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相交瞬间,秉娴受惊,本能地缩起身子,檀九重却将她腰身环抱住,一手牢牢地按在她的脑后,不令她退后分毫。
在秉娴的心中,檀九重此人生来是冷硬残忍,冷血无情的,他整个人静静站着,便都如一柄锐利嗜血的剑,散发着冷然地杀气,他的唇不该如此地软,人更不该有如此令人迷惑的能力。
张口轻轻含着秉娴的唇,她的唇瓣在他的轻吮慢咂之中变得嫣红欲滴,而他全无餍足,只是投入十分地,舌尖探入其中。
秉娴神智错乱,本欲躲避,却被他灵活地擭住了,不由分说,半带强硬地缠上。
曾几何时。
他的灵魂似是被地狱之火炙烤的龟裂的大地,向来是沧桑在内冷峻绝情而外,那样倔强至死、连眉睫都不会动一动地活着,却不知为何竟能遇到她,或许是冥冥之中,命运诸神开得极大玩笑,但他如此感激,因为忽然发现,只有得她唇上的甘露或她之爱,只有将人牢牢地抱在怀中,那被风吹得干裂透了的身心,才忽然有一种仿佛在活着的感觉。
又是自何时起呢,从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从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动容,值得他为之停留,他只是在游戏,在玩乐,随心所欲地……活着,一直到……
遇到了她。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对她留了心的呢?
檀九重苦苦思索,当初那个躲在柜子暗道里的小女孩儿,被他一把拉出来之时浑身发抖,稚嫩地面孔,大眼睛里的泪从未停过。
他将她压在桌上之时,她浑身僵硬的像是被摆上砧板的鱼。
而他心底有浓浓地嘲笑跟悲哀。
这样的场景,他见得何其多,灭族,杀戮……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他从未对女人用过强,他从来不需要用强,只要他使个眼神,说几句动听言语,从不会有女人能够抗拒得了,飞蛾扑火,在所不计。
但是这个……
原来他一早,就为她破了例。
爱芝公主对兰修因爱成狂,要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当着他的面儿让他好好地“招呼”兰秉娴,那个传说中天下无双地兰大小姐。
他身边那个被安插着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副将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提醒:“将军,那位兰大小姐……是不是要让众兄弟……”
他懒懒地听着,面无表情地,却好像看到一只小小虫豸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行,而后一头撞上了蛛网的样子。
挣扎,挣扎,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被蜘蛛一口一口分食之。
他回头看看那个已经压抑不住满心淫念-的副将,以及他身旁诸多蠢蠢欲动的士兵,——这些人早得了爱芝授意,兰家大小姐天下无双,又曾是少王定下的妻子,谁能想到天上飞得白天鹅,能落到一群恶心的……嘴里?
皇后同爱芝早就沆瀣一气,甚至特意派了一个见过兰大小姐的太监来,务必要置兰秉娴于死地!
只能说命数有定。
当时他的反应极淡,淡淡然地点了点头,那帮人大喜四散。
自然是谁也不知道的,兰修同他,也有解不开的怨恨,果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昔日兰修率军队灭人全族,如今整个相府同样化作人间地狱。
但……
他忽然好奇。
那个传闻之中天下无双的女子……那个曾经被许给少王君雅风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曾见识过百媚千红,异族的郡主,英姿勃勃,须眉不让,冥狱的圣女,热情如火,美艳倾绝,甚至东明的皇妃,温婉大方,柔情似水……唔,还有更多……
甚至都不记得了。
他自诩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但是在那一刻,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儿的情绪作祟,檀九重的心忽地一动。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但何处天堂,何处又是地狱?
当时他望着身下那疼得几乎晕过去的小女孩,她的脸容稚嫩,尚未张开,却还用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瞪着他,而后那双极美的眸子便又被泪掩上。
她几乎要死了。
奇怪地是……他居然……很喜欢她这个模样,或许,是那一丝倔强实在……
极为醒目。
似曾相识。
谁也不知道,身为丞相的兰修,会跟玉都烛影摇红的当家公子离有些纠葛。
说破了,兰修曾在公子离危难之时,施加过援手。
檀九重望着这个近死的女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地疯狂想法。
这个想法生出来之时,他忽然觉得一阵得意,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外头的士兵只以为檀将军得偿所愿,是以大喜,却不知……
造化是何等古怪的,甚至连冥冥之中的神祗也为之惊讶。
有些东西,或可以……
——改变天定的命运?
谁也不知。
而后,他几乎忘了那个小丫头的存在,一直到在磬城之外的军营之中。当知道她竟还活着,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自己营中潜伏这般久,那瞬间檀九重甚至听到了骨子里发出的咆哮声响,是热烈而狂喜地,说不出是种什么样儿的渴望。
从轻贱开始,再度相遇,他看她的眼神,是看陷落泥污之中、即将同泥污一色地鄙夷以及想将她再度折辱入泥污之中的热切渴望,——他实在见惯了太多太多诸如此类地人,开始高高在上傲然一切,后来破开那圣洁的面目,无非都是肮脏不堪的内里。
谁比谁会高贵多少,圣洁多少?行走人世,他几乎以为自己便是天地间所有怨念污秽集合的使者,带着使命而来,便是想让世人同样被污秽感染,一一倒下,不复圣洁的最初。
他不信,司空见惯那些昂扬睥睨之辈,自高高高楼坠落到泥水尘埃里卑微迷失地活着,司空见惯那些自以为是地贞烈纯真,被玷污撕裂成了理所当然的淫-秽低-贱,没有人是会一成不变的,没有,只看诱惑的砝码多少。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而堕落,是如此容易而有趣的事啊。
但他只是个旁观者,看众生挣扎,哀嚎,沉沦。
自始至终,嘴角带笑,眼底冷漠。
却不知为何,竟身入局中。
他可以是最好的情人,却是最最坏的敌人。
秉娴想要逃离,身体却不知为何热得吓人。
多少年来,自她从烛影摇红里活过来之后,她习惯了连睡觉之时都身着重衣,是以方才心头才憋闷异常,甚至想伸手撕开那些,放自己痛快,而檀九重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肩头,滑到她的颈间,微微摸索,顺着往下,在她的胸口徘徊。
他的手,是能引火的。
她憎恶惧怕,却无法逃离,只是发抖,想骂,嘴却又发不出声,因为动着,更被他深入进来,勾着她的舌,抵死缠绵地,把她嘴里胸中,所有的空气都统统夺走。
他好像要侵入她的心里去,秉娴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地要背叛了意志,昏昏然地,不知是麻木,还是那偷偷泛起的酥软。
不仅仅是他的手,他整个人就如一团火,有能让人同样起火的能耐。
但是理智在叫,不能示弱,不能向他投降,他是仇人,坏人……她曾经一度的噩梦,最坏最坏的那一种人。
她宁肯死,也不愿意如此。
眼中的泪满溢,又流出来,秉娴挣扎着,奋力地逃出那团来势汹汹地包围全身的火焰,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又松开,复又握紧,几度冲突,终于顺着他腰间往上,捶打几下,无意识地打在他的手臂上。
力道极轻,却在继续。
“不要不要……不能这样……”心中有个声音,虽然小,却还在清晰地响起。
纠缠之中,她的泪跌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白玉般的脸颊往下,一滴,两滴……檀九重缓缓地停了动作,蓝眸睁开。
望着她灿若星子的双眸尽是泪,他的满心居然隐隐作痛,靠近胸口的剑伤也悄然无声地开始作祟,——曾经,那样快的冷剑,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胸中,他望着对面少年那冷峻的眉眼,几乎不敢相信。
“我要你死!”少年冷漠地说,那眼神,是陌生的,疏离而冷,如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他看着胸口汩汩流出的血,问:“为什么?”
少年的双眸之中掠过一阵懵懂之色,而后却又恶狠狠道:“你要死,非死不可!”
秉娴浑身发抖,双唇已经有些麻木,又带着些蚀骨地微痒,火辣辣地,她想逃离他的怀抱,因为这是一处极危险地所在,却不能够。
檀九重垂眸望着秉娴的眸子:“乖,怎么了?”极尽温柔地靠过来,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吮去。
她垂着头坐在床上,他不得不将身子伏得极低,以一种承接地姿态却吻掉了秉娴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