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再次落榜
窗外的柳树已开始发芽,杨斌趴在桌子上总也算不完。他想改考文科,又考虑到这样的话,去年复习的理化对考试就无用了,因此决定继续考理科。
有一次,为了计算一道排律组合的题目,他拿来了算盘。李万才揶揄道:“你的样子也玩尽了。”杨斌头也不抬,仍然算着。李万才又说:“大学生,已经放学了,还不回去吗?”杨斌严肃起来,“你不要笑话我。我不行还敢去试试,你呢,连试都不敢试!人各有志,我讨厌那种百无聊赖、胖得发愁的人。”李万才尴尬的走了。
这天傍晚。他为了证明一道平面几何题,在盛粥的碗里画着图形,突然想起作一道辅助线就可以证明,他放下碗就去做题目,一会儿稀饭就冷了。他的妈妈发现这一情况,逢人就夸儿子用功,又担心儿子头脑是不是有问题。一心钻到书本里,弄得他丢三忘四的。有一次在办公室吸蓝墨水时,居然把钢笔伸到红墨水瓶里。于是,“大学迷”、“书呆子”的绰号,在他的同事们以及村庄上不胫而走。就在杨斌为这些烦恼时,他收到了郑美珠寄来的一封信,对他没有考上大学感到很惋惜,希望他要有《水浒》中石秀的拼命精神,又给他在师大附中预定了高考复习资料。在人们的讥笑声中,他得到了郑美珠的鼓励,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又一次高考临近了,他时常头晕目眩、失眠。他知道需要营养滋补的,但是母亲似乎不懂这个道理,依然节俭,家里的鸡蛋全拿到集市上去卖,他又不好说什么。
考试前一天,下起了暴雨,妈妈心疼儿子,特意为他煎了几个荷包蛋,让他吃过了去赶考。他走到乌沙溪镇,没有赶上去县城的轮船。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倾盆大雨打得杨斌的黄帆布雨伞哗哗地响。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路上走着,胶靴里灌满了水,下半身湿透了,他充分感受到人生道路的艰难。赶到县城已是傍晚,筋疲力尽,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他刚好碰到老同学王韦也来考试,他们就寻找住处,因为考试人多,离考场近的旅社早住满了,最后在北门外面的青春旅社开了一个房间。
杨斌吃了一碗面条就躺下休息,以便恢复精力参加第二天的考试。但是,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又被雨水淋了一下,有点发烧,腿像灌了铅一样,再加上紧张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服安眠药。夜里十一点多钟,他呼吸急促,王韦急忙扶他敲附近卫生院的门。敲了好一会,有位医生开门。医生是个结巴,“你……你……你们半……半夜敲……敲门……干……干什么?”王韦将杨斌晚上服药后的症状说了一遍。医生问了用药量,看了看杨斌的瞳孔,又为他服脉后说:“没……没什么,回去……多喝点糖……开水,增加排……泄量……就行了。”
回到旅社,王韦冲糖开水给杨斌喝,杨斌对他说:“你休息吧,不然影响明天考试。”这一夜,杨斌折腾到天快亮才睡着。第二天早上,王韦推醒杨斌,可他不愿起床。王韦说:“辛辛苦苦复习一年,就等着这一天,不去怎么行?实在不行,看一下试卷也是好的。”杨斌无奈,只喝了一杯浓茶,头重脚轻的走向考场,只差几分钟就迟到了。
考试结束了,杨斌觉得不够理想,特别是考语文时作文没写完,这使他非常懊恼。王韦考文科的,据说考得不错。傍晚,他们到了电影院门口,电影票早就卖完了,入场的大多数是考生。他们辛苦了一年,现在高考结束了,是他们的狂欢时间,明天应该是他们的狂欢日。杨斌和王韦只好逛大街,不觉来到红旗中学——现在恢复叫永昌中学——大门前,这里曾是他们学习、生活过的地方,有多少难以忘怀的往事。门灯照在梧桐树上,反射出清淡的光,一阵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他们跨进校门,在宁静的校园里徜徉。
他们忘记了还没有吃晚饭。白天下了一场暴雨,晚风吹在身上,凉丝丝的,杨斌的肚子咕咕叫。他这几天没吃好、没睡好。他想,为什么跟自己过不去?他们到附近的一个小饭馆坐下。杨斌要了几个菜,一瓶酒,两个人大吃大喝起来。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像跟谁吵架似的,脸红脖子粗。
王韦说:“我在小学里当民办教师,国家一个月就给十几块钱,大队给的工分钱也不能兑现。大学考不上,我宁可去做临时工也不教书了。‘家有三斗粮,不做小还王’,这话一点没错。”
“是啊,我们在学校上课不比别人少,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个月就十几块津贴,只因为我们是特殊时期期间的臭高中生!如今十多年的考生压下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过去的少得可怜啊!能怪我笨蛋吗?”
王韦又喝了一杯酒,舌头已经不灵活了:“别人考不上大学,同事或者邻居看不起。我们考不上,还多个学生看不起,学生看不起老师,这样的老师多难堪!”
杨斌听了王韦的话,产生了共鸣,只是喝闷酒。他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学生指着他的脊背讥笑他没有考上大学。
高考成绩揭晓了,王韦超过分数线三十多分,杨斌只差四分就达到理科分数线,语文不及格。哎,语文本来是自己的强项,可是一夜没睡好,作文……杨斌越想越生气,懊恼到了极点。
王韦很快收到一所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杨斌到他家去了一趟。当天晚上,杨斌带着醉意对王韦说:“你如今大鹏展翅,翱翔在知识的蓝天。我志大才疏,可又不甘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你的成绩我是知道的,明年再考吧,最好考文科,你的天才在文科方面,信我的话,没错。”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借着窗外的一勾弯月,杨斌看到了王韦闪亮的眼睛。那天晚上,他们东扯西拉地谈到了深夜。
杨斌回到家里,几天坐卧不安。父亲很少对他发火。前天晚上,父亲的话对他刺激太大了:“语文居然不及格,考了两年都没达到分数线,还考个屁!我做梦你上大学,你太不争气了!”母亲出来解围了,“大学就那么好考?考上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凡人是考不上的。孩子,认命吧,你命不该上大学,就死了这条心吧。”
当天晚上,杨斌偷偷的哭了一场。后来又想,五尺男子汉没有勇气,上大学不是哭出来的,考不上誓不罢休。
杨斌听张校长讲,县农业银行从今年高考落榜生中选拔干部,文理科低于高考分数线10分就可以,叫杨斌到县农行去一趟。杨斌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阵高兴:到县农行工作,就是铁饭碗,这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