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纪戎负气出村,把东西往道边草丛里一扔转头又回去了。这回他绕了个道,奔牛家后门,可门上了肖子,进不去,他只得爬墙。虽然他没郭闹那身手,但一人来高的土墙也不至于就难着他了,他进了院,先往后园彩彩屋里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并一双鞋子,塞包里,出来奔后头柴堆,略布置了下,就把牛家的柴火点了,并厨房小舍。也不开后门儿,又爬墙出去的。等他到了村外,收了东西时,那牛家的火也已经着起来了,李纪戎看着真是解气啊。
拎东西回了塘子,这时牛彩彩远远看见自己家里起火,正闹腾着要回去。陈砚之就拦:“你不能露面儿,这会儿回去还不得叫他们打死啊。”
牛彩彩哭得泪人儿一个道:“那是我家啊,我爹妈怎么样了啊?”
李纪戎听着来气,道:“他们都不管你,把你沉塘,要不是救得及时,你小命早就没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郭闹看他神情,想着这一来一回的,怎么就起了火,就问:“是你做的?”
李纪戎也不隐瞒道:“是!”
牛彩彩急了,冲着李纪戎就去了,过去抓了他衣领子道:“你做什么害我爹妈,你干什么害我爹妈?”
李纪戎郁闷,老实说他也不明白,怎么就压不住火儿,去报复了,但心里头就觉得痛快,解恨,觉得为牛彩彩做点儿事,他心里畅快。因而也不还手,只是咬着牙低眉忍着。
陈砚之上来拉牛彩彩,劝道:“彩彩没事儿的,太子就是生气,放把火不会伤着人的,别担心!”
郭闹捅了李纪戎一下,李纪戎才道:“放心,我只是在后院柴房那放了把火,人都在前厅里呢,就算火烧过去,也都能跑出来,伤不着谁。”
牛彩彩听了这话稍微有点宽心,陈砚之又是劝了两句,才打消回去的想法。
“你要是不放心,我这就进村去瞧瞧去。”
牛彩彩单纯归单纯,可这会儿这事可不关单纯不单纯的,她又不是没脑,立时拉了陈砚之道:“你别!给村上人瞧见非把你活活打死了。”
陈砚之见她心疼自己,心里高兴,便道:“我去水里浸个透儿,水淋淋的往他们面前一站,他们还当我是鬼呢,谁敢打我。”
牛彩彩联想了一下,“噗哧!”笑出来,道:“净瞎说。”两个人四目相交,那叫一个含情脉脉啊。
李纪戎看着心里头酸得慌,转过去冲郭闹道:“咱走吧,那头儿火下去咕计也就派人出来了。”
陈砚之道:“这会儿匆匆忙忙地走,正好教人跟屁股后头追,不如先躲上一夜,等明天早上追的人回来,也探探彩彩爹妈的情形再说吧。”
牛彩彩听这主意,一个劲儿的点头,但她也知道自己说话是做不得主的,便去瞧郭闹。
郭闹点头道:“见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咱先躲躲吧。”
正说着,就听村那头传来喊声,一溜的火把照了过来,三个人忙往苇塘子里缩,只听那头喊道:“快追快追,别跑了那两贼。”
带头的是牛叔,牛村长气急败坏的跟在后头。搁谁,谁家让人烧了不气不急,不上火。
等他们过去了,牛彩彩方舒口大气,边道:“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
四个人窝在苇塘子里两个时辰,天刚刚放亮的时候牛村长并一队人终于回了村,牛彩彩远远地跟到村头儿,看见母亲在村口子迎了父亲回去方才真正放下心来,与陈砚之一同来找郭闹。
此时她身心皆属陈砚之,便立定心意跟他到老的,因而也不必陈砚之出声,便随其左右了。
陈砚之到不觉得怎样,此刻在一起固然是高兴的,那便依着性儿呆在一处。偌然不高兴了,再去说不高兴的事。不必想得太过久远。
李纪戎并郭闹也都知这牛彩彩既被村上的人沉了塘,便再也回不去家里,若不收留于她,她一个孤身女子无依无靠,定是十分可怜,只是不知能顾得几时。
郭闹道:“这回太子办的这事儿有些麻烦,牛村长必是要追究的,咱得躲着点儿,弄不好给捉回去咕计得送官,咱又没个来历,会很吃亏。”
“可咱躲哪儿去啊?”陈砚之就问。
李纪戎道:“大隐隐于市,咱先去风平镇,看看情况,寻点儿路子,总不成让咱三在古代混成乞丐吧。”
郭闹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俩个也得找身衣服换了,入乡随俗,别穿这身儿了,太扎眼。”
李纪戎一听这话皱眉了,道:“尊啊,这儿的衣服宽宽大大,搁两身子都有余,怎么穿?你是练家子,不觉景儿,我从记事儿就没穿过那样的,你让我怎么随俗!”
陈砚之也道:“大袖大腰儿是挺别扭的,我也不爱穿。”
郭闹道:“你俩就这样是不是?这样莫说是往城镇里去,就是路过哪个村子的也会让人记忆深刻,绝对不怕牛村长和官府的人抓不到咱们了。”
牛彩彩看郭闹急得冲陈砚之喊,当他发脾气。忙道:“这个不算什么的,咱往哪个村里去时,顺便管村上会织布的女人扯上两匹合意的布。郭爷,李爷想要什么式样的说出来,我缝制便了。莫为这点儿事儿不高兴了吧。”
陈砚之一听,眼睛雪亮地道:“咦?怎么你会做衣服?”
牛彩彩抿嘴而笑:“只粗粗地同母亲学了两年。”
陈砚之道:“不管粗粗细细,会就行!”
李纪戎也说:“彩彩受累了。”
牛彩彩因为纵火的事心里对李纪戎有些看法,但因为陈砚之的关系只能隐忍。勉强道:“不碍的。”
四人再不争论,收拾了东西,便行上路。
陈砚之性子乐观,这会儿朋友女友尽在身边,他又不知愁苦起来,拉着牛彩彩赏风观景,逗得牛彩彩也烦恼尽消。
郭闹并李纪戎早看惯他这副模样,也不理会,二人或前或后地只商量将来计划,想着如何在这时代生存发展,待机而归。
如此停停走走,一整天下来也只走了人家的一半路程。眼看天色将晚,陈砚之就嚷嚷着要在野外扎营。李纪戎想着郭闹身上有伤,这样奔波已经吃力,再若宿在野地,无食无粮,饥肠辘辘反复起来身子更难承受,便想寻个宿头,好歇一晚。
“你光想着你自各儿了是不是?看不见尊这一路是强撑来的。”李纪戎当下叱责陈砚之。
陈砚之一有了牛彩彩这温顺可爱的新女友,便有些飘飘然了,一路之上尽顾着逗彩彩高兴,想宿在野地对他办事儿也方便些,不必像宿在人家里头那般偷偷摸摸。给李纪戎一提醒儿,立马回过神儿来,转眼去看郭闹,却见郭闹一张脸儿煞白地,挺招人心疼。
但他与李纪戎顶惯了,明知他说得有理,也并不顺着他话,反顶他道:“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这道儿上黑漆马乌的,连个路灯也没有,咱深一脚浅一脚怎么走,尊本来就伤着呢,万一再崴了脚,你说他火不火急不急?”
郭闹听得苦笑道:“放心,你俩都把脚崴了我也不会崴的。”转头冲牛彩彩道:“彩彩,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哪儿有能挡风避雨的地儿,我看这天儿不大明白,八层要下雨,咱别睡野地给浇着。”
其实郭闹不会看天儿,是他身上断过的骨头告诉他天会变,雨会下。
牛彩彩也觉得会下雨,这点她可比李纪戎并陈砚之这种长在大城市里,成天听气象预报从来不看天色的人强得多。
“这附近就一座土地庙,四个人还躲得进去,再多了就不成啦!”牛彩彩道。边说边转了左边往山坡上去。
陈砚之就借着她话往下白火起来:“那么小啊?不过不要紧,地方不够我出去淋着,腾地儿给你,你好好睡,你睡着的样子最美了。”
直说得牛彩彩脸红到脖颈子。
李纪戎冷冷接道:“那行,今晚你跟外边儿站岗。”
陈砚之回头白了他一眼。
这时听牛彩彩“咦”了一声。
陈砚之忙问:“怎么?咯脚了吗?”
牛彩彩看着远处一点灯光道:“好像那庙里有人了。”
几个人一阵失望。跟着牛彩彩继续往山上去。到了半山腰一处敞地,果然见着牛彩彩所说的土地庙。其实根本算不得“庙”只是三堵墙围了个神龛,上头搭的瓦棚罢了。里头除了神龛,能容人的地儿果真不大,这会儿还进去人了,那人堆了火,火势正旺,火光映着他脸,有种病态的嫣红。这人看着年岁不大二十五六,瘦肖的身子,英俊的脸庞,穿着也考究,看着很是顺眼。
那人一见郭闹他们,脸上堆起笑容,道:“几位也是错过了宿头的吧?来,来挤上一挤吧,快变天了。”说着收拾东西往一角里挪。
郭闹领着陈砚之,李纪戎,牛彩彩谢了那人,挤进小庙,围了火堆坐下。
陈砚之让牛彩彩坐在火前,自己坐她后头,这会忍不住扯了牛彩彩衣角道:“彩彩,这小子身上穿得挺好看,你会不会做?”
牛彩彩原是没敢仔细看那人的,给陈砚之一说只得抬了头细细打量那人的衣服,半晌才道:“这位公子的衣衫很考究的,滚边绣样,好些地方我看不明白,但大体样式还难不倒我,只怕做得不精细。”
陈砚之道:“我又不是太子,不讲究那些的,你能做出什么样子,我就穿什么样的,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都穿身上一辈子不脱下来。”
牛彩彩给陈砚之口甜舌滑哄得如在云端。
李纪戎看得来气,冷冷接道:“彩彩,你扯上三尺麻布,给这小子挂身上就行了。怕羞那地方也不必给他遮,他不讲究的。”
陈砚之指了李纪戎道:“你还没死呢,我怎么会穿那个。”
李纪戎道:“行,我要真死了你不穿你就是孙子。”
陈砚之“哼”一声道:“你敢死,我敢穿,有什么呀!谁怕谁!”
这两人越说声儿越大,越掐越脸红,郭闹实在听不下去了,道:“你俩行了没?也不怕人笑话。”
陈砚之,李纪戎登时不做声儿了。
到是那年轻人一脸笑容地道:“几位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是亲近,让人羡慕。”
陈砚之一听这话,就联想起贾涛来了,心道:“怎么古代人都这么会说话呢?怎么听着都这么悚得慌呢?”
郭闹苦笑,转去问那年轻人道:“看这位兄弟打扮应该是大户家里的,怎么这个时候到在这荒野地方了?”
那年轻人听得脸色略沉,眼神中到显几分忧伤之色,道:“这个,是为寻人而来。只是……怕又错过了,只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看他吞吞吐吐,神情里似乎有无限牵挂,无限愁苦一样。
郭闹原不想一句话竟能惹得他这般,心下好过意不去的。便道:“兄弟何必这般丧气,一时寻不见嘛,日后总归有相见的时候,只要立定心思,终归会见到。”
年轻人一听这话,一对眸子立时晶光有神,“哈哈”笑道:“仁兄此言甚是,我既,非那人不可,又何苦在此哀怨伤感的,不如豁了出去。”
郭闹也不知他说得什么,只是笑笑,一味鼓励于他。“这到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哪那么多婆婆妈妈。”
年轻人听得欢喜,便从随身的几个包袱里取出酒来,递给郭闹:“今日识得仁兄,真快活也,这酒算是小弟一点心意,几位兄长赏脸喝光了吧。”
郭闹本来不怎么喝酒,但到了古代,喝过牛角村的酒就觉得古代的酒很有味道,很纯,比现代的酒品质好多了,就算小村庄里自酿的也好过大酒店里有名儿的。所以年轻人递过酒来,他也就不客气,接在手里,掰开壶嘴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果真入口绵甜,别有一番滋味,不由赞道:“好酒。”回头递给李纪戎道:“太……。”想起这是在古代立时住了口,李纪戎也看出他犯难了,便道:“行了,我明白你叫我。”说着伸手去接那壶。
陈砚之因吃过贾涛的亏长了记性,看到这年轻人自然而然的防备起来,眼见郭闹张口把人的酒喝了,没敢挡,但见李纪戎也要喝,立时捅了他一下。
李纪戎回头看陈砚之,瞧他瞪眼立马明白过来,又强把手缩回来,道:“我上火,不敢喝。”
郭闹愣了愣,把酒递陈砚之,陈砚之笑笑说:“我拉肚子,也不喝了,尊你也少喝。”边说边转去冲那年轻人接道:“他身子不好,病着呢。”
郭闹不明白这两今儿怎么了,擎着酒脸上这叫一尴尬。
回过头把壶递还给了那年轻人,接道:“咱不管他们,咱们喝!”
那年轻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李纪戎陈砚之,又看了看郭闹,最后还是伸手把酒壶接了,刚要喝,就听外头有人喊:“公子你做什么,不要命了。”话音未落,就见一人冲了进来夹手抢了那酒壶,甩手摔在外头,“啪!”一声砸得粉碎。
陈砚之一听这话立时站起来,扯开牛彩彩拉开李纪戎抢郭闹前头一站道:“这话什么意思,那酒怎么回事?”回头冲郭闹道:“快点吐出来。”
那年轻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连摆手道:“误会误会!”
陈砚之上去就要拎人衣领子,哪知一伸手就叫冲进来那人反手擒了。“小子老子点儿。”
陈砚之胳膊给人压得生疼,嘴里就喊:“放手放手,**的给我放手。”
郭闹一看这架式,不出手不成了,上前去拉那大汉手腕,边道:“兄弟放手!”哪知竟扯不动,只得较了一股劲,横肘去撞那人,撞得那人晃了晃,还是未撒手。
郭闹只得操拳向那个肋下捣去。那人缩腰左手钳着陈砚之,右手自下来捉郭闹拳头。郭闹连忙缩手,脚已经踢在那个右膝内侧,力道用了七分,那人果真再也站不稳当,撒手斜着退出四五步去,稳住了身子,抬眼瞧着郭闹。
郭闹拉过陈砚之道:“没事吧。”
陈砚之摇了摇胳膊,应道:“没断。”
郭闹拍拍他肩,把他推后头,边道:“你别净瞎咋呼,那酒一点儿事也没有。”
回头冲年轻人道:“对不住,是我这兄弟莽撞了。”
那年轻人先是一脸讶异,此时面露笑容,摆手止了外头那汉子进来,边道:“不怪这位仁兄误会,也是我这个下人太粗野。因着我身子有病不敢沾酒,所以他见我要喝便是急了。又摔壶又打人,原是我们的不是。”
郭闹道:“既是一场误会,也不必多讲啦,到是那位兄弟好强的身手,让在下佩服。”
那年轻人愣了愣,勉强笑笑道:“仁兄身手也很灵利,招法巧妙,诡得很。就是内功上欠缺了些,不然哪会将我这下人瞧在眼里了。”
郭闹心道:“拍武侠片啊?还内功哩?!!”只是苦笑,边随口应道:“不过打小锻炼,身子灵活点儿罢了。”
此时外头滴滴哒哒的下起雨来,郭闹见那人还自站在外头,便道:“那位兄弟请进来罢,别一会儿淋成落汤鸡。”
边与李纪戎陈砚之几个往一堆挤,想着再腾点儿地方出来。只是地方腾出来了,但仍不见那人进来。郭闹这才明白,原来那人是等个主子发话才敢进来躲雨,转头去看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抬头瞧了瞧郭闹,方自抿嘴一笑,道:“你进来吧!下回不可这般莽莽撞撞的了。”
那人点头答应着,便自行走进庙来,几个人挤在一处,竟是连坐也坐不下了。眼巴巴地瞧着雨越下越大,一会儿功夫竟如瓢泼盆洒一般。
那年轻人便望着大雨出神,口里念念有词:“这般大的雨,也不知他住得好不好,吃得香不香。”他那下人就跟着他一脸的沉闷。过半晌接道:“老五去前头村里打听,咕计快回来了,少爷你别急。”
郭闹看他主仆各有心思的,也便不再搭腔,回转头去看李纪戎。李纪戎一瞧他那眼神,立马明白咋回事,叹了口气,边道:“咱得商量商量,我这外号得好好换一个呢。”
陈砚之想都没想便道:“原不是说叫‘少爷’吗?那就少爷呗!”
李纪戎白了他一眼道:“行我做‘少爷’你和尊都成我跟班儿,我到乐意,尊也未必介意。”
陈砚之对给朋友当跟班儿这种事一向都不在意,甚至于有的时候他就是郭闹和李纪戎的小跟班儿——跟着吃,跟着花,跟着泡妞儿,跟着惹事生非……。但真让他认这个跟班儿的名头,打死他也不会认。
“啊,也对,尊不能当跟班。那就按顺序叫呗,尊老大,我谦让,我做老三,老二给你。从此咱就叫你‘老二’了。”
李纪戎听着这叫一个别扭,立马严词拒绝:“谢了,我不当老二!你也别叫我老二。”
这话一出三人全乐了。
郭闹笑笑道:“行了行了,老李这个号真是挺难的,都别闹了,好好想想。”
陈砚之道:“‘太爷’这名气派!”
郭闹道:“‘太爷’你当戎子多大岁数,还太爷!”
陈砚之脑子快立马接道:“那就叫戎爷呗!”
李纪戎笑道:“柳姑娘并彩彩都这么叫我,我听着一般顺耳。咕计你和尊这么叫我,我就别扭了。”顿了顿接道:“刚尊不是叫我戎子吗,那就叫戎子。虽然有点溜里溜气,但顺耳顺口,也好记。”略停了一下,笑道:“而且比得某些人给别人叫成‘贱爷’好听多了。”
“大爷的!”陈砚之灰头土脸,看来果真有人叫他“贱爷”,给他添了不少的堵。“我改号!”陈砚之嚷嚷。
郭闹就劝:“你别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行不行,再说了,你这号不是挺好的吗,还有文化,一听就知道你素质高。”
陈砚之道:“我呸!让你俩一叫我他妈的都‘贱之’了,哪还有什么素质。”
李纪戎跟着挤兑他,道:“你看你看,你想多了不是,咱哪一回是叫你那个‘贱之’了。别人一喊,你就往那上头想,是你丫耳朵有问题,什么话听耳朵里都变味儿。”
陈砚之一听瞪眼道:“啊!又是我耳朵不好了,那我是不是把它切下来,给你戎大爷拌一盘儿啊!”
李纪戎就扛上了,道:“那你整干净点儿,别吃出耳屎来恶心不恶心。”
陈砚之这叫一个气啊,但这回罢明是他输了,不由气得冲牛彩彩道:“彩彩,你做饭记得给这丫的碗里多放点耗子药,弄死他。”
李纪戎笑道:“你就这点儿能耐了,说不过人,就诱导青少年犯罪。彩彩别听他的,他是坏人。”俩人爱抬扛,原来是郭闹搁中间遭罪,现在轮到牛彩彩,你一句我一句,整得牛彩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郭闹看着牛彩彩夹两人之间挺难受,想劝劝他俩,刚要开口,就见那年轻人凑过来,似乎有话说。便道:“兄弟别介意啊……。”
那年轻人脸上带着一丝羞怯地道:“听几位说话,似乎认得一位姓柳的女子,正与在下所寻之人同姓,请问她是不是长得十分清丽,总是爱笑的一个人?”
郭闹听得纳闷,心道:“怎么这文文弱弱的小子要找那个笑里藏刀的丫头?”口里应道:“她会武功?”
“正是!”
“用钢丝杀人夺头?”
年轻人略沉吟了片刻,道:“你竟见过她杀人!她原不是那么随便就会杀人的,一定是所杀之人作恶太甚,逼得她不得不出手了。”
郭闹想起那日,柳姑娘杀人夺头,心中便生疑忌,道:“我看她这方面业务到是熟络得很。”
年轻人愣了愣。
郭闹道:“你是要去牛角村寻她是不是?不过她已经离开了,走了一半日了,这会儿可能早到了风平镇衙门领了人头赏,找馆子好吃好喝了。”
年轻人脸上立时现出失望之色,半晌才沉沉吐了口气。向那下人道:“咱们走吧。”
那下人惊道:“少爷,还下着雨呢,你身子……。”
年轻人抬手摆了摆,竟自往外就走。那下人赶忙收拾东西,张了伞追出庙去,不一会便走得远了。
陈砚之瞧着年轻人背影道:“他认得柳姑娘!”
李纪戎接道:“看来是,不然他巴巴地来找她做什么?”
陈砚之道:“看来两人关系不一般。”顿了顿接道:“你们看没看出来,那小子笑的时候很像柳姑娘那个笑呢,皮笑肉不笑。”
郭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无怪我瞧这小子笑容熟悉,果然是与那姓柳的一般样儿。是她兄弟?还是男友?”越想越烦,又觉闷得慌,往里头缩了缩身子,冲着李纪戎陈砚之道:“我有点儿累了,先瞧了。你们也早歇了吧。”
陈砚之就答应:“啊你睡!你睡!”回头去搂牛彩彩。
牛彩彩因听他说柳姑娘的话,很不高兴,推了他一把道:“你别瞎说,柳姐姐人很好呢。”
“不说了,不说了,你也睡,累了一天了。”然后也倚了墙,那腿给牛彩彩,让她枕着自己。
李纪戎也不说话了,竟望着火堆发呆。
外头雨比得先前那会儿,小了些,但依旧浠浠啦啦的不停,一直到天光放亮,才止了。大太阳出来,照得四周遭湿哒哒一片,草树越发透绿晶亮。花开得越发的鲜艳芬芳。陈砚之一早起来采了好大一把送给牛彩彩。甜言蜜语的说了一大通的。牛彩彩喜欢得不行,又把那花儿夹着柳条儿编了顶花帽子戴在陈砚之头上挡太阳,直觉得就这样一辈子跟着他四处流浪漂泊也是不错。
四人再行上路,到过午时分,赶到一个小村庄,李纪戎打点吃住,暂借了一个小院儿过夜,牛彩彩到村上采办布料,借剪刀针线之后就回屋做活儿了。
陈砚之一时发闷,便与郭闹闲聊:“尊,你说太子……不对戎子哪儿来钱给咱租这院儿?”
郭闹白了陈砚之一眼,心道:“这小子又鬼想些什么事儿了。”
“你说哩?”
陈砚之很严肃地道:“咱来这地方半点儿准备也没有,就算戎子有钱,丫地好几张金卡到这儿也不顶事儿啊,咱三现在一穷二白,要不出卖劳力,要不出卖色相。我听说租咱房的是个寡妇,长得那叫一报歉,咕计在这十乡八里能看上她的没什么人了。她会不会看咱穷欺负咱,先把戎子那个了,回头再找咱俩算饭钱,酒钱的。”
郭闹冲那脸就喷了一口:“呸!你个肮脏思想的。你当戎子什么人,还那个?我看是你想那个了吧。”
陈砚之脸上一红,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搁你见天儿地瞧着搂着你水灵灵的俏媳妇,可就是办不了事儿,你憋闷不憋闷?要不今儿晚上我去她那睡?”
“滚丫地!”
陈砚之脸上一欢,抬屁股就要走人。
郭闹猛地叫住他,道:“你闹归闹,不能把人半道抛下。”
陈砚之脸上诡笑了一下道:“我陈砚之哪会干那么没品的事儿,我会让她把我抛下的。”说了嘻笑了一声,推门出屋,直奔西里,牛彩彩房间。
郭闹就听关门声,牛彩彩惊呼声,之后就没动静了。郭闹想想陈砚之这德性真愁得慌,只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不想听陈砚之整那动静,就想去外头走走,刚到门口正迎上李纪戎,李纪戎见他一个人出来就问:“见之呢?”
郭闹就拉李纪戎,道:“不用理他,咱出去走走。”
李纪戎这会儿也听西面屋里有动静,脸上一红,返身往外走。
郭闹跟李纪戎后头,俩人一道儿出了院儿,出了村儿,小村子南边有条小河,弯延向西,这会儿星光河水的,天儿又不冷不热,小风儿一吹,真个烦恼尽消。
俩人就坐河边靠着大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觉景儿都睡着了,待等一觉睡醒也不知是个什么时候了,只看天黑得出奇。
郭闹就把李纪戎推起来:“别跟这儿睡了,回吧!”
“嗯!”李纪戎答应着,两人往回走,进村走了段大道,往小道儿拐,突听有人低声儿说话:“大娘说这几个挺精细的,让咱丑时下手。我看是她太小心了,你看这屋里的,要不就哼哼叽叽没完没了,要不就死猪样没个动静。怕个鸟儿,冲进去一齐杀了,岂不痛快。”
郭闹听得心头一悚,拉了李纪戎就躲墙后头了。
李纪戎还没咋睡醒呢,给郭闹猛地一拉,就是一诧,张嘴要喊,郭闹赶忙把他嘴捂了。李纪戎这才醒过神儿,等他把人话听全乎了,冷汗也冒了一身儿。
“杀归杀,那水灵灵的大姑娘得留下。”
“什么姑娘!早给里头那小子睡熟了。”
“你们嫌乎我不嫌,我铁虎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呢,把她弄回去往屋里一放,想想都它娘的都畅快。”顿了顿道:“这丑时该到了吧,咱进去啊。”
另一人道:“大娘说丑时就丑时,你给我消停点儿。”
那叫铁虎的不说话了。先头那人接道:“反正也不到一刻钟,忍忍吧。”
仔细一瞧有五六个,这会儿都不说话了,只堵在大门口不进不退。
郭闹赶忙把李纪戎拉出来悄声道:“你去村外等着,我去接见之彩彩。”
李纪戎点头答应,道:“别忘了东西。”
“行了。”说罢分手,郭闹就往这家的后头绕,只是房盖得太高,想从后头进院儿有点儿难度。郭闹只得从侧面土墙往里跳,进院进屋,推西头门进了牛彩彩房。
陈砚之牛彩彩睡得正香,天又黑,郭闹又不敢掌灯,只听着两人呼吸声摸到炕边儿。他琢磨陈砚之八层要睡外头,伸手就推。哪知一入手滑溜溜软棉棉的,也不知推在谁身上了。
就听炕上人“啊!”地惊呼起来,却是牛彩彩。
郭闹大手赶忙捂过去,好在这回没捂错地方。
“见之!醒醒!”
陈砚之睡觉本就轻,身边儿有动静他就醒,牛彩彩一声轻呼,他就醒了,手立马就插枕头下的小飞镖上了,一听是郭闹声儿,心就放肚子里了。“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
“有人要害咱,你咱快起来,别点灯。”说罢就回自己屋收东西。把包并帐篷拿齐了,回到门口等了片刻,陈砚之牛彩彩也出来了。郭闹就把东西给了陈砚之,道你们从西边矮墙出去,戎子在村口儿等。”
“你呢?”
“我断后。”说罢三人出了屋,陈砚之就推牛彩彩上墙,牛彩彩到底是个弱女子的,这种事还真是不太在行,半天才骑上去,她这一上墙,院儿外的人也听动静儿了,有人就冲进来,郭闹抄起个长杆子拦。他因吃过贾涛的亏,昨天又同一个人较力输了,知道这时代的人注重内功修为,是人都有点“内力”他就不敢跟人比划拳脚,怕什么时候又吃暗亏。那杆子略长了些,放手里有点儿不灵活,但好在一寸长一寸强,大杆子舞起来,四五个人还真靠不得前。眼见着陈砚之也上了墙,跟着跳墙那头儿了,牛彩彩身子也跃到墙那头儿了,几个贼看着就眼红,两个就想出去追。郭闹棍子轮起来,拍那两个后脑上,登时把两人打晕过去。
这时就听有人说道:“喝!还挺厉害!”跟着郭闹左肩上头挨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一会儿功夫,一条膀子就麻了。郭闹知道这里头一定有人会使暗器,不敢耽搁了,撑着杆子就跳墙外头了,撒腿往村外跑,刚到村口就见一辆马车停那儿,李纪戎在车下头等。
“见之呢?”
“都在车上”
“快走!”话没说完就跳车上了,李纪戎多大一公子哥,扯了马缰绳,抡开鞭子就把车给驾出去了。
郭闹这才吐了口大气,这会直觉得半边儿身子也麻过去了。
这马车一道狂奔,顺着大道一直跑到天亮,李纪戎瞧着后头没动静就放慢了车速。转头看边儿上郭闹,只见他合着眼似乎睡着了。心头略宽,眼睛往下一溜,就见郭闹左肩膀上钉了个什么东西,伤口处还往外渗血。心头就是一沉:“尊!”
郭闹也不吱声。
李纪戎沉不住了,冲车里就喊:“见之,你死人啊,快把尊弄进去,他受伤了。”
陈砚之对于郭闹打架向都很放心,见郭闹回来他就更心安理得,就窝马车里跟牛彩彩白火,一通显白,整得他多明白似的。
白火白火,天就亮了,白火白火就听李纪戎喊。
他心一沉,掀帘出来,看郭闹睡着,肩膀上钉着个老粗的三角铁钉。扯了郭闹就拖车里了,边冲李纪戎道:“别停,妈的这时代的人都不是人,是畜牲,尊招谁惹谁了,你看来了这儿大伤小伤,几天功夫鬼门关里溜达好几回了。”边说边解郭闹衣服,都掀开了,就露那铁钉子在肩膀上了,他一咬牙,就给拨了。
郭闹也不觉得疼,陈砚之就管牛彩彩要布,哪儿有。急得他扯了牛彩彩底裙上的布,给郭闹包了。牛彩彩红着脸,既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底头看郭闹一眼。害臊!
李纪戎担心,听陈砚之不放声了就问:“尊伤得怎么样啊?”
陈砚之道:“伤口不深,血是鲜红色的,钉子也擦得挺亮,好像没毒,尊睡得也挺香,暂时应该没事儿,等到大地方再找大夫看看。”
于是就盼着早点到镇上,可这越急,时间越慢,总算熬到晌午,终于听李纪戎在外头喊:“到了。”
掀车帘儿往外一瞧,——传说中的风平镇,真还不小,几百户人家,远远瞧去严然一座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