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饭桌上的小柴的男同事们的穿着，肖黯生决定动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换一身“真正正常”的服饰。
火锅店开着冷气，隔壁就是书店，靠墙摆了一排时尚杂志。肖黯生一招手，配有靓丽图片的杂志就飞入他手中。
餐桌上的同事们都觉得是自己一不小心走了下神，而后眼睛统统一亮——但见小柴身边坐着的男人短发利落，上身穿蓝白渐变色的短袖T恤，清爽干净，下神一条米色休闲裤，宽松闲适，往那一坐，被火锅店喧闹的背景一衬托，仿佛便显出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境来。
大姐Ａ对鸭肠情有独钟，一边往锅子里丢鸭肠，一边乜着眼啧啧赞叹：“小胡啊，眼光不错啊，这男朋友还挺靠谱的。”
小柴嘿嘿干笑，帮着大家布菜，偷空传音给肖黯生：“果然还是人要衣装啊！”
肖黯生默默无语地给她夹了几个蛏子：“吃吧。”
因为有阎君打的保票，小柴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疼，吃饱喝足，与同事们在火锅店门口挥手道别，打着饱嗝就想打的回去。
肖黯生右手往裤兜一插，再掏出来时手指上就套了个钥匙圈：“我有车。”
小柴瞪了他一眼：“我爸妈还是比较欣赏勤俭节约的男孩子，你那种一看就会吓死贫民老百姓的车子还是别拿出来显摆了……对了，那车哪来的？”
“地府那帮小鬼孝敬的。他们知道我们那边是女尊男卑，就想通过我给你好处。”说到这，肖黯生笑了笑，“我看你平日里也不知道‘廉洁’两字怎生书写，于是就毫不手软地笑纳了。”
小柴面色一臊，语重心长道：“贪污是要坐牢滴……”
当然，那只是玩笑话。
低声交谈间，的士已经停在了两人脚边。小柴拽着肖黯生就往里面坐。
的哥拧开音响，轻柔的音乐流泻而出。
肖黯生将头枕在柔软的靠背上，全身放松，向小柴传音：“原来这就是你的家乡……你们这儿的人还真是懂得享受。”
“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出现城市反应，闻不惯汽油味吹不惯空调，头晕呕吐什么的，想不到你心理和生理的承受能力还挺强的。”
肖黯生但笑不语，双腿随意翘起，看起来慵懒而优雅，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
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出租车总算驶到了胡家门口。
小柴付了钱往楼上跑，深吸口气掏出钥匙：“我先回去打个招呼，等我叫你，你再进来。就是见见我爸妈，你别紧张啊。”
“我不紧张。”肖黯生失笑，“我看紧张的是你，看看，汗都出来了。”
小柴打开门，飞速钻了进去。
胡家爸妈知道小柴今晚和“男朋友”共进晚餐，不回来吃饭，两老也就没等女儿，自己先吃了饭。这会儿饭桌刚收拾好，老爸戴了副老花镜，捧了份《扬子晚报》，坐在沙发上阅读；老妈正坐在他旁边看电视，不过注意力好像不太集中，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
听到脚步声，胡家老妈露出一种像是好不容易接收到无线电报的地下党的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来，扯住老伴的胳膊，叫道：“女婿上门了哟！”
待看清只有小柴一个，胡老妈立刻变成了晚娘脸，迫切地起身：“他人呢？怎么，放你鸽子了？这种不守信的男人最……”
胡老爸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小孩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晓才答应把人带回来就一定会做到的。自家闺女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
小柴将包挂在墙边，跑到沙发后面给老爸按肩膀：“老爸，还是你最好了。”
别看她老妈在家经常表演河东狮吼，那实际上都是老爸让着。她家老爸是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绝对的权威。果然，老妈的面部线条也舒展了，关了电视往沙发上一坐，胳膊搁在靠背上，眼巴巴地看着小柴：“那孩子人呢？不是我自夸喔，我和你爸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看人的眼光那可是练出来的。有我们给你把关，那是错不了的。”
“知道。”小柴乖巧地应着，“人就在啊屋外呢。我这不是怕你们没有准备，先进来报信了吗？”
胡妈妈眉毛一竖：“就在外面？！你这孩子怎么做事的，进门是客这句话都不懂，怎么能把人家孩子晾在一边？”说着就起身泡茶准备果盘去了。
小柴偷偷吐了下舌头，微蹲下身子，搂住老爸的脖子，低声道：“老爸，你不是爱好京戏吗？肖黯生他的业余爱好也是唱京戏，等下让他给你来两段？”
胡老爸摘下老花镜，将报纸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来了点兴致：“哦，业余爱好是唱戏啊。那他本职工作是什么？肖黯生，这名字还挺古典的。”
“本职工作？”小柴顿了下才道，“他是作家。”
可不是？他的作品都几乎摆满了一书架呢。
“哟，文字工作者？不错不错，文质彬彬的，最起码不会打老婆。”胡妈妈扭着腰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瞪了一眼小柴，“你还在干嘛？还不把人请进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小柴连连答应，酝酿好情绪就去开门。
刚把门拉开，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忙想把门掩上，谁知胡爸爸已经看到了门外人的模样，激动地站了起来，把小柴推开至一边，带着一脸赞叹打量肖黯生的装扮。
胡妈妈差点将茶壶给摔了，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俩男人。
小柴欲哭无泪：她不过跟他透露了一下自己老爸喜欢京戏，他也不用这样自作主张换造型啊，看那黑色官帽两边伸出来的长翅都超过门框的距离了，他怎么进门？还有那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满脸的妆，那青不青黄不黄的戏袍……
幸好这时候楼道没什么人……但是她爸妈应该还承受得住吧？想到这，小柴不禁结起手印。
胡爸爸眼神狂热的开口了：“不错不错，小伙子，你这身行头正点，是周信芳老师演萧何的行头吧？啧啧，我还只在央视上见过。”
肖黯生将帽子拿在手中，进了屋，腼腆地笑。
“腼腆”是小柴猜的，他的脸被脸谱掩盖得严严实实，哪看得出表情啊？见老爸反应不是太过夸张，小柴打消了消除二老记忆的念头。
胡爸爸给肖黯生沏了茶，讨论京戏讨论得热烈异常。
“你们爷俩聊啊，我和晓才说说话。”胡妈妈笑得很勉强，把小柴拖到了厨房。
“你们俩就这么过来的？路上就没人说啥？”身为一名本身就很热衷于八卦的中年妇女，胡妈妈也很怕自己家人成为八卦的热点，“最近网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小月月事件听说了没？你就不怕自己什么时候也上天涯社区被扒？”
显然，她对肖黯生的装扮颇不以为然。
小柴无语凝噎。什么小月月？她回家还没工夫逛论坛呢。不过，平时以为老妈工作就兢兢业业，想不到原来她也会在上班时间摸鱼泡坛子，连天涯都知道，看来老妈还不算太ＯＵＴ。
“没有，他路上一直穿的是休闲装，下了车才换的，没人看见。”小柴忙安抚暴躁状态的老妈。
胡妈妈眼一横；“换了？在哪换的？换下来的衣服呢？这脸上的妆也是刚才化好的？”
老妈还真是明察秋毫啊，轻易就发现她话的漏洞。小柴急着圆谎：“妆是早化好的，这不是为了给咱爸一个惊喜吗？路上戴了帽子围巾，没人注意。换下来的衣服在我包里呢，你要看我这就给你拿去？”
反正她现在那个挎包和机器猫的口袋也差不了多少，想拿出什么就能拿出来什么。
这时候，客厅的肖黯生竟然唱了开来：“我主爷起义在芒砀，拔剑斩蛇天下扬……”
声音有如金石，直传到厨房。
胡妈妈哆嗦一下，忘了纠结戏服的事：“这孩子你了解多少？家里是干什么的？亲戚怎么样？学历、收入、爱好、脾气、本性你都了解？”
小柴双手负在背后偷偷结印，给屋子的隔音能力提升些档次，忙打断老妈的话：“妈，我们才认识没几天，这不是正处着呢嘛，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还得慢慢看看。”
一听说女儿还没把人家男孩子套牢，胡妈妈立刻就转变了态度：“哎哟，晓才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叫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啊？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吗？你可别学那些小姑娘，玩弄感情啊！”
汗，老妈还真能扯，这玩弄感情都出来了，帽子扣得还真大，小柴暗道。忙立正，赌咒发誓说自己对感情的态度那是认真严肃地不得了，好不容易才从老妈的“谈心”中逃出生天。
“对啦，小柴，你今天就住家里吧，别去公司边上的那小公寓了……”胡妈妈忽然又为女儿的“贞操”担心起来，怕她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安全。
这做父母的啊，就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等到天幕完全黑了，十点左右的时候，小柴与肖黯生才步出了家门。
肖黯生换装不过是一挥手的事儿，他换好衣服，皱眉看着扶住人行道上树干喘气的小柴：“有这么累吗？以前看你战斗都没有这样过。”
小柴捶着胸口道：“人家都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想不到我家倒是老爸和你相谈甚欢。看来这有共同语言就是好啊……我这不是身体上的累，只是对着爸爸妈妈还要不停地编谎话，我心里不好受。”
肖黯生拥住了她，轻声道：“其实你可以选择坦诚相告的，据我观察，你父母不像是会因为这种原因就与你断绝关系的人。”
“不要。”小柴摇头，“反正以时间流速来看，我可以陪他们到终老。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啦，他们都是最平常的小市民，就等着退休享乐了，我可不想弄出点什么事来刺激他们老人家。对啦，你唱戏也是，出点小风头就可以了，千万别把记者什么引回家里，扰得他们两位老人家过不了平静的生活。”
“明白。”肖黯生将下巴抵在她的发上，嗅着她发丝的清香，看着路灯下两人重叠在一起的长长的身影，轻声道，“你在这里长大，小时候可曾有过什么梦想？说出来，我帮你实现可好？”
“梦想？”小柴歪着脑袋沉思起来。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肖黯生在心里偷笑：看来戏班的老伯诚不我欺啊，说韩剧有用，这有些招式还确实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