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在我们学校同赵敏华的关系闹得满城风雨,这也是一种事实,你知道吗?”
“不知道,确实不知道。我一个姑娘家,怎好打听这些事?”
“他是一条色狼,到处寻花问柳。以后你不要同他来往。当然,也怪我,我明知这个家伙是畜生,还要你向他请教,头脑发烧四十度,哎!”他猛踢脚底下一块石头,石头碰着石头滚到山涧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晓燕扑到杨斌的怀里,“我既爱你,又恨你。”
杨斌捧着晓燕的脸,“爱我什么?恨我什么?”
“恨你老是管我,爱你什么说不清楚,爱是说不清楚的。”
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又有所好转。
杨斌经常到晓燕家去,主要是联络感情。这天放晚学后,他到晓燕家,晓燕还没回来,她的父母留杨斌吃晚饭,杨斌坐等晓燕回来。天快黑了,晓燕才回来,她同杨斌打了招呼,“你来啦”,就到厨房去了。
“妈,今天晚上不是说吃菱角米稀饭吗?你怎么在炒菜?”
“傻丫头,杨斌来了,同你爸喝酒,不炒几个菜吃什么?”
“你没煮稀饭?”
“菱角米稀饭煮好了,在里锅,外锅炒菜——馋鬼,用手抓咸鱼吃。”
“妈,学校里还有几个老师在打牌,听我说我家今天晚上吃菱角米稀饭,都说好吃,叫我送一些过去。”
“你真傻了?杨斌在这里你不陪他,他会不高兴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今天来我家啊,我已经答应他们了,我怎能不去呢?”
“你就知道在外面疯疯傻傻的,大姑娘了,要注意。”
“妈,你又来了,真是的。”
他们的对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杨斌的听力很好,听的清清楚楚。于是他走到厨房,对晓燕妈妈说:“妈,你就别为难晓燕了,让她去吧,我回去了。”
“这孩子,我把菜都烧好了,你怎么能走?”
晓燕的爸爸发话了,“杨斌,我们喝酒,别管他们。”
杨斌勉强留下来了,晓燕还是走了。杨斌匆忙吃了晚饭就回家。走到半路上,突然他想,到小学去看看,究竟哪些人在打牌。他走到小学办公室的外面,看到李万才和其他三个老师在日光下打牌,一股无名火熊熊燃起。他扭头往回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到晓燕家去。
区教育办公室决定对全区中小学教师进行一次政治形势的开卷考试,杨斌和赵晓燕的考试地点都在乌沙溪小学,下午在乌沙溪小学王书记主持召开全体教师会议,由区分管教育的夏副书记传达省教育工作会议精神。
开会时,晓燕和李万才坐在一条板凳上,杨斌坐在他们后面不远处。
也许是夏副书记的报告不精彩,也许是教师被省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所鼓舞,不少听者议论纷纷。
晓燕到主席台下面倒了一杯开水,同李万才轮流喝着,说笑着。由于声音不大,不知说些什么。杨斌的无名火熊熊燃起:晓燕啊晓燕,你为什么不同你们学校的女教师坐在一起,偏同李万才打得火热?坐在杨斌一起的小钱老师,看看晓燕,又看看杨斌,低声笑着说:“你也不管管她?”杨斌装着没听见。
傍晚的时候才散会,杨斌带着塑料油桶到粮站去买菜籽油,晓燕跟着一道去,杨斌扭回头,“我晚上不回去了,还有人等你呢,去吧。”
“怎么啦,神经病又犯啦?”
“是的,我是神经病,不值得你爱,你走吧。”
晓燕的胸脯起伏着,脚像钉在地上一样,往来的行人瞅着他们。当杨斌从粮站往回走的时候,发现晓燕仍站在原来的地方,手里
拎的网兜里,多了一把剪刀。杨斌忍不住问:“你买剪刀干什么?”
“是李万才买的,没处放,就放在我的网兜里。”
杨斌想,刚才我还生你的气,我不愿听到他的名字,怎么又是他的东西,你不能拒绝吗?杨斌咬着下嘴唇,用脚碾地上的土。
杨斌往回走,晓燕跟着,天已经黑了。杨斌长吁短叹的,止步不前,晓燕也默不作声的停下来。他点燃一支烟猛吸着,强烈的刺激使他咳嗽起来。他真想一把抓过晓燕手里的网兜,把剪刀扔了,可他竭力克制自己。过了一会儿,他们又继续往前走。突然,前面有人喊:“后面是杨斌和晓燕吗?”
晓燕答:“是的。”他们默默地往前走,这是一个三岔路口,李万才站在路中央,他说:“晓燕,我的剪刀呢?”
杨斌一言不发地把剪刀递给了李万才,李万才见状,尴尬地走了。晓燕对李万才说:“你走这边,我们从小路到我家。”
李万才刚走,杨斌的血直窜脑门,“李万才怎么到现在还在这里?分明是在等你,而且天这么黑,你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吗?”
“他是等我拿剪刀的。”
“剪刀不是明天早上必须用的东西,为什么现在拿?为什么?”
一阵沉默。小路的左边是山坡,山坡上还有几座坟茔,右边是小溪。杨斌听说那坟茔里埋着一个三十几岁女人,是乌沙溪镇上的,那女人的丈夫是空军飞行员,据说不要她了,她是情死的:上吊自杀。杨斌在路边坐下,离那座坟不远,晓燕也坐下来。杨斌大声说:“你同李万才一道走啊,你在这里干什么?”说着,就去推晓燕。
晓燕哭了,“我究竟干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说呀!”
“什么也不说了,我的耳朵为什么不聋,眼睛为什么不瞎?”杨斌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水果刀,刀尖对着自己的眼睛。晓燕慌了,双手抱着他的手腕,“你,你要干什么?”
“我这样无能,要眼睛干什么?没眼睛看不见更好!”他用力推晓燕。晓燕奋力夺下水果刀,把它扔到小溪里,使劲地摇着杨斌,“我怕。今天,今天是我不好,使你伤心。我害怕。”
杨斌一动不动,两行热泪流了下来。流吧,流尽人间的耻辱,流尽心中的仇恨。
晓燕替杨斌擦着眼泪,“你打我吧。”
杨斌紧握的拳头又松开了。他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走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