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回到家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老林还没有睡觉，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儿子。林欣一进门，老林就黑着脸问：“跑哪疯去了？也不看看几点了，我看真是没人能管的了你啦！”林欣没接老林的话题，就问他爸说：“这么晚了，老爸您怎么还不睡啊？”
老林就气呼呼地说：“我睡个屁！厂长十点多给我打电话问你是怎么回事？幸亏办病休是我的主意，否则非烂包不可，你小子到底是哪吃错药了？非要辞职！咱们厂效益多好，外面多少人托门子、找关系想进来，你倒好，要辞职？”想了想又说：“你这个年龄考研有点大啊！”
林欣也坐到沙发上，看了看他爸的黑脸，说：“爸，不是我看上这的工作，也不是咱们厂收入低，实在是工作的没兴趣。你看我现在一天都干些什么活啊？没完没了地写报告不说，动不动就受批评，说我写的没新意、没创意，可他们干的事有新意、有创意吗？我实在是写够了、听够了。”
老林本来黑着脸是给儿子看的，他知道儿子的能力和水平放在机械厂是有点可惜，但听完林欣的解释反而真的生气了。呵斥道：“胡说什么！机械厂怎么就没创意、没新意啦，没创意、没新意产品怎么卖的那个好？没好的产品怎么有效益？怎么给你发工资？你别忘了你是机械厂的子弟，是石油机械厂的工资把你养活大的。”
林欣听了就想反驳，这时，林欣妈妈在屋里轻声说道：“喊什么喊，深更半夜的，有话明天说，又不是天要塌下来的事情。”
林欣刚到嘴边的话就又咽回去了，想到：我和老爸根本就不是一代人，对事物的看法根本就是两种看法，我怎么和他解释？只怕是越说越拧、火上浇油。这会老爸正在气头上，回头等他顺顺气再设法交流吧。也不指望他支持，能理解就好。于是林欣陪着笑脸说：“老爸，您消消气，有些事我回头再给您汇报，这么晚了您抓紧休息，否则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干革命工作呀？”
老林实际上也是一个比较有素质和涵养的人，怎么说也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大专生，那时一个中专生都稀罕，要不怎么能把当时西营市高中最美的女教师追到手，而且他在厂里干车间主任也有十几年了，看待一些事情也是有一定高度的。其实老林内心里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比自己更有出息，西营市太小，而林欣的心气一直就很高，自己和媳妇不可能把儿子永远留在身边，如果不是前几年那倒霉的车祸，儿子现在研究生都该毕业了，总的来说，潜意识里老林也确实希望儿子出去闯出一番新天地来。只是他生气儿子和媳妇在辞职和调动这事上没有提前和他好好说，感觉像了这个家的外人，因此心气这两天就不太顺。这会看见儿子低眉顺眼地说好话，气也就散了一大半。说：“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告诉你啊，今天晚上厂长回来啦，十点多打电话说明天来看你，你明天别乱跑，好歹你老子我还要混呢。”
林欣就说：“算了吧，老爸，我这会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你明天就说我去西安看病去了。”
老林就大声说：“我都答应了，让我明天怎么说？再说了，厂长那是人精，你请病假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八成是怕别人说厂里留不住人才，明天是来作作姿态的。这两年厂里虽然效益不错，但是西营市太小了，和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没法比，考研的考研、辞职的辞职，加上不辞而别的，这两年都跑了八九个大学生了，你这再一跑，准有人看他的笑话。我看你明天给他撑下场面，也算回报这半年多人家的照顾。”
林欣就问：“他没说什么时候来？”
老林就说：“说明天上午开完会就来。”
林欣就又问：“他什么时候开完会？”
老林就不耐烦了，说“我怎么知道，你在家等着他不就行了。”林欣就赶紧说：“我明天中午有事。”
老林说：“什么事也没这个事重要，你老子我今年已经52岁了，再过几年就该退二线了，明天得罪了他，他让我提前两年下课或者放个闲职，我可受不了，我还想再干几年呢！”
林欣早知道老爸的心思和担忧。闷闷地就说：“明早我和人家商量下再说。”
林欣他爸听了林欣的话又不乐意啦，说：“警告你啊，明早哪都不能去。”
一直在卧室床上听他们爷俩讲话的林欣妈妈，也知道老林的事业心和担忧，因此也没再说老林，只是喊道：“睡觉啦，明早再说。”
老林就说好，又回头警告地看了看儿子才进了卧室。
实际上林欣是真不想见厂长，感觉自己铁心要走的人，听那人的唠叨干什么。这个厂长是个铁腕人物，典型的“一言堂”，说话常常不给人留情面，因此害怕他的很多，讨厌他的人更多。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厂长对他林欣还在很不错的，他也能感觉到厂长对他是欣赏的，可每次听到厂长批评，他都很不爽，因为作为厂长的御用秘书他知道，厂长虽然也50岁了，但还想继续进步，因此对上面的汇报和对外面的宣传都非常重视，常常要求他对数字或情况做所谓的技术处理，这让他非常反感和厌烦。
林欣见他老爸回去就忙去厕所尿了泡尿，今天的啤酒他可没少喝。然后他简单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心里想，管他呢，明早再说。
第二天林欣习惯性地七点钟醒来，在床上磨叽了会，回想了下昨天的事，感觉有点对不住英子，又觉得一会有必要给张美萍打个电话，把中午的饭局推了，本来也是个小事，吃不吃饭都无所谓，自己临走前还是要支持老爸一下的。于是林欣就起床，发现老妈已经把早饭买回来放在餐桌上了。
他洗漱的时候，老林又跑过来问他早上能在能在家，他说保证在，于是老林就满意的走了，随后林欣妈妈也走了，走时还交待说：厂长要来，吃完饭把客厅收拾下，林欣就说好。
林欣吃晚饭把屋子快快地收拾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脑子却想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张亮的公司他并没有兴趣，觉得还是要去上海和苏杭看看，那个地方这几年工业发展非常快，自己的机会应该有很多。
于是他就进了屋子把自己的存款清点了下，发现也有十万出头，主要是这三年的工资和奖金，因为在家门口上班，花销很小。林欣合计了下，就拿着工资卡和几个存折到家属区门口的工行和建行办理转款手续。他给自己的工行卡存了5万，将其余的钱集中到另外一个存折上。刚办理完，他老爸就打来电话说，厂里的会马上开完，让他准备下。于是林欣就又匆匆回到家里，而且还泡了几杯茶。
大约过了40多分钟，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林欣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办公室张主任和副主任拎着东西陪着厂长来看自己了，老林却没有来。林欣忙把厂长一行人让进屋子。厂长就说，你家我头次来，收拾的挺干净啊！林欣就说，都是我妈收拾的。厂长就说：徐老师不仅教书教的好，看来干家务也行，老林真是有福气啊。于是两个主任就都忙着点头说：是是是，老林有福，媳妇是特级教师，儿子、女儿都是西安交大的，很有出息呀，比不了。
厂长没接他们的话，坐下后给林欣说：“小林呀，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争取早点返回工作岗位，那几个秘书可都没有你有能力啊，有些材料非你不可呀。”林欣忙把茶水给几个人端过去，回答说：“哪能呢，他们也很有水平的，谁干都一样。”
厂长又问林欣：“家里能抽烟吗？”林欣说可以，忙从茶几下拿出烟灰缸和好猫烟。厂长就点了一根说：“我离了烟不行，你知道的。”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欣问道：“小林，我今天来是问你句实话，这次请假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不许说谎啊。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困难或者其它想法啊？”
林欣就说：“真是不太舒服，医生建议我休息的，至于想法吗，也有。”
厂长眼皮就一跳，问有什么想法。
林欣就说：“休息两天了，感觉比较空虚，打算再看看书，也有想法像刘明英一样考个研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