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之,李纪戎与牛彩彩跟着郭闹就退出来。
四个人到了大街上一商量,决定先把马车卖了,凑两个钱儿再说。但这一打听,早过了马市的时辰,卖车无望。
李纪戎就说:“现在是卖不成了,不如去个酒店,把车押给他们换两天食宿,别的事儿再打算。”
“酒店!”陈砚之苦笑:“这地儿生产这东西吗?”
郭闹沉沉道:“这地儿把酒店那东东叫客栈。”
李纪戎跟着一通抢白冲陈砚之道:“瞧你那没文化样儿。”
“你有文化!”
郭闹挺烦的,听他们又扛起来,鞭子一扬就把车赶出来了,绕了几条街,总算见着一门头显赫,算得辉煌点儿的客栈,名曰:“聚义客栈。”
郭闹指那两字儿道:“这名儿好,就这儿了。”
李纪戎就下车,进去和掌柜的一通白火。郭闹,陈砚之,牛彩彩三人就在外头等。没多大一会儿,李纪戎与那掌柜的出来看车。那掌柜瞧了半天,问道:“这车是几位爷的吗?”
陈砚之就瞪眼:“你这什么意思?不是我们的难道是你的啊?”
那掌柜的苦笑了一下,道:“这车并马算三十两,每日三餐两房算五两,刚好够几位爷住六天。”
牛彩彩听得一脸慌恐。
李纪戎一瞧她脸色,心里就有点儿数了,笑笑道:“我说掌柜的,你欺负我们外乡人是不是,若不是咱们银子给小偷顺了,这车是如何也不会押出去的。掌柜已然是挣到了,就别太黑了吧。”顿了顿接道:“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我们只在你这儿住两天,车呢走的时候结给咱们五十两就可以了,别的就那么着了。”
那掌柜面有苦色:“哎这位爷,这不好这样吧!我这三十两已然是两便的了,您这……。”
李纪戎将手一抬止了掌柜的话道:“我们身上有紧要的事儿,这两天要去衙门两趟,掌柜的若是不允,那我们也只好厚着脸皮去衙门上讨扰,左右是便宜给别人,到不如给他们,还落一人情!”
说罢传向郭闹道:“尊!你看这儿住不了,不如过去吧,都熟脸熟面的,不就丢了银子让他们笑话两声儿,也没别的法子。”
说得好像衙门是他家似的。
郭闹叹息啊,他可真领教了生意人的狡诈。
那掌柜的终于绷不住了,陪了笑道:“原来几位爷是官家的朋友,这不说远了吗,不知几位爷去衙门找刘捕头还是周捕头?”
李纪戎就接道:“咱们是到此间衙门办事,没想到半道一个疏神儿,让小偷摸了钱袋子去。掌柜的你也知道,咱们干这行的若说在哪遇上什么人物栽了跟头没人笑话,可若这丢钱袋子的事儿传出去,咱哥儿几个脸上实在挂不住,这不……。”
掌柜听着立时接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几位什么也别说了,就这住下,三五天的算个什么!”
李纪戎回头道:“掌柜的痛快,人情记下了,山不转水转,总有答谢的时候!”
掌柜的连着谦让:“莫说这话,出门在外谁还不遇上个山高水低的,再有难处只管来我这聚义客栈。”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堂子,掌柜的着小厮安值,四人住下总算得了安顿。
次日,李纪戎出门办事,嘱陈砚之照看郭闹。陈砚之与牛彩彩正自热恋,哪有那个心思,才陪了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郭闹知他性情,也不指望,睡醒,吃饱便自行出来溜达。
连日来奔波劳碌,这一歇下来,身子也酸也沉的,走了两条街就有些倦了,找了个茶棚子坐下才想起来身上原是分文没有,苦笑了一下,小伙计已然上来招呼:“这位爷来点儿什么?”
郭闹一脸尴尬,刚要摆手起身,就听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给他来壶龙井,再来两盘点心。”
郭闹听这声儿怎么这么熟悉,回头一看,正见笑容明媚。
郭闹怎么也想不到自别牛角村竟还能相见,这一见却又不知为何扰得心内一阵澎湃。
“柳……柳姑娘!”
“啊!郭爷还记得小女子,不易啊!”依旧是明明朗朗的笑,笑容依旧让人觉得冷冷清清。只是这样的笑容不再让人警惕厌恶,而使人有种深深的忧伤之感,郭闹心颤了一下,口里应道:“怎么敢呢,好歹你也是我救命恩人。”
柳姑娘瞟了他一眼道:“哟!郭爷连这都知道?”说着两人坐下。小伙计上来茶点,柳姑娘就给郭闹倒茶,郭闹不动,眼睛盯着茶碗儿,看着碗儿里的水一波一波的涟漪。
柳姑娘却瞟见郭闹衫子上的洞,洞上沾的血,“哼”了一声道:“怎么着?又受伤了?”
郭闹挺不喜欢她说话这语气的,好像讽刺多过关心,嘲笑多过抚慰。抬手就捂了:“没事。”
柳姑娘又笑了,端起茶自己喝了一口接道:“孙寡妇虽说是远近闻名的狠辣角色,但她儿子心地还是不错的,丧门钉上涂的也只不过是麻药罢了。不过郭爷下回遇着孙寡妇本人可要当心了,她丧门钉不出手到好,一出手便是见血封喉的。”顿了顿接道:“孙寡妇这人不见重宝是不会出手的,怎么郭爷身上有宝贝?”
郭闹听得挺郁闷,他连喝个茶的钱都没有还什么宝贝!还至于让人惦记着?他想不通,想不明白,但他这话却不能说出来。
柳姑娘见郭闹不说话接道:“你那两位朋友呢?怎么不在?”顿了顿苦笑道:“不会是让孙寡妇给扣下了吧。”
郭闹忙道:“这到没有,我们住在聚义客栈,他俩都有事情所以我……。”他发现他说得有些多了,便止了话头。
柳姑娘又笑笑,道:“郭爷中了一掌,是内伤,我的药虽然固本培元,但也要你自己爱惜身体。怎么不在牛角村多养息些日子?”
郭闹想起此事全因陈砚之好色而至,而陈砚之所好之色却是这位柳大姑娘的朋友,总不好直言相告,便道:“我的伤也没大碍了,不过这一出来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尤其是柳姑娘,我这一路上所遇人不多,但却有三分之二的人与柳姑娘是认得的,都向在下询问姑娘,对姑娘关怀备至呢。”
柳姑娘一听这话,脸色一寒,道:“是些什么人?”
郭闹看她脸色,似有不悦,只是不知为何别人关心,竟惹她不快了。道:“这个……路上遇着位小公子,人长得清清俊俊,看起来文文弱弱地。他向咱们打听姑娘来着,莫不是姑娘的家人?”
柳姑娘脸色更为沉重。
郭闹接道:“后来我们到了此地,就先去了金成镖局。里面有位姓朱的镖头说你家里人寻你不到,很是着急。”
柳姑娘淡淡一笑道:“噢!”眼珠儿一转道:“为何几位竟不在他那儿休息?却去住聚义客栈?”
郭闹苦笑道:“我们本也是想去投靠两日的,奈何人家厌烦,咱们也不好不识趣吧。”
柳姑娘笑笑道:“朱镖头不是小气之人,难不成几位初来,不懂镖局规矩,犯了忌讳?”
郭闹道:“不过是见之一句玩笑话,说姑娘对在下好些,那位朱镖头就不乐意了。想想也怪不得别人,是我们不知深浅高攀了。”
柳姑娘先是朗然一笑,而后又自勉强一笑,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郭闹接道:“这原是我们的不是,无怪朱镖头生气,在这里我也跟你赔个不是,以后我会看着见之,不让他信口开河的。”
柳姑娘眯着眼睛道:“陈爷哪里是信口开河了,我看他说得很对,我本就对你们好,难道还说不得了吗?难道我就不能对人好些了吗?”
郭闹道:“这话得两说,姑娘磊落仁义,对咱们帮扶照顾,咱们心里知情。但放在一些人耳里嘴里,那就不是这个味儿了。姑娘不在意,咱们也不在意,可传到姑娘家里,传到姑娘夫家,就会惹人寻味,平白让姑娘给人猜渡,有损姑娘形……名声。”
柳姑娘“哈”一声笑道:“我原以为郭爷是个洒脱率性之人,不想心里也能拐出这许多弯子来,到是在下看错人了。”
郭闹说这番话全是为这柳姑娘考虑,不想她竟不知好歹。不觉来气道:“在下才是有眼无珠,姑娘这般人材,**白道皆通,还用得着我操这份子心。”说了就站起来,抱拳道:“告辞。”
柳姑娘少有的脸上泛青,“啪”一声拍了桌子站起来道:“郭爷,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在下自问对得住你,怎么到换不来你一个好儿呢。”
郭闹道:“怎么敢!你柳姑娘是什么人啊,手起剑落,人的脑袋瓜子就搬了家了,杀了人也光明正大。我怎么敢说什么,说什么都没理啊!”
柳姑娘是何等人,从小到大教人捧着供着的,哪吃过这脸子。心中越发气愤了,道:“那就不必说了。”
“正是。”
“告辞!”
“不送。”
话都僵到此处,两人心里都不快活,堵了气的各自转身便走。
这时听得小伙计召唤:“哎!两位结账啊。”
柳姑娘道:“他结。”
郭闹道:“谁要的找谁结去。”
也不理会那伙计,抬步便走。
那伙计瞧了这两个都脸红脖子粗的,一股子杀人都不解恨的劲儿,也不敢上来找死,愣了半晌,方自喃喃道:“头一回见这么吃霸王餐的。”
这时见那女子回转了头撇了几个大钱来,连忙伸手接了。心里舒了口气暗暗道:“原来不是吃霸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