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防虽然不想卷入任何事端，回家后，老是想这个事情。但仔细想想，如果遇到这样的事就退缩了，以后怎么混下去呢？自古就是邪不压正，如果正直的人退缩，邪恶的人就进一步；正直的人浩然正气，邪恶的人就会退缩和消亡。阿防想着，自己干的行当虽然不是很正当和冠冕堂皇，但也算是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若是诚实劳动的人都立足不下去，这世道还有天理吗？阿防似乎想通了，还会去车站那里。但他一点都没有告诉家人。
到晚上出车时间到时，阿防找了一个个坚实的木块，扔到自己的三轮车上。这倒不是因为他想打架，而是预防有不测事情发生时，自己可以拿出来自卫。
阿防到了XC区汽车站前门，只看到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寂寥地坐在三轮车上。阿防于是拐到了后门，那儿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没有坐在三轮车上，三五一组的在聊天。旁边聚集了十几二十辆三轮车，后门的另两侧，也各聚集了大约十个人。看到这些人很多都在谈笑风生，但阿防内心里很紧张，感觉这似乎是一支没有列队的军队，阵型已经布置好，只等着参加战斗，而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晚上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今天踩三轮车来这里的人，目标好像都不是为了载客，而是为了战斗，尽管不太清楚敌人到底是谁——以保证以后可以在这里正常继续踩三轮车拉客。阿防来到认识人比较多的一组人旁边，下车，走到他们中间去，点起一支烟，人家谈什么他也跟着谈什么，但却不知道自己在谈什么，眼睛只时刻注意周边的情况。他只是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现在有客人来，可以暂时离开，拉客人离开后，再回来时又有客人，然后再离开……这样万一发生械斗就可以避开，但怎么可能那么幸运呢？现在那么多人。当偶尔有人路过时，也不时好奇地多看这些人几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多的三轮车和人集中在这里。客人始终没有，阿防也只等着，似乎留下来不是，走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过，跟他们聊天一会，心里就开始放松了，或者聊天的氛围溶解了心里的紧张，或者这群人给了他力量。
不过，一直到下半夜，很多人都把烟抽光了，到处找烟，却没见什么人来滋事，也没有情况发生。准备到拉青菜的时间时，阿防跟林波里说，要去拉青菜，耽误不得，不能一起在这等了。林波里表示理解，阿防离去了，后面的人也陆续地离开。今晚算是虚惊一夜。当阿防走了一两条街，心就放了下来。
第二天晚上，阿防还是来XC区汽车站。今晚的心情跟昨天不太一样了，昨天带点忐忑，但结果没什么事，今天就放松多了，跟之前每次来这里一样，心里不记挂什么事情。但当阿防靠近那些先来的人时，看到他们议论纷纷，个个面部表情紧张，有的甚至带着惊恐。阿防突然意识到似乎发生什么了事了，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到人群中间，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告诉他：昨天凌晨大家都回去的时候，林波里跟另一个人同路回去，半路上，被七、八个人拦住围攻，林波里两个人被痛打了一顿，都伤得不轻，林波里一只手被木棍敲得动弹不得，膝盖还挨了一棍，走路都不方便，另外一个人则头破血流，现在两人都躺在医院里。另一派的韦铁勺也被打得半死，不过他们派只有他一个人被打，现在也在医院里。阿防心里想着，这帮人太聪明了，没有带人来正面冲突，而是逐个进行“敲山震虎”式的打击，造成大家恐惧心里，然后不得不从他们——交“保护费”。有人问怎么半？其实阿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有点害怕自己会被打，并且人家在明，自己在暗。
“我不踩三轮车总可以了吧？”有人说。
“我们都不踩了，那去干什么呢？”阿防说，“去沿街讨饭吗？交警对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被这些社会的败类恐吓得都不敢出门，这还有天理吗？”
阿防情绪有点激动，说话很大声，他话音落去，没有人再说话。阿防想了想，问旁边的人：
“波哥现在怎么样，在哪家医院？”
“区医院三分院。”有人回答。
“我看今天都回家算了，在这里怕会出什么事情。现在回去路上人多，他们不敢怎么样的。”阿防说，“我想去看看波哥，问问他该怎么办，谁跟我一起去？”
有三四个人跟阿防一起去医院，他们先买了几斤水果。到医院里，看到林波里他们几个——都在同一个病房里，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成样子。林波里昔日的虎威似乎已不在，剩下的只有愤怒。
“怎么样了？”阿防把水果防到床头边的桌子上，问林波里。
“就剩下这条命了！”林波里有点愤愤地说，“他妈的连我都敢打，我非得废了他们几个不可！”
“关键是现在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啊？”阿防旁边的一个人说。
“我们要怎么搞呢？”阿防问。
“我看先停几天活算了。”隔床的韦铁勺说，“我们最多一两天就没事了，出去再说吧。”
“出去以后呢？”林波里说，“不踩三轮车了？要继续干，不给钱他们，照样挨揍！”
“要不，报警吧！”阿防提议。
“管用吗？”韦铁勺说，“运气好的话，警察最多就抓到他们一两个，警察又不天天守着我们，到时候被打得更惨！”
“我看不如这样吧。”林波里想了想说，“为了防止不测，我看这两天大伙真的还是不要出车了，要是更多的人被打就不好了。等我们出去以后，会有人来问我跟勺子要钱，到时候再跟他们谈，那时候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大家听了，似乎觉得有道理，都点点头。
“既然他们想要钱而已，我相信他们不会再对我们动手了。因为如果再动手，他的多半是收不到钱的，这不是他们想做的事情，他们还是想每天都拿到钱。”林波里说，“晚上我们就可以出院了，带点药回家就好了，在这里住院费太贵了！”
“晚上我们一起跟你们回去吧。”阿防说，“我们拉你们走，人多点，路上就保险一点。人少了，怕又有什么情况发生就不好了。”
林波里点点，表示赞同。他们约定，两天后晚上在XC区汽车站汇合。聊完，林波里他们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去了，接着就随几辆三轮车一起离开医院，回各自的家。
阿防这两天确实不敢一个人去XC区汽车站，到别处转悠去了。而他也不发愁——反正每天都有青菜和猪肉拉，不愁一分收入都没有。到第二天晚上，阿防如约来到了XC区汽车站。今天他还特地来早了点，没有等家里的晚饭，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但来到前门和后门，都没看到他们一个人。阿防心想，应该是来迟了，他们都走了。正想到别处时，有人过来叫阿防——是那个成天说话最大声的三黑牛。
“房梁——”三黑牛叫阿防。
“黑牛？”阿防有点疑惑地说，“怎么就我们两个人啊？”
“我是在这里接应的。”三黑牛说，“我们先在别处商量商量再过来，他们都在东葛路尾的那里集中呢，我在这里接应的。你现在去那儿吧！我还要等等，还有几个人没到。”
阿防点点头，按照地址去了。路上有点紧张，怕半路被拦住，然后被暴打一顿，他只管以最快的速度驶去。到了那里，都把三轮车开到一边，然后集中在比较偏僻的角落，准备“开会”。
大约半个小时后，人都到齐了，大概有三十来四十个人，林波里和韦铁勺两派人都在一起。几个被打伤的，还没完全好，伤口有的还挂着药布。一群人都围拢过来。
“我看他们今晚还会叫人过来问他们要钱。”韦铁勺首先发言。
“现在的关键是，我们不能被这些人控制了，我们这样辛辛苦苦地干活，凭什么人家说给钱就给钱？”林波里说，“但现在首先我们得知道是谁干的？所以怎么对来传话的人，很关键。”
“干他们就是了，见一次打一次！”有人说，“以后他们还敢吗？”
“人家是吃这碗饭的！”马大贵说，“硬着来，我们肯定吃亏！”
“那些人都是吃软怕硬的，我见多了！”有人不屑地说。
“干脆不来这边得了！”有人说。
“哪去哪里？”三黑牛问。
“难道他们还一个个盯着我们吗？”刚才主张撤退的人说，“整个市那么大，到哪儿不行？”
“我估计这一带都是这样。”林波里说，“到哪里都被问要钱的，他们就是一个团伙。我虽然被打了，但我也不记他们仇。不过现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马上跟他们干起来，恐怕真不太好。”
“那怎么办呢？”阿防问。
“我看——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韦铁勺坚定地说，“他们就是先给我们颜色的，想让我们屈服。我觉得要弄，就得直接弄到他们的老巢，把幕后老大揪出来，要不然，打了他们一两个，他们会报复得更凶，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除非都别干这了！”
“不干这个，现在能干啥玩意啊？”有人有点不满地说。
“我看这样——”阿防说，“今天晚上不要那么多人都集中在车站的某个地方了，他们见人太多了，也不敢来的。我们分散开来，他们来人了，我们就把他们抓住，逼他带我们去见到幕后的老大，知道老大是谁了，他就不敢怎么样了——我不信他不怕死！”
“那就这么办了！”林波里说，“不过，尽量避免不要直面冲突，把人伤重了，或者死人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是的！”韦铁勺说，“晚上如果有人来，会来找我们两个，到时候我们把他带到一边，他们来的人不会很多，到时候你们就冲过来围住他。让他们带去见幕后老大，不从就揍到他们从为止。”
接着，林波里和韦铁勺又安排了一些细节，就分批的去了XC区汽车站。林波里和韦铁勺都在一块，在车站的前门那里佯装等客人，有人来要车，他们就叫一个兄弟把客人拉走，两个人就是在那儿等着。但上半夜基本上没有什么动静，平安无事的到了下半夜。
当车站周围的人渐渐少去，警察巡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时，有三四个陌生人出现了，好像还是上次来的那几个人。他们径直地来到林波里的面前，那小平头一看到林波里伤了的样子，便惊讶地说：
“波哥，你怎么了，翻车了？”
“是啊。”林波里平静地说，“这三轮车有时候也不好使！”
小平头笑笑，没有说话。
“上次跟你谈的事情怎么样了？”小平头旁边的人直截了当地问林波里。
“什么事啊？”林波里装着一愣，疑惑的表情问。
“装傻啊，波哥？”小平头开始显出真面目，脸上的肉开始绷起来，语气带有几分的杀气，“是不是我们的面子不够大啊，你那么快就忘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林波里说，“我跟你们不熟，有话就直接说吧，我这里几个人都是一起的兄弟。”
“那你勺哥总该记得吧？”小平头转向韦铁勺问。
“我每天拉的客人太多，记性不太好，有什么事你就说嘛，不要卖关子了！”韦铁勺也装傻充愣地说。
“看来你们记性都不是很好，是不是车翻得还不够？”小平头嘴边闪过一道冷笑说，“每个人10块管理费，其他的都别废话了，要不然你们全他妈的给我滚蛋，以后都不要来这里了！”
“你想要钱，你管他们要去啊。”林波里根本不把小平头当一回事，冷冷地说，“他们又不是我的三哥六舅，我们怎么帮你问他们要钱？”
“一句话，给还是不给得了!”小平头旁边的那个人不耐烦了，嘣出一句。
“给又怎么样，不给又怎么样？”林波里开始露出凶狠的一面。
此时，韦铁勺举起一只手在空中一甩，顿时拿着家伙的几十人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团团把那四个人围住，这架势把刚才还神气十足的那几个要保护费的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你要是敢动一根手指头，我今晚就他妈的灭了你！”林波里上来，话音一落，重重的一巴掌打到小平头的脸上。
“告诉我，你们老大是谁？”韦铁勺狠狠踢了一脚小平头旁边刚才说话的人的肚子，大声发问。
“如果今晚你们不想被抬着离开这里，就说出来！”林波里狠狠地说。
“什么老大……”
“说还是不说！”林波里打断小平头颤抖地声音嚇道。
此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估计有路人报警了。大家都意识到，马上结束这里的行动，如果被警察抓到了，麻烦就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