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户轻叹一声,如六年前一样,静静地把手搭在儿子的肩上,这个对他来说意义绝非轻率的动作已经把他内心秋风萧条的情愫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得不承认,儿子真的长大了。
“是该把有些事情告诉你了。”北户的语气平静如水,但却在北星璇脑海,如同黑风暴雨翻滚而来,看不清水色,听不见风声,好像顷刻间万物静穆了。
他当然记得在第一次进入小林子之时,父亲无意间流露出的话语,如果要换成别人,也就是一笑而过。但是对于他而言,父亲那片刻间的自豪侵蚀了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他知道父亲是认真的,况且父亲答应他在他成年之时便告诉他他过去的故事。
“他是我父亲......”心里顿时明晃晃的,此刻北星璇心里也只有这几个字,冷静得出奇。
见儿子没有应声,北户慢慢释放着自己久违的情感,走到门口。
擂亲赛在井宁这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十六年才举办一次,因此在这一天,对于井宁村的人来说,无论男女老少,富贵平贱,都是一个庄重神圣的日子。而且,让人值得期待的是,如今的擂亲赛早已不再是单调的比赛选妻的聚会,重头戏是看到井宁村新一代真正强者的诞生。所以,在今天,井宁村的人全都聚集在了可可米,四处也格外安静。
在北户滚烫的目光扫射下,正值一天精力最旺盛时期的太阳仿佛失去了光彩,一切都变得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其实......”
“还是等妈妈回来再说吧!”北星璇不知道父亲要说什么,可是从父亲沉默的表情上,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旦父亲的话出口,他的人生轨迹从这一刻开始也会转弯。
经历过追珊洲这一劫的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越强大,就会变得越复杂,这并不是由于迪维灵魂的影响,从笙云和他分别的那一刻,这个萌芽就隐隐约约了。
而他,北星璇,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他没有欲望,没有野心!
北户收起了盛气凌人的气息,双手插在破烂的裤兜里,他身上散发出不与俗物同流的气质,不是任何人可以亵渎的。
北星璇知道,这才是父亲真实的一面!
北户冰冷的目光注视了儿子,北星璇有一种全身上下都被看穿了的感觉,赶紧拉紧衣服。
过了一会儿,北户嘴角闪过一抹淡笑,用与刚才截然不同有力低沉的声音说道:“今天是擂亲赛举办之日,既然你回来了,也去给我带一个儿媳回来吧!”
“我?”北星璇差点儿倒在地上,苦笑道,“不要开玩笑了,我去也只有丢脸的份,别忘了,我可是什么修为都没有。”
北户并没有在意儿子没大没小的语气,灵魂可以改变一个人所有的一切,这一点,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了。
北户低着头,用手拉了下自己下巴的胡子,无奈地笑了笑,但无论怎么看,此刻的他都充满着活力,与之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仿佛对儿子的自暴自弃完全没放在心上。
走到桌边,拿起那把绣的分不开的剪刀,在北星璇面前毫无遮掩的露出了他的第一手。
那是一把生满红绣的剪刀,两刀片重合的地方都已生出了黑色,就算现在给北星璇来分开,势必也要费一番功夫。现在北户似乎久逢老友般开心地笑着,只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分别勾住剪刀的刀柄,两手指之间贴紧,表情僵硬了下,两手指带动着两刀柄开始分开。
北星璇的瞳孔也跟着急剧缩小,他看到父亲两手之间竟然出现一轻微带着黑烟的闪电,并且黑烟迅速围绕在剪刀之上,红色开始退去,露出银白色。
“你......这是?”北星璇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惊道。
北户随意地瞟了他眼,目光随即收回集中到手上的剪刀之上,剪刀如被摒弃熊熊狱火,瞬间变得通红,连北星璇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滚烫的气流,这绝不是幻象!
嗤——
剪刀熔化,在北户的手上熔成了岩浆般的液体,震惊之余,北星璇知道,命运既已注定,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呵呵......玩得有些过火了......”北户看着因高温从地面蒸发徐徐上升的水蒸气,脸上的笑容消失,面部的肌肉抽搐着,念道,“这孩子六天走过了六年的历程,要想成为魂师,首先心理就必须成熟!”
抬起头,眺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丝丝思绪如迎面吹来的微风中还未消去的寒意入侵他的全身。
三十多年前,他也是追珊洲的一员......
可可米,北星璇再熟悉不过了,以前默默守护了四年的背影远去,自己追逐他的脚步一年,五年哪!
“六年了,不知道云哥是否忘记了我?”北星璇仰天微微一笑,料想,云哥现在应该在过着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吧!
擂亲赛,在井宁仅仅十六年才举办一次,虽全村人数并不多,但场面却极为壮观。此时的可可米那平时看上去平淡的沟壑条纹都已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整个场一圈环绕着三个高达二十米的弧形石墙,两两石墙之间均留出五米空隙,场内的叠层座位也由原来的五层,升为了十二层,其高度快到弧形石墙顶端了。而可可米的中心是一块凭空悬浮九十平方的方形石块,四角均接连一通往的石梯。
北星璇当然也是第一次参加擂亲赛,即使他来的目的并不是比赛,只是想看看母亲。
刚走进会场,便看到了在比赛台上一个巨型环形支架的三个大字“可可米”。
一阵茫然之后,走到左手边的观众席坐下。
的确,都已经六年了,无论是观众,还是在比赛场上的人,他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目光四处搜寻了下,最后锁定在对面观众席最下面的三排,整整齐齐地坐着二十女生,而旁边是十二位老师,在而在他们上方,一个中年妇女安静地注视着台上的比赛。
再次看到母亲,北星璇没有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脸色渐渐冷下来,因为他同时看到了一个老头子在旁边新盖的一座楼房上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茶。
莫名其妙的怒气喷涌而出!
“母亲不应该受到这种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