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云曦的日记
自打看完了春节晚会，云曦便着了魔似的迷上了马兰唱的那段《女驸马》，也开始学着唱。这丫头喜欢唱歌，而且又是个天赋异禀的，学什么像什么，不但唱得好听，而且模仿的动作也惟妙惟肖。秦川最喜欢看她唱《女驸马》，尤其是唱到“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啊罩婵娟哪”这两句的时候，云曦把两只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的样子真是俏皮之至，秦川是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转过年去，秦山和云峰又都走了，还没等伊锦从空荡荡的心情里缓过来，就又轮到了秦川和云涛参加高考了。暑假秦山和云峰都没回来，说是和同学们一起去南方玩儿了，秦山说是要去广州，而云峰去苏杭看天堂美景去了。就在这个夏天，秦川考上了上海交大，云涛却出乎预料的落榜了。博远和伊锦劝云涛复习一年再考，可是云涛却铁了心打定主意要去当兵。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尤其是云涛脾气性格倔的很，一旦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博远和伊锦不想逼着他走自己不愿意走的路，也就依着他了。云涛的体格好，体检很顺利就通过了，没费什么力气就成了一名新兵，被分配到了某森林武警部队的新兵连。
云涛走了不久，秦川也要动身去上海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云曦跑到哥哥们的房里，缠住秦川依依不舍！一会儿问东一会儿问西的，问秦川是不是放了寒假就回来。还抱怨说秦川一走就没人陪她玩了。又摇着秦川的手说：“三哥，我会想你的！”秦川听了，心里只觉得怪怪的，秦川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格外地疼这个妹妹，如今要走了，心中最放不下的居然还是这个小机灵鬼。不管她是否在眼前在身边，她的影子横竖都在自己的眼里心里，挥之不去。有些时候他也知道这不应该是哥哥对妹妹该有的感觉，每次当他因为这个妹妹而脸红心跳胸闷气短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无地自容。他也一直在这样的困窘里苦苦挣扎，可是却仿佛是掉进了一片沼泽地里，不挣扎还好，越是挣扎陷得反而越深了。秦川很想找到一种力量把他从这片沼泽地里拉出去，让自己就此解脱，可是他却找不到这样一种力量，无数次他想逃想躲，又无处可逃无处可躲。现在自己要去上海了，真的可以躲开这个妹妹了，可是心里却又是如此不舍。
“云曦，哥想听你唱《女驸马》，你再给哥唱一遍行不行？”秦川不禁对云曦说道。
“嗯！行！”云曦很痛快地答应了。答应完之后她在秦川面前站好，先咯咯地笑了一阵儿又冲秦川做了个鬼脸儿才开始唱：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啊罩婵娟那。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那！
秦川最喜欢听云曦唱戏，但是今天却完全听不见她在唱什么，眼里就都是她唱戏时那些俏皮的动作可爱的表情，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着，而他的思绪竟在这些动作和表情里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云曦唱得认真，秦川却听得精神恍惚。唱完了戏，云曦又赖了一会儿才去睡觉了。而秦川在临行前的这个晚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别人上大学之前心里都充满着激动和兴奋，而秦川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秦川走后不久，博远被公派去日本进修学习一年，博远办好了出国手续后便动身去日本了。本来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突然就剩下伊锦和两个女儿了，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秦晓素来喜静，哥哥们走了，虽说心里也有些孤单，但是却没有太多的不适应，只是可怜一向爱热闹的云曦了。冷清的日子逐渐消磨掉了她不少调皮捣蛋的兴致。不知道是因为无皮可调无蛋可捣闲得实在无事可做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特别的原因，伊锦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丫头读书比从前用心多了。
那是个星期天，伊锦收拾桌子的时候看见了摊在桌上的日记本儿，还以为是秦晓的，也就没在意把本子合了起来，无意当中发现本子的皮上竟写着云曦的名字，伊锦不禁惊讶极了。云曦竟然开始写日记了，这才是真正的奇闻逸事！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人谁不知道她是最不喜欢写字的？上小学的时候写作文她连“的”和“地”甚至标点符号都要计较着写，能不用的地方只管不用，字和字词与词之间乱七八糟浆糊一样粘在一起，断也断不开，读起来能累死人。然而这样的云曦在没有任何人逼迫的情况下竟然开始写日记了，这不能不让伊锦感到好奇。伊锦有心打开看看这丫头在日记里都写了些什么，可又怕没经过她同意她知道了会不高兴，不看吧，又实在好奇。正在犹豫之际，就见云曦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鞋也不脱就爬上了炕，打开了自己的小箱子，在里面噼里啪啦一通翻腾，也不知道在找啥。
“云曦，妈妈看看你写的日记，行不行？”伊锦不禁拿着日记本冲着云曦晃了晃说道。不想云曦连头都没回继续翻腾她的东西，一边翻一边说：“看吧，随便！”说话间就见她从箱子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来，自言自语地嘀咕说：“啊，原来在这儿，总算找到了。”还没等伊锦看清楚究竟是个啥，她就已经跳下了炕，一溜烟儿地跑出门了。
云曦跑出门后，伊锦于是又重新打开手里的本子，开始看云曦的日记。读了几篇，才发现这孩子写东西真是进步了很多，写得满好的，平时也没见她用心读书，可是看她写得日记倒也让人放心，于是便忍不住想莫不是博远的文采遗传给她了不成？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还算合理。
当伊锦读完刚开始的几篇日记时，她还仅仅觉得云曦文笔很不错，然而当她读到下面这一篇时，她的感受却大大地不同了。
“今天，我去翠翠家里玩儿了。翠翠家很穷，我是知道的。不仅同学们一直这样说，翠翠自己也跟我说过。她说她爸爸在工厂给人看大门，妈妈每天都要拉着板车给人送煤，爸爸妈妈挣钱都很少，可是却还要供她和哥哥读书，日子很艰苦。翠翠还常常跟我说她不想读书了，想帮妈妈拉煤赚钱。每当她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会想，怎么会有人连书都念不起？书本和学费才多少钱？以前我们家的日子也很苦的，孩子又多，可是哥哥姐姐们包括我自己从没想过要辍学，所以我无法理解翠翠为什么连书都不想读了。可是今天到翠翠家里一看，我才知道翠翠所说的艰难和我想象的有多么不同，我们家很多年前的日子都比她现在过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