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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略阳有杀气

鲤鱼会在江阳这一带只能算是个不入流的小帮会,老帮主邹江峰在江阳这一带却是远近闻名,是一个一品的内修高手,据说年轻时候拾到了一本刀谱,照着苦练了二十年后,好些贼匪头领都死在了他的刀下,可惜老帮主性情正直顽固,年轻时不肯向贼匪低头,更别说那些背地里不知道有多肮脏的官府老爷了,所以这鲤鱼会受到了诸多刁难。开始时由于有一帮誓要打出一番新天地的兄弟们跟着,还能在这一带站稳脚跟,只不过随着这些人赚够了银子,金盆洗手后,鲤鱼会便真的是一蹶不振,在官府打压下起不了身。这时候的老帮主仍旧不愿意低头,所幸这时候接到了一单护送的生意。

这趟护送的目的地是梁州的柳河城,帮着兖州那边的一位从四品武将护送一位重要人物,这单生意背的利益大的惊人,先不说与那位将军的香火情,就冲着重要人物这四个字,护送完了之后,还怕江阳官府的打压吗?毕竟自己可是保了这重要人物一命啊。可最近这里可十分不安生,贼匪们就像饿了几天的猛虎一样,疯狂的寻找着食物,这趟生意,已经不是刀口舔血那么简单了,这已经是把脑袋挂在了裤腰带上,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是护送人,一路上的危机,可不仅仅是贼匪这一路了,军队一路护行都未必能安然到达柳河城,不过那位将军既然敢找上鲤鱼会这种不入流的帮会,那也是自有一番计较,不过为了保险,还是派了一名一品小宗师随行。

这趟为了给这位将军办事,鲤鱼会实在不敢有丝毫怠慢,除了邹老帮主必须得留在帮里震慑那帮不知道谁家卧底的宵小之徒外,使得一手好剑法的副帮主许乾,还有帮中不问世事多年的长老张进谷都带着他的那张弓重出江湖,与许乾一同辅佐不久后便要接手鲤鱼会的邹沐。

随行的人员不多,但个个有一手绝活。邹老帮主也是深谙虚实之道的人,他专门安排了大大小小的马车十余来架,每架马车都有专人负责,若是从远处偷袭,倒也很难判断出护送的人在哪架马车上。

当先的马匹上坐着一名女子,身着白色紧衣,腰悬一把古朴短刀,姿容一般,眉目间却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英气,也许正是她自小习武的缘故,这才被自己父亲寄予了厚望。相差半匹马的位置,许乾和张进谷一左一右的策马前驱。许乾这位副帮主年轻时曾是邹老帮主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剑法没有大多数人提倡的中正平和之意,走的尽是阴狠毒辣的路子,手下亡魂早就过了一百之数,早些时候还没有仇人找上门来,奈何鲤鱼会这几年越来越弱,已经有十来家找上了门,这趟出行,关系到鲤鱼会的生死存亡,怕的就是会有一些人趁机出手,了结了那些仇恨。而另一位在帮中待人和善,脾气好,但却始终深居简出的张进谷不时回头一样,继而便转过头来低头沉思。当先女子伸手捋了捋被春风吹起的头发,望了一眼前方的城池轮廓,开口道:“许伯伯,进了这略阳城,这最艰险的路程我们便算走过了。”

鲤鱼会二把手许乾听了这话后,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用平缓的声音说道:“这一路下来未必也太平静了,连一个贼匪都没见到,这实在不合他们的风格,实在是让人害怕啊。”

这当先的女子显然便是邹老帮主的女儿邹沐,她放缓了速度,压低声音说道:“许伯伯的意思是……”

许乾摸了摸剑鞘,轻声道:“过了略阳城,还不知道有怎样的危险等着咱们,你可要打起精神来,不要出了事情,否则我们这鲤鱼会可就成了死鱼会了。”

邹沐转头瞥了一眼身后,一名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背负古朴长剑,寸步不离的守着一架马车,沉默不语,与周围热闹的场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邹沐重新转头后再一次放低了自己的声音问道:“许伯伯,你说那三人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人?”

许乾摇摇头道:“我看不像。他们三人我们之前遇到过,当时离略阳路远,不敢多做交流,唯恐生变,那名男子对我们的态度倒也不像是他们的人,而在他身后的白衣公子哥却一脸冷漠,对我们爱理不理。可是后来在离略阳不远的地方再次遇见时,那名白衣公子反而说要随我们一路进城,这实在是令人费解。张进谷那一箭兴许是他发现了什么。”

邹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道:“这样子做,倒挺像是没有合适身份进入略阳城的人,这三人会不会就是来监视我们的?”

“我心底认为他们不像,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那名青衣男子太温和了的缘故。”许乾停了一下,接着便用了细如蚊蝇的声音向邹沐说道,“总之,提防着,小心,一旦出事……”说到这里,许乾的眼神骤然冷冽,早已长大的邹沐也是瞬间醒悟,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自然是谢青无疑。

许乾哈哈大笑,掉转马头,却是向着一边正在与一群帮众打闹的年轻男子走去。这年轻男子便是那位从四品将军派来的一品小宗师,负责解决那些鲤鱼会无法解决的事情,但这位一品小宗师却成天与帮众打闹,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实在是让邹沐难以相信他的身份。邹沐的心思倒也清澈,当然不会被表面所迷惑,这一路行来的路上,那些贼匪也没有惹是生非,来寻鲤鱼会的晦气,她当然也就不曾劳烦这位一品小宗师,私下里也曾问过许乾对这位一品小宗师的看法,许乾只是摇摇头说看不出深浅,她这才放心,在心里彻底认可了对方的身手。

———

谢青兴许不太了解这外界的是是非非,你争我抢,但是绝对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跟着鲤鱼会在略阳城里走过三家客栈,竟然全部都是人满为患,就连刚才那角落中的客栈都是座无虚席,这种反差让邹沐和许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种情况显然是许乾的那些仇家做出来的,以自己护送的这位人物来看,真有人是要来对付他,这种在他们小帮会之间惯用的伎俩,别人肯定是不屑于使用的,当然,那些与那位将军一样选择雇用江湖帮派的人除外。现在的首要之急就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否则就只有在城外扎营,若是平时还不怕,如今这个状况,一万个小心都来不及,又怎么能随便的再城外扎营,要是出了事情,别说一个鲤鱼会,就是十个也得一夜之间消失在这片地域。

这是一幅鲤鱼会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在场的所有帮众的心都悬在的嗓子眼,生怕下一家客栈仍旧没有位置。邹沐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何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仿佛下一刻就要出现变故,鲤鱼会就此消失。

许乾沉着脸,低声苦笑道:“有鬼有鬼,今夜怕不安生。咱们还是找家靠近官府的店住下,贵就贵些,可千万不能省这笔银子。不比之前了,今夜每班十人,轮流守夜,一定要熬过今夜。”

邹沐点点头,道:“理应如此,不过……”

许乾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城外中途加入的那四个人,会不会对鲤鱼会不利,许乾仔细想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带上。那名青衫人也不是个弱手,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搭一把力,大不了就是咱们替他们支付一笔银子。有关他们的问题,我们等等再好好合计合计。”

邹沐点点头,也是同意了许乾的说法,那名青衫人的年纪看上去比那位一品小宗师还要小,总不可能也是一位一品小宗师吧?兖州将军派来的一品小宗师的年纪都已经让人十分惊讶了,这青衫人要是一品小宗师,那可真是妖孽。想到这里,邹沐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鲤鱼会,这趟随行的人有三名一品,而鲤鱼会只有四名一品,可以看出鲤鱼会衰落到了何种地步,这还不是鲤鱼会的真实情况,鲤鱼会,已经青黄不接了。一品四人,二品没有,三品只有邹沐一个,其余人不是老了就是受限于天赋,终身只能在三品以下打转,一旦鲤鱼会中以邹老帮主为首一品高手死去,而邹沐还没有成为二品或者鲤鱼会没有找到强大的靠山,那鲤鱼会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了。这才是邹老帮主等人咬牙也要接下这单生意的原因,现在的帮众,都是鲤鱼会最忠实的帮众,鲤鱼会垮了,这些人也就随之垮了,于情于理,邹老帮主都不想也不能抛弃整个鲤鱼会。这一次拼一把,就拼那名青衫男子的温和不是装出来的。

许乾突然笑了笑,不再说话,一起去寻找合适的客栈入住。最终,好不容易在离衙门没几条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客栈,鲤鱼会上上下下三十多人,一夜就得用四十多两银子,就算是从小衣食无忧的邹沐都心疼了一下,但为了稳妥,邹沐还是捏着鼻子当了这只被人宰的肥羊。

一等房里头,邹沐与副帮主许乾、长老张进谷以及鲤鱼会的一名管事温元分坐桌子四面。

五短身材,白净面皮的温元轻声开口道:“那四人与兖州来的人都安排好了。”说完这一句后,温元就闭口不言,一脸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许乾犹豫了一下,沉声道:“邹沐,今日我在街上看到几位熟人。”

邹沐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是许伯伯的仇家?”

许乾点了点头:“一个倒是好说,这几家都勾结在了一起,暗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潜伏,这境况,实在是令人担忧。”邹沐语气镇定道:“怕什么,这里离官府这么近,难道还怕他们公然闹事?再说了,有许伯伯和张长老在,这群手下败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一直沉默的张进谷终于开口:“那又如何?我们可不是来打打杀杀的,更重要的事情还需要我们去做,怕就怕在他们公然闹事,这趟出行,我们本就算是尴尬人,真惊动了官府,我们恐怕还说不清楚。”

邹沐无奈道:“那怎么办?束手就擒吗?”

许乾深吸一口气,双手摸了摸自己佩剑的剑鞘,笑道:“实在不行,那就杀,杀出一条路来,许某就不信了,官府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邹沐微微一笑。

在座四人心里却皆是叹了口气,临行前,那位将军还专门嘱咐过不得暴露护送人物的行踪,所以这一路行来,对外的借口就是运送一批货物到别处贩卖,为此鲤鱼会还真拿出了一千多两银子购买了一些美酒,到时候真闹到收不了场,岂不是前功尽废?

夜幕降临,几人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邹沐满脸苍白,站在一具尸体前,四周火把遍布,亮如白昼。邹沐不是没见过尸体,她是真的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死法,全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完完整整,也没有中毒,简直就如同在场众人一般,可问题是,这是个死人,死的不能再死了的死人。

这一间小小的房子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人的声音,那名发现尸体的年轻帮众有些惊慌地说道:“我过来叫他起床守夜,可他怎么也喊不醒,我摇了摇他,才感觉到不对劲,一探,他果然是死了。”

许乾走了过来,低声道:“没有什么古怪,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邹沐眉间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紧咬着下唇,半晌才沙哑道:“许伯伯的仇家里,谁有这种本事?”许乾摇摇头。

邹沐默不作声。

然后,邹沐看到那名身穿青衫,背负古剑的年轻人走向帮众的尸体,邹沐双眼一红,大步向前,想要拦住那名年轻人,但是邹沐突然发现那人已不知何时走到了尸体之前。

那人背对众人,缓缓蹲下,右手似在尸体上摸索着什么,在此时的邹沐看来就是在偷东西,邹沐一怒之下就猛然抽出腰间短刀,与此同时,其余人也开始拔刀。

许乾眉头一拧,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邹沐愕然,但还是下意识的收起了刀,就在她收刀的那一刻,她看到那名年轻人动作突然停止,然后那名年轻人如离弦之箭一般骤然后退,只听这人轻声说一句:“好狠的心肠。”邹沐一脸迷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场众人抬头望向那名帮众的尸体,那个诡异无比的尸体。

一只似是春蚕的虫子在腹部破开一个大洞,慢悠悠的钻了出来,透过大洞可以隐约看见,尸体内的五脏六腑皆无踪迹。

众人悚然一惊,突然觉得这客栈内外,遍地都是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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