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桃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却依然任性的不肯转过头,咬着唇哽咽着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漓江自嘲一笑,动手解开了缠绕在她身上的绳子。
“我没有奢望你会原谅我,吃饱点,你才会有更多力气恨我”。
她揉着发麻的手腕,抱着膝盖缩在床角,淡淡道:“我不饿,你拿走”。
“你不吃。我是不会走的”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但却含着不容商量的冰凉。
霏桃不再言语只是将头扭到一帮不再看他,他亦没有再逼她,只是默然坐在一旁神色冷漠的等待着。她看着暗淡的光线下,他静默清冷的神色,心口一滞,手指死死扯着被单,为什么他给她的永远是冰冷的沉默?为什么无论何时他的表情都可以如死水般波澜不变,似乎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他的心。
偷偷离开麒麟门,在新婚之日弃她而去,骗她离开凤鸣宫,即使让自己撞见他和别的女人……他也只是一脸淡然,为什么,为什么!满腹的委屈伤心都从心口喷薄而出,再也承受不住分毫。
她猛地抓起床上的枕头向他砸了过去,噙着泪像个小野兽般向他叫喊着:“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你走!”
枕头砸落到他身上,又从他身上弹开,撞翻了他亲手熬的米粥,亲自去买的小菜,他的眸色随着磁盘碎裂的声音,变得如寒潭般幽冷深暗。目光定定的看着溅落了一地的饭菜。
霏桃也愣住了,目光闪过一丝愧疚,却赌气般的不肯开口道歉,过了许久,他缓缓起身,拉开了门,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伏在枕上狠狠的咬着被角不想让自己哭出声,但是断断续续的呜咽依然从她贝齿间飘荡出来,让整个屋子都似漏了一夜的雨,尽是湿湿的凉气。
漓江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来的伤心欲绝的哭泣,眉头紧紧蹙着,手指在门框上扶了半响,终究无力的缓缓滑落,步履缓慢的向院外走去。
霏桃哭得累了便伏在床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漆黑夜色,直到天际渐白才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幽幽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只觉得眼眶火辣辣的疼,喉咙也隐隐有些嘶裂的疼,她遂起身想要去寻些水喝,却发现桌子上已然放了一碗米粥还有几个她以前很爱吃的小糕点,她目光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打算去喝的,但是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咕连叫了好几声,她。
咽了咽口水,还是起身坐到了桌旁,用勺子盛了一勺粥喝了一口,米粥虽然粥已经凉了,也没有那么香滑,但是是那人亲手做的,不是么?若是平日,她一定会为能有机会喝道他亲手熬得粥而开心好半天,然而如今她只觉得满口酸涩,一颗泪珠从她腮边缓缓滚落入粥中。
恰在此时,门忽而推开了,他看着眼前正噙泪喝粥的少女,愣了一下,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霏桃本欲拿起糕点的手再看到他进来时,本能的缩了回去,漓江微微扬起的唇又很快的隐没下去。
“你醒了?”
霏桃低着头,拿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一时不知是该那着还是该放下。
他涩然一笑,神情似有说不清的憔悴疲惫,眸色含着淡淡的幽凉“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你放心,我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自己保重,”
“你……现在就走?”她目光看着别处,小声道。
“恩,琅君殇的宴席此时已经散了,你就算去也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吧,厨房里还有些吃的若不够吃去那里取便是”。
她咬着唇,眸中波光闪烁,爱恨难明。
“我走了”他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霏桃定定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口欲唤,喉咙却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纵使她开口唤他,也改不了任何结局。
霏桃在桃花源里呆呆的等了四天,却没有却都没有等到凤兮游回来,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似正憋着一场大雨,空气中也夹着一层压抑的沉闷,憋得她有些喘不过起来。
直到第五天,那场憋了很久的雨才毫无征兆的倾盆而下,她站在房檐下,望着眼前如断了线的玉珠般簌簌滚落的玉珠,缓缓伸出手去,雨珠顺着房檐滴落到她手心,一滴,一滴。很快她的手心便是一片冰凉,蓄满了一汪小小的清潭,水珠从她指隙间。
蜿蜒流下,滴滴溅落在泥土中……
四周很静,静到只能听见雨水滴淌溅落在树上、地上的声音,江面上升腾起一层凄迷飘渺的雨雾,让四周都变的白蒙蒙的看不真切,桃花也被雨水纷纷打落,艳粉娇红洒落了一地。
渐渐地,迷蒙的雨雾中出现了一个模糊消瘦的身影,踏着满地的艳粉娇红步伐缓慢的走了过来,那人没有打伞,怀中紧紧抱着一把琴,如墨的发丝凌乱的贴在他脸颊上,看不清他的表情。霏桃一愣,匆匆跑回屋,翻了好半天才翻出一把旧纸伞,奔出屋外时,那人却停住不走了,他忽然蹲在地上,捡拾着地上一片一片的落花。
雪白色的长袍浸泡在肮脏的泥水中他却浑然不觉。
“兮游……”她跑过去为他撑开纸伞,目光心疼的看着他如霜般苍白寒冷的俊颜,小声道:“兮游,我们回屋吧……”
他却仿若没听见般依旧缓缓的捡拾着地上的花瓣,半响,似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就这样掉落在雨里,多可惜啊……”
“兮游……”霏桃咬着唇看着他颤抖的手指和冻得发紫的薄唇,泪水凝聚在眼眶,声音也如断了线的雨珠破碎,飘摇“不要捡了,我们回去吧……”
一阵狂风吹过,他手中的花瓣随风一并飞散,重新跌落入肮脏的泥水中,他的动作僵了一下,重新拾了起来,直到再堆满,再被风吹散,再拾起,周而复始的循环着,仿若不知疲倦。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心口的涩痛,猛的仍开纸伞,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哭泣着凝视着他。
“不要再捡了,我们回去吧,它们已经掉了,不会再重新生长在树枝上了,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求求你……”
他抬起眸子看着她,那双清莹似雪的眸子,布满了腥红的血丝,似乎被烙铁烙过般丧失了所有光彩之神,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失魂落魄的脸上布满了水泽,让她辨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突然有些害怕,一遍遍重复着叫着他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回来了,回到她身边,她已不须多问便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漓江对她撒过很多谎,可是有一句她知道他没有撒谎。
琅君殇是不会把那颗五百年的夜明珠给他们的,无论凤兮游的琴声弹得多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