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不答反问：“在青獗，梦见水意味着什么？”
百里彰一怔，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道：“在青獗，水是诡异之物，是连接很多其他未知而变幻莫测的世界的媒介通道。如果有人梦见了水，可能是预言未来的事情，也可能是……”
齐麟其实一点不喜欢这种话讲一半就停住，自以为吊人胃口的欲言又止。
“看吧，你身上携带了王玉的气息，这种在你眼中不算是正常的事情便会慢慢地多起来——做梦不算什么，就怕有些事情会变成真的。”
百里彰这么说着，忽然面色一厉，弹指间，周围荒郊的情景扭曲，齐麟虽有眩晕却不似来时的强烈，不眨眼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回到了现世，还是直接传送到了家里。齐麟起先还不能理解百里彰突然想通了似的放自己回来，但是当两个情景接洽完毕实现连接之后——
“吼——”
入耳的是深厚冗长的嘶吼，有猛虎一般的凶狠气势，却似乎要比之来自于更为庞大的生物体，令人不由毛骨悚然。似乎连周围的建筑都为之而震颤。
“啊——”
一道失了七分镇定的女人的尖叫划破这怪物般的吼叫，随之还有锅碗之类物品摔落地上破碎的声音，不用看便能想象得到，现场是有多么的凌乱了。
齐麟第一时间便迅速认出了声音的来源——母亲，想也不想地冲进了家里，鞋也不顾及脱去就冲向了厨房的方向。在就要进入厨房的一刻，齐麟率先看到了映到门口的人影，和——一小滩血迹。
齐麟忽然觉得自己四肢有些僵冷，恐惧的感觉自脚底生长，害怕亦或是无力。但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迟疑，比起这些，母亲更为重要。就要冲入的一刻，齐麟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而面前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了空间里的一切，让自己无法通过，听到另一边的声音，只能看着。
“知道那是什么吗？”
齐麟顺着声音的指引，目光看了过去——
猩红的目光，闪烁着晦暗不明的邪气和贪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物体。形状好似人，身体却残破而腐朽，死灰的肤色挂着浓绿的浆液。尖牙利齿，嘴边还有血迹，胸口还拖着两把刀柄，可这似乎一点不影响行动。嘴巴长得很大，下巴似乎脱了，但依旧机械而有力地张弛，有灰暗的气息自口中逸出。
“这就是你们呢，一个完全堕落的丧尸。在这些人死去之后，魂魄不肯离去，怨念积蓄，内部腐化，最后成为‘凶’，借助腐朽之力杀人得尸，报仇之后便丧失最后的理智，成为‘秽’，见人便吃。如果我们放任这些魂魄不管，那么现世的混乱就指日可待了。”
百里彰缓缓走入这个紧闭的空间，和齐麟一起若无其事地观看着这一场似乎是预谋好的一样的凶杀场景。
齐母的头发有些乱了，发丝因为冷汗而贴在了两颊，眼神有些恍惚，嘴唇被咬破，渗着点点的血色。“秽”见了，自然更为兴奋，但更为让它疯狂的是，齐母因为在躲避之时不慎跌倒，被周边已经残破的尖利处划伤的手臂，迅速蔓延的红色，掀起了又一波癫狂的追杀。
即使这只“秽”因为身体质量不算好而行动速度比之常人只快了些许，但面对一个心理即将崩溃又毫无身手可言的女子，这样的对峙实力差距依旧较大。齐麟不用多想，便知结果，如果任由这么拖延下去。
“救她，我跟你走。”
百里彰看着齐麟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缓缓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孩子，似乎很有觉悟和果断的心性呢。这样的人，如果就这样平凡地淹没在这无聊的世界，似乎太对不起青獗那种地方了。
“成交了。”
百里彰一声口哨，率先走上前去，一手搭在了齐麟身上。
齐麟尚未有一丝反应，忽然迎面一阵清风，感觉身体轻了许多，视线的主色调变成了淡色蓝光，同时目力水准提高了许多——
“要出手了，可得看仔细哦，因为——会有点快呢。”
人身轻盈而出，速度极快，右手探到左首腰部，手指弯曲，手腕轻转，冥冥之中有了一丝召唤的意愿，下一刻只觉左下方天青色光芒跃起，入手一把冷静的冰凉。
下一刻，身体不受自身控制，却又完全体会得到一切行云流水的动作——右手挥出，一把天青的光芒扫过，空气中有隐约的波纹——这原是刚刚出鞘的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刀。
人身眨眼便近了“秽”。
齐麟不得不说，方才动作比之人要敏捷些许的丧尸，此时对于“自己”的近身，似乎是花了数秒缓缓转过头来，麻木的表情和无神的瞳孔，丑陋而……弱小。
右手直接抬起，要要一击斩落的意图刚产生，手握刀柄之处便强光燃起，瞬间如火遇油一般蔓延了整个刀身，气焰嚣张的一次斩落！饱满而干脆利落的弧线走完，手腕随即淋漓地抽刀而收，刀面上沾有的脓浆甩去之后，重新展露锃亮的表面，好似全新。随即焰火褪去，整把刀锋利而沉默的气息完全收敛，重新回到了鞘中，蓄势待发。
“秽”彷如一张薄纸，在天青色的焰火中顿时凄厉而吼，随后便成了灰烬，眨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齐麟转过身来，忽然感觉身体一沉，整个视线恢复了色彩，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还能隐隐听见。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去寻找那抹娇弱的身影，终于在墙角看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只是晕过去了，”一身藏蓝的古代武士装束的百里彰走近过来，瘦削的下巴抵着纯白的长围巾，后摆和长发摇曳于身后，腰间别了把长刀，整个人的气势同之前完全不同，肃穆而凛冽，“对于刚才的打斗，可有一丝感觉了？”
齐麟垂首敛目，方才的记忆涌入脑海，最后只留下战斗时虽然简短，但酣畅淋漓的过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腾起了一种似曾相识而无法压抑渴望的火焰，想要更多。
“什么时候走？”
百里彰嘲弄地又吹了一声口哨，淡淡地笑了起来：“避而不答就是默认，亦或是——你已经等不及了？”但随即，一副说笑的轻浮嘴脸在很快严肃起来，语调认真地说道，“就今晚。‘秽’会一直被王玉的气息吸引而来，你若不走，之后只会更多。也为了你的家人着想，趁早走为好。况且今日正好又是——”
“那我就去准备，我母亲的伤和她的记忆，就交给你了。晚上见。”
齐麟走出厨房，目光透过窗口又看了一眼天空，随即拐入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闭的一刻，齐麟想，这样的幸福，真的要求不多，但依旧是到头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