所以我也跟风点巴西咖啡。貌似这个城市的人都对巴西咖啡情有独钟。
“天冷了，这心也冷了。”秦楚低头搅着杯子玲琅地响，然后用那深黑色的眼睛望着我。
我望着他空掉的杯子，说：“再来一杯吧。”女侍者带着欢笑一般飞起的头发来到我们桌边，又用很响亮的脚步摇摇地走了去。
“你说绵绵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不和我在一起呢。她说她知道我对她好，她说我就像她的亲人，但是她又说我的爱让她感到压力和沉重又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苏臻，你觉得我真的该放手了吗？不该再因为爱她而给她困扰吗？”我听着秦楚的心事默默地搅着杯子，开始弄着墨绿色的桌布。我默默的喝着咖啡。空杯子。茶匙在搅着空杯子。
“苏臻，我想明白了，我还是放手好了。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付出了我的全部，我的整颗心，整个精神空间都是她。”他的杯子留在左手里边，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手心向上摊开，手指翕动似乎摸索着什么，接着手指蜷在掌心似乎抓住了什么似的。
他黑色的眼睛空洞冰冷，我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懂你对她好，可能她现在还不懂的珍惜身边的你，也许有一天她明白了，她会和你在一起的。”我说着貌似能给他希望的话。
他不说话，脸对着玻璃窗，窗外行人纷繁，我也望着窗外的夜色，灯火斑斓中有多少人同我们一样呢。“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他呢，我为什么总是时不时就想起这个陌生男人呢？看着那些一对一对的，还真的很羡慕，或许他们真的很幸福吧。”我心里这么想着，却完全不表露出自己的失意和失神。
咖啡厅的钢琴边，那弹琴少女应该还是一名在校的大学生，模样稚嫩乖巧，弹奏着《瓦妮莎的微笑》，音符轻盈灵动令人不能继续沉闷。
“你看那弹钢琴的女孩，是不是你的菜？”我悄声地打趣说，生怕旁人听到。
“琴是弹的不错，可惜没有绵绵的女人味，那种很特别很特别的女人味。哪怕是绵绵从我身旁经过，我的身体都会因为空气的颤抖而兴奋、狂喜、痴迷。”
“你总是这样想着，怎么能放的开呢。你心里只有你的绵绵，怎么还能看得清别的女人呢。我跟你说，其实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人其实都是一样，只是表面的这张皮不一样。所以你只要自己看开，就可以爱上别人的，当你找到了绵绵的替代品就能把绵绵彻底忘掉。”我这样的言辞，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希望自己能找都朱朗哲的替代品，心里暗暗期盼着。
“难，很难，苏臻，怎么办？”他固执的无药可救。
“没什么难的，你看你付出了这些，你得到了什么呢？”我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忍受他的执迷不悟。
“得到了拥有爱她的美好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黑色的眼睛温柔而真挚。
“你真是个顽固的人，真是无药可救……”
“走，喝酒去，陪我喝酒去。”他突然有些激动。
“只小酌，不尽兴，明天我还有工作，不像你那般自由。”我想推辞，却说不出口，只好舍命陪君子。
秦楚驱车在沿江大道旁一家大排档前停下。我俩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聊天。
“我们随便喝点就好，等下你还要开车，还是少喝好。”我犹恐他会酗酒。
“我就只喝一瓶，没事。”他说话间已经灌下了半瓶酒。
“慢点慢点喝，你喝了就没有了，只准喝一瓶，喝完了就不准喝了。”我按住他的酒瓶说。
“知道了，我绝对只喝一瓶，要不然等下都不知道车是怎么开回家的。”
“这么晚虽然没有交警执勤，但是安全还是第一。”我好言相劝，真怕万一被交警逮着了，看守所半个月是关定了。
“好了，我就只喝一瓶，其实每次跟你说说后，我心情就好多了，苏臻，谢谢你，认识你这个朋友，值！我敬你一杯。”秦楚举起酒杯，我举杯相迎，他一口把酒干了，然后接着说，“其实女人我真的不缺，我秦楚身边就不缺女人，但是那一个个都无非是逢场作戏，我心里喜欢的女人只有绵绵一个，可是我的真心换不到她的垂怜。苏臻，你说真心到底是什么？真心到底值不值钱？”
“真心……这个……真心就是不计较回报的付出，哪怕没有任何回报。真心当然值钱，有谁用钱买到了真心呢？”我说这话的时候心有些虚，真心有屁用，我心里是这么想，但是我必须得鼓励安慰秦楚，所以说了并非发自内心的话。
“苏臻，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了，早想着要放弃，要面对现实，但是我越是想着要抽离出来，却越是深陷。你说我是不是在和自己谈爱呢？”说话间，他早已喝完了一瓶酒。
“是，情以舍为尊。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也许我做到了，哈哈。”我自嘲起来。
“你还要喝酒不？再来瓶？”他问我是因为他还想喝。
我也喝上了兴头就说：“好，再来几瓶，要不等下你就把车停这里，我们都各自打车回去好了。”
他兴奋的拍着大腿说：“苏臻，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我俩一瓶接一瓶的喝，身旁的那只箱子已经空了，才起身各自打车回去。
我没有直接回家，静谧的夜让我不舍得就这样回去，我在画廊前下车。放眼望去，长长的马路上，路两边的橘色路灯似有钱贵妇丢弃的宝石项链缠绕在一棵棵的树枝上。画廊的门紧闭，我在门前的画廊台阶上坐下，有些微醉，喜欢这种微醉的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呼吸也是轻飘飘的，夜风多情的在我身边来回舞蹈。我想着这是他的画廊，他经常在这里出入，我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看到的，我现在坐着的台阶，也是他的脚步经过的地方……我这样想着，内心觉得悸动而欣慰。坐了一会儿后，我独自漫步回家。我喜欢偶尔还在夜里瞎逛，一个人在街上奔跑，城市夜的宁静让我雀跃。
躺在床上我什么也没有想就睡过去了，我希望在梦里我可以梦见……
梦境里是在画廊，他在门内，我在门外，我一边往门内走，一边问：“你那画里的云端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没有秘密，扒开云层你可以看见一架飞机，或者是一会善良的天使。”他微笑着说，洁白的牙齿如云一样的白。
“那你的画里的那个女子是谁？”我期待他回答画的就是我。
“那个女子是……”
我被手机铃声惊醒，心跳加速的脸都红起来，我一肚子的火，看也没有看就把手机挂掉了。谁这么早打我电话，惊扰了我的美梦，我恨，我恨，我恨，关键时候电话为什么会想，我恨。
电话又响起来了，我没好气的问：“干吗？烦死了，我睡觉啊，干嘛打我电话啊，要死啊。”我痛苦不迭。
“苏臻，还不起来啊，还半个小时就上班了……”
“那我先起床了，有事晚点再说，拜拜。”赵绵绵还没有说完，我就挂掉电话，急急忙忙的梳洗。
我一边往公司赶一边打电话给赵绵绵，问她：“赵大老板，什么有什么大事？”
“苏臻，今天是周末，晚上去泡酒吧。我请客。”
“不去，不想去。还有别的活动没？”我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我才不喜欢去那种环境恶劣人们酒后丑态百出的鬼地方，“要不你来我家喝，我喜欢安静的喝酒，我们俩喝酒也很有情调的。”
“你这没良心的啊，两个女人喝酒有什么意思啊。去嘛，你就陪我去嘛，听说来了个钢管舞跳的很好的帅哥，我想去看看啦……”不管她怎么说软硬兼磨都不起效，本姑娘说了不去就是不去，“要不我晚上再打给你，说不定你到时候想去。”她非常聪明的说。
来到办公室，习惯性的望着天空，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坐下来工作。
“总监，九点是男士内裤CASE的报告会议。”秘书进来说。
“好的，知道了。”我的天，这该死的内裤。
报告会议上我讲述了男士内裤的创意出发点那就是舒适和性感，广告创意则非常大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回家后，一边进房间一边脱，然后穿着内裤出去买烟，引来众人的回眸。我想广告尺度越大，销售才会越好。就好似现在香水广告里的那个女人都是一边走一边脱，香水的魅力如同让人无限遐想的女人的身体，而那身体被香水浇灌后更令人魂飞魄乱。
下班后，赵绵绵没有打电话给我，或许她早忘了早上约我去酒吧的事，或者她找到了人陪吧，我也没有追问，一个人默默回家。
每天这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下班后，通常在家看电视，看娱乐和相亲节目笑的没心没肺，然后喝着冰啤酒，然后睡去。周末偶尔会去公园散步，其余时间就宅在家里，也不跟任何人联系。似乎谁要结婚，谁又在哪个国家，谁又爱上了谁，统统都不重要了。
周末的日子，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了，美好的清晨又被我错过了，躺在床上，聆听着窗外的声响。一只鸽子在窗台咕咕的说着什么，我很想听明白它在说什么，起身悄悄掀起窗帘一角，透过玻璃窗望着那个独自嘀咕的家伙，我忍不住推开窗户，想要把它捧在手里抚摸，可是当我推开窗户那一霎那，它仿佛受了惊吓一般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