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后视镜中奔跑的他,她猛踩一下油门,把那个活动的身影拉的更远、更小。忽而享受轮胎在地面上迅速摩擦的声音,如自己的心在三百六十度空间自由滑翔。那一刻,季星辰确定她的心从未这么确信过,伴随着脑袋中嗡的一声,似乎只是低语都能听到回旋的声音。在此之前,或许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一直空荡荡地,如悬浮的在高空很远的风筝。如今,她只要拉着那根线,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能够觊觎爱情的样子。
那是奇妙的一天,没有太阳,天色依然明晃晃的,没有丝毫下雨前的晦暗。天空透着明亮的鱼肚白,通透的云层霎时洋洋洒洒下起延绵细雨来。雨点打在白色的车身上,静谧之中透着一股冷艳。一辆白色兰博基尼停泊在广场上,所在之处方圆五十米,没有其他的车停靠,展现了惟我独尊的霸气。
“哇。”有个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周咏的右肩膀,“兰博基尼,周咏,这不是你常说的白色蝙蝠吗?”
他心慌地拿起相机,一说到兰博基尼,神经就兴奋起来滔滔不绝,“对啊对啊,Lamborghini
LP560,的确很酷,很拉风吧。你看,就像一个艺术品,到每一个棱角,每一道线条都如此完美……超级跑车的名号可不是盖的,最高时速325公里。从静止到百里加速的时间只要3.7秒。”
“到底是有钱人,这前后左右的车位都被买下来了。发布会马上要开始了。再不走,就要拉警戒线了。”同事催促道。
看见广场上的保安,拿着红白相间的隔离柱正往这边走来。
“哦,我知道了。”他再一次看着车身上被刮花的一小块痕迹,若有所思又左顾右盼着。焦虑中从包里掏出纸和笔,想俯下身体,靠着车头,又起来把纸片放在手心,写下一条留言:不好意思,将您的车刮花了。很想跟您亲自道歉,但我现在有事,必须走开了。如果您需要找我商讨赔付,请打我电话。”笔尖离开纸条一厘米,迟疑的一秒中还是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然后将纸片塞在雨刷下,欲走开,又从钱包里掏出仅有的几张百元钞,一共五百块,塞在纸条后面,脸上还是怅然的表情。看到保安正越走越近了,竟像做贼似的敏捷而跑。庆幸之间还有着几分失落,最后还是回头看了看那辆白色的兰博基尼。
这次星梦集团的发布会现场贴出了拒绝拍摄的公告。在会议室每口还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寄存记者的照相机,摄影机。记者们表示,发布会不让拍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还真有点让人搞不清这次发布会的主角真的是低调还是傲慢。一般的发布会都是大造声势,巴不得头版照片占一整个版面。只带一只录音笔,让众记者们面对新闻稿真的不知所措起来。
“把自己搞得跟古文物似的。”开始有人在抱怨。
可是,并没有人离开,或者大家提出联合抗议离席。因为真相和真面目的诱惑力似乎更大一些。谁也不愿错过星梦集团年轻总裁季星辰的首次亮相。
“确实,大家现在离了相机,都写不来新闻稿了。”周咏叹道。
“这叫无图无真相。”同事甘彬道。
“有图还不一定是真相呢?你没看过看图说话啊?”
“哎呦,看来你跟季星辰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嘛?”
“这哪跟哪啊。不过,我还真跟大家一样挺好奇的。”
会议室的门坏了,每个进去的人开开合合。一不小心,来回晃动好几下。周咏走在同事队伍的最后面,似乎还为刚才的事不安着。他侧身进去,发觉会议室里已是热腾一片。当他半个身体进入了会议室,有意识地用一只手把着门,等到后面的人走近,才放手。接着握住门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穿着一件紫色的西装。周咏霎那间,和他有片刻的对视,只见他凌厉的眼神中又带着几分的戒备。先进来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褐色的卷发铺展在两肩上,诺大的墨镜,显得她的脸庞更加娇小。不经意的回头间,淡然的笑容停滞在她的那蓝灰色的镜片上。他剪了一头干净的短发,前面的灵动的碎发,稍向前突起,不过眉。她经过,分岔走过不同的走廊,身上泛着柑橘柠檬调,香气如同白净轻柔的棉絮,轻盈飘逸,柔弱无物,隐约却无处不在。她安静地坐在小角落里,不往人群之中看一眼,就像黑暗中绽放的花朵。在她的旁边坐下那个高瘦穿着紫色西服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上网本,嘴中还不时咀嚼着口香糖,正玩着斯诺克台球游戏。但是人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他们自认为偶尔路面的季星辰是个大牌,不到最后一刻绝不现身。直到,主持人宣布“季星辰”的出场,她才摘掉墨镜缓缓从观众席中走来,顿时全场哗然。
季星辰的星梦集团充满了传奇的神秘感。在城市的各大郊区角落,几乎是一时之间,各大的原本分散凌乱的购物广场都被挂上了星梦的名字。星梦地产经营管理公司一下子成为上海郊区商业广场的领先者,也逐渐成为商业经营管理面积最大的商业公司,也从此被推上了与连锁产业遍布全国各地城区购物广场奥丰对峙的风口浪尖。季星辰也几乎是一个之间成为一个神秘的人物,各大商业报社无不以可以采访到季星辰为最大的新闻专稿。从公众曝光的零碎信息来看,季星辰似乎是今年刚从美国归来,并非拥有显赫的家世,在商场上也从不利用世交和裙带关系。铁腕、干脆、利落是她给公众的一贯作风,令很多人吃惊的是,传说中的季星辰却是一个这么看起来年轻又不张扬的摸样。而这样一个女子,又是如何做到那么深不可测?逐渐地,人们对于她个人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了对于星梦集团本身。
周咏看着她淡淡地从身边走过,这才在诧异之余,抬头看看那个摘掉墨镜的女子。在出席今天的发布会之前。他曾多次勾勒这个女子的形象。可是刚才那么近的看她,虽然严峻和自信写在脸上,却又弱小到一扇门可以打败。
可是,她几乎从来就不接受访问,也就是在此次的并购发布会上才匆匆一瞥,寥寥几句。
“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此次星梦集团之星梦广告的并购发布会。”语气不冷不热。并没有一般企业家演讲时煽动气氛的气势。却也是这种不冷不热,似笑非笑,让媒体更加好奇。
“这次发布会为什么拒绝拍摄呢?您是不是开创了先河了呢?相机是记者的生命线,我觉得对于我们记者来说真的挺不合理的。”这个提问引来下边的一阵叫好。
“这完全是我个人的原因。”
“季总是不喜欢拍照吗?”
“我不喜欢把自己交给别人。这个回答满意吗?”傲慢中透露出一股时刻都要掌控自己的气势。
“对于此次星梦集团进军广告业,你是怎么看待星梦集团未来的定位和发展?”
“创造多种组合的可能。”
“那星梦集团效仿奥丰广场将来还会向其他行业延伸吗?比如娱乐,传媒业等此类新兴行业吗?”
“这是必然途径,并不是效仿,而我们只会更多,试目以待。”
“在购物广场的地产业,素有‘南有奥丰,北有兴科’的口号,作为郊区商业广场的拓荒者和领先者,面对奥丰逐渐向郊区商业的拓宽,与奥丰的正面对峙会带给星梦压力吗?”
“这个问题你可以下次问问对方。我从来不屑于比较,也不惧于比较。”
“那代表下一步会把重心放在广告公司上吗?”
“看来你没有听清楚我的第一个回答。”
“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平时要与很多不同商界政界人士交往,一定会遇到很多应酬和交际方面的问题,您怎么对待这种压力呢?”
“社交场合谈生意,我和别人没什么分别。我不知道你想问的是不是我的酒量怎么样?”
“也可以这么说。”那位记者接着说道。
“公司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也有专业的公关部门,所以你这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
“那您为什么要回答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呢?”那个记者并不善罢干休。
“我刚才向大家示范的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如何可以有一个有意义的回答。”脸上是越来越自信的笑容。后面笑声和掌声迭起,有奉承,也有真的佩服。似乎是给那个记者吃了闭门羹似的,却也让有的人更加无畏,这就是一场与聪明人的博弈。
“季总您那么年轻,就能够掌控一个这么大的公司,而且似乎是一夜崛起,我想你肯定应该有很多艰辛和成功的经验可以和我们分享。”
“如果哪天你也想创办企业了,我可以考虑和你分享。谢谢。”
“星梦集团的名字是不是取自于季总你本人呢?”
“你自己理解吧。”
她的回答几乎都是简洁明了,给人一种利落和神秘的感觉。几乎从来不说,可能,也许这样的含糊又以退为进的词语,也不用吧,啊等任何的语气修饰。
甘彬很多次推了推周咏,示意他提问,他都摆摆手,继续欣赏这一问一答似乎充满火药味,又无时不刻透露出和谐掌声的对话。他觉得就这样欣赏一个女人,很好。任何的提问,交集似乎都会破坏这种纯粹。
“您介意别人叫你女强人吗?”甘彬提问了。霎时目光都集中到周咏这边来。
“我比较介意被叫‘您’。”
“你还是没回答啊?”
“我从不介意外界对我的评价。”
“那就是不介意?”
“你怎么理解我也不介意。”
周咏在记者媒体的队伍里,似乎有些游离。忽然霎那间,似乎和季星辰的眼神对视上,她的嘴角上扬,樱桃粉的嘴唇,现出好看的弧度。他忽然羞怯地低头,又抬头,却发现她的目光还停留在这里。
“果然是女神般的人物,智慧和美貌并存啊。”同事甘彬推了推周咏。伴随着季星辰的离去,媒体记者便蜂拥而出。
“谢谢大家,请留步。季总不接受任何单独采访。”是季星辰旁边的男助理。人群之中,他看似一米八五的身高尤为显眼,像一个保镖似的,把季星辰往怀里一拽,又往门外一推。驻守在门外三五成群的保镖便拦截了蜂拥而出的记者。大概过了十分钟,门外的报保镖才散去。
甘彬在周咏面前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光鲜有些晦暗,但是难掩季星辰精致的面庞。
“你!”周咏指着甘彬。
他得意地合上手机,“我还指望着卖给八卦小报发财致富呢。”
“美得你!这种事千万不能干。不跟你说了。等我帮我把相机取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风驰电掣般离去。
他来到楼下的停车广场,广袤的广场上却是空空如也,他四处扫视,白色的兰博基尼,竟然不见了。忽然一缕耀眼的白色却从他身后穿过,引擎的声音360度在他耳边回旋,然后茫然间却只看见一抹白色如蝙蝠般翱翔而去。瞬间,那几张红色的一百元钞在也跟着飞驰起来,如断翅的蝴蝶一般飞舞,在太阳雨的波光粼粼间发出令人眩晕的色彩。他顾不得这么多,就开始加速追上,就一直在后面叫着,“等一下。”。他还想跟对方说一下,抱歉。也许,人家还不知道他心爱的车子被无心的人刮出一条小口子来。当红灯车停下,他一度以为可以追上。当周咏试图寻找一些什么线索时,却发现那辆崭新的兰博基尼的尾部还未上正式的牌照。他发誓,他是真的在用尽全力追赶,他边喊着“先生”,车却开始加速,然后从里边传来高亢灵动的音乐。他还记得那个音乐是Befour的MagicMelody,然后音乐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