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大夫在看到那个他在上午医治过的病人的时候,他的心竟猛地一沉。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病人的病又加重了,每一个医生都关心他病人的病情的。而是因为他在看到他的病人的同时,他还看到了一些东西。
他还看到了什么?
他还看到了那些隐在黑暗中的,似乎数也数不清的黑衣人。
他不知道他的病人的真正身份,他也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干什么的,所以他就躲了起来。先看看他们是谁,再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
“修为戒”是一个很生的词,他听到之后,就很想弄明白。
他当然也就弄了明白。他已混入黑衣人中,然后他就成了他们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有时候意思很广,有时候意思却又很狭隘。意思广的时候,它甚至可以包括仇敌。而意思狭隘的时候,它甚至连自己都不包括。
年轻大夫刚开始的“朋友”的意思是狭隘的,可当他弄明白了《修为戒》的意思之后,他的“朋友”的意思又突然变得很广了。
不过现在他还没有仇敌,他还无法将这个意思延伸至仇敌。但他突然又发现他是可以找个仇敌的。
他将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根被称为“如意木”的棍子。自从十二年前他得到这个棍子后,他还从来没有使用过它。
他以前是使剑的,但他的剑却在与这根棍子交战时弄伤了。现在他很想知道这根棍子在他手中威力如何。
他握着棍子,就想到房顶去试试收命仙子的小意念剑法。他虽然不认识东方文因,也不认识《修为戒》上所说的人,但他认为他也是修为界中的一份子。既然是修为界中一份子,就应为《修为戒》出些力。
但他并没有上去,因为在他就要上去的时候,他的手突然被一个人拉住。
被这人拉住了手,他心中所有的想法突然间全都消失了。然后他就向拉住他的人望去,并轻声道:“师父!”
拉住他的人并没有望向他,他只听到一个字“走!”
“走?这可是修为界中的大事啊!”他轻声辩驳,辨驳的意思当然是不想走。
“走!”师父的声音稍高了些,拉住他的手也力量加大了些。
“可是……!”
“走!”
他真的已开始走,可是……
医堂的门开了又关上,室内的灯熄了又亮,他已坐了下来,师父也已坐了下来。
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师父,才发现师父的脸很严肃,从来没有过的严肃。他心中掠过一丝忐忑,轻声道:“师父,我……”他想认错,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师父却突然打断他道:“不早了,休息吧!”
这句话清淅而易懂,可是他听了却突然觉得很糊涂。
休息的意思就是睡觉,他走向自己的房间,又摸了摸怀中的那根棍子。
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却发现窗外不知何时已起风了。
风很小,很轻,也很柔。
他将风关在窗外,就躺到了床上。
他很多时候都是将风关在窗外的,关在窗外的风和关在窗里的人,虽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纸,却已成了两个世界的事物。
善天医堂总是很早就开门的,因为门外总是有许多痛苦的病人在等待着大夫。
病人的痛苦只有大夫才能帮他们解除。可大夫的痛苦呢?大夫的痛苦又有谁能帮他们解除?
今天走入善天医堂的病人,都发觉今天的大夫有些不对。可不对在什么地方,他们一时又找不出。
他们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原来大夫脸上那天天都有的阳光般的微笑,今天却没有了。
阳光般的微笑是温暖而愉快的。没有了微笑,难道今天大夫不愉快?难道他也生了病?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阴沉沉的,还不时有风吹起。风是冷风,冷风吹拂过世上的一切,世上的一切仿佛也变得冰冷了。
在接诊到第三十七位病人时,年轻的大夫以往平淡的双目中,突然射出两道如闪电般犀利的光。
这两道光从这第三十七位病人身上扫过,年轻大夫突然冷冷地道:“你并没有病,为什么要来看病?”
这第三十七位病人只是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这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听到年轻大夫的这句话后,突然哈、哈一阵狂笑,然后他一手指着大夫冷笑道:“你的医术不精,怎么知道我没有病!”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才发现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比成年人更像成年人的成年人。
听到这句话,年轻的大夫突然笑了,然后他笑着道:“阁下不是孩子,为什么要装出个孩子样来?”
一旁坐着的师父突然站起身道:“看来这位病人病得不轻,还是请到后面医治吧!”
不是孩子的孩子突然向师父诡异一笑,“还是千叶老儿识相!”
医堂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这小小的院落中有几盆花、几棵树。花前树下,使这个小小的院落透着一种脱俗的整洁与幽雅。
可是当那个不是小孩的小孩走进这个小小的院落时,这院落里的整洁和幽雅突然就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阴森和诡异。
师父走进院落,在院中站定,望着不是小孩的小孩,微笑着道:“阁下哪位?可否现出真容一见?”
不是小孩的小孩没有回答,只鼻子中冷冷哼出两声,右手却突然在胸前诡异的一抖。
在这只手抖过之后,原本没有一丝风的院落中,突然有一阵风卷起。在这阵风中,院中栽种的几盆花草、几棵树,突然像被刀斩中了般迅速碎裂,碎裂成比泥土还要小的尘埃。然后这些尘埃在风中飘荡。
“风刀,鬼王?!”师父的话语中透出一丝惊讶,他已看出这阵风并不是风,而是传说中的鬼王的风刀。
鬼王御风刀,神鬼皆惊!
“不错,正是本座!”不是小孩的小孩又一阵诡异的笑声。
“鬼王本一届之王,今天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师父话语中的惊讶不减。
“这幅模样有什么不好,这个身躯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半鬼之体!”鬼王冷笑道。
“什么,原来你已借体还魂?”师父的话语已不仅仅是惊讶,竟还透出三分惊骇。
“哈、哈、哈、哈……”鬼王又是一阵诡异的狂笑。
“阁下既已借体还魂,看来到此来是要挑我们师徒的不顺了?”师父的话语中没有了惊讶,也没有了惊骇,突然变得分外的平淡。
“不!本王到此,只是要借一样东西。”鬼王笑道。
“借东西,借什么东西?”
“朱漆红头棍!”
鬼王接着又道:“这棍子本就是鬼界之物,四百多年前被天医周济从地府中取走,现在正好可以物归原主。”
“如果我们不借呢?”年轻的大夫突然冷冷地接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