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来以为即使两人不在武安城,她也可以心无旁骛的去爱他,可是她却忘了皇宫始终是皇宫,一旦回到这里,该面对的,逃都逃不掉。
庄司澈向她进一步,她就需要很大的勇气来回应那一步,只是每次在她迈出脚的时候,状况就紧跟着粘了上来。
她决定接受庄司澈,却发现柔妃怀孕,她质疑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像他所说的那么真。
武安城,两人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回到宫中到头来还是因为两国的宿仇心生隔阂,相互猜疑。
她却步了,正确的说是她明白了一件事情。
庄司澈爱她,但是绝不可能因为爱她而放过燕京。但是她是燕国的长公主,庄司澈又是她爱的男人。她不能和燕京一起对心爱的男人同仇敌忾,更不能在以后的战争面前,装作无事的和庄司澈恩爱缠绵。
于是便有了筹划。既然她无论帮助谁都会痛苦,还不如让自己身处冷宫,这样庄司澈就不会因为她而为难。
燕京亦不会对她痛心疾首。
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女人。与其两人到头来因为纷争闹得互相仇视,还不如趁早放手,至少多年后,两人回忆起来相处的片段,有的不全是悲苦和不快……
小皇子中毒一案最终以贤妃的死而告终,德妃经过小皇子的夭折,整个人显得越发消瘦起来,为给爱儿超度,她每餐茹素,整日更是不肯出昭阳宫一步。
一夕之间,小皇子夭折,素来又以贤德著称的贤妃娘娘又接着暴死,虽然查明是贤妃所为,但是晋国上下对倾城的攻击,不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渐渐强势起来。
每天都有朝臣不怕死的跪在早朝,甚至是御书房里,向庄司澈谏言诛杀燕倾城,以平朝纲!
庄司澈对于这些老顽固有些咬牙切齿,所幸视若无睹,他们想跪就继续跪着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着他们一起耗下去。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高耸入天的深墙,肆意横生的杂草和青苔,剥落残存的朱漆,随处便可闻到一股万物腐朽的味道。
这里就是冷宫!
自那次庄司澈和倾城决裂之后,连夜她便被“请”到了这里安身。
其实冷宫并不算得了什么,但是住惯了富丽堂皇的宫殿,再来经历没有亭水楼阁,美味佳肴,宫婢成群的日子,这里就真的宛若人间炼狱了。
倾城和流云独处一个院落,对这里她并不陌生,犹记得一年前她刚穿越过来时,住的便是这个小院,在这里她和庄司澈曾经那么鲜明的争锋相对过,甚至和连景然的初识也是在这里。
可是现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倾城浅淡一笑,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晋国和燕国的仇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得了,到时候,她在晋国的存在,只会让局面变得更糟。
庄司澈因为爱她,定会被燕国遏制,而燕国同样会因为自己身处晋国安危不定,而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到时候沙国便会抢夺战机,时局不明……
但是她和庄司澈决裂,致使他恨她,庄司澈便不会因为她而为难,人心亦不会涣散,届时燕京和沙国联盟才会相互遏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她承认贤妃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但也在同时坚定了她的想法,既然庄司澈误会,她就顺水推舟,让他误会到底。
燕京如果胜,她便会和庄司澈共同进退,他生她生,他死她亦不独活。但若是燕京败得话,至少还有沙国是它的后盾,干戈和沐炎的性命无忧。
而这冷宫虽然清寒幽静,但若是她在此过个两年三载的,庄司澈就不会再记得曾经有个燕倾城的女子,一切便会如同是水中月,镜中花,到时候她若是离开这里,亦会简单得多。
“皇上,臣妾等你许久了,皇上快来啊!”
“你这骚蹄子离皇上远一点,皇上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都别想抢走!”
一阵阵的尖酸叫骂声,痴盼等待声,忽远忽近的传进小院中的倾城耳中,这些女人,有些是疯癫的,有些是清醒着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在这宫廷斗争中失败的可怜人。
倾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忽然出现的人,待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沈贵妃时,明显的怔了一下,稍候才恢复了浅笑,温声道:“娘娘怎会来此?”倾城注意到沈贵妃的身后并没有跟随什么随从,眼睛闪烁了一下,并没多问。
“来看看你。”沈贵妃不理会倾城的审视,缓缓在石桌另一边坐了下来,看那架势似乎有长谈的意思。
倾城扭头朝屋里喊道:“流云,上茶。”
流云从屋里探出头来,在见到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沈贵妃时,豁然变了脸色,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倾城身前,手中的剑蓦然指向沈贵妃,流云杏目瞪着她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听出流云话中的不善,在利刃逼迫下,沈贵妃仍是以往的清冷容颜,视若无睹流云眼中的杀气,不急不缓道:“我来救你家主子。”
救公主?
救我?
显然惊诧的不单是流云,还有倾城。
“娘娘好大的口气!”倾城挡开流云保护自己横在面前的手臂,吩咐道:“流云上茶。”
“公主……”流云皱眉。贤妃的事情给她敲了一记警钟,这后宫里的女子,没有一个可信的。上次就因为她的疏忽大意,公主差点出事,这次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公主身边。
倾城知道流云的心思,还是忍不住加重语气说道:“去!”
“是。”流云无奈,瞪了沈贵妃一眼,收回剑,转身欲进屋泡茶,就被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唤住,停了脚步。
“算了,流云姑娘,茶就免了,我来之前已经喝了很多茶,不差这里几杯!”即使茶来了,有流云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只怕她也会喝不下去。
流云瞪了她一眼,算她识时务。
沈贵妃无奈的接下流云的冷眼,苦笑一声,正欲说话,就见倾城平静无波的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公主在想什么?”
倾城的眼睛凝住,里面有冷肃的光芒,“你究竟是谁?”
沈贵妃平静无波道:“沈若冰!”
倾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能够面对流云长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人,你以为我会认定你真的是吏史千金,晋国贵妃娘娘这么简单吗?”
沈贵妃似乎来了兴致,也笑道:“那公主觉得我是谁?”
倾城眉目低敛道:“你不是说了吗,你是救我之人。”
沈贵妃睫毛一颤,失笑道:“我从不知道,公主竟是如此幽默之人。”
“我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是这等深藏不露的一个人。”倾城不以为然的回应道。
“彼此彼此。”沈贵妃轻言含笑。
“我似乎并不认识你。”听沈贵妃的语气,对她似乎不冷不热。那又为何说要救她。
沈贵妃看着她,徐缓说道:“可我却早已认识了你。”
倾城审视了她良久,忽然笑道:“是吗?那可真有趣!”
“在我还没有进宫的时候,每天学习怎样模仿你便成了我必修的功课,我认识你也许比认识我自己还要来得透彻!”那一瞬间,沈贵妃一直带笑的双眸中,有冷芒四射而出,震慑了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