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钱进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喝茶，说是好久没见想我了。自从信叔大哥那件案子之后我们就很少在一起聊天了，以前他是没事不会约我出来说话的，我不免担心起了见到他之后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如约来到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他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怎么，早来啦？”我做到钱进的对面问道。
“恩，年后不是很忙了，休了几天假。”钱进喝了口咖啡道。
看他满面春风的，看来这些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的。我转头看看窗外，路上的行人有的已经穿上了春衣，冬日的寒冷已去了，春天来了，阳光也暖暖的。这时钱进忽然问道：“怎么样最近，你们还好吗？”
“恩，挺好的，麦穗的心情不错，我也还好，我二姐跟我二姐夫去旅行了，说是要换换脑筋。”我说道。
“是啊，你们家那些事我都跟着难受。现在都过去了，日子还得照样过，以后咱们常出来坐坐，咱们也挺有缘分，也投缘，案子以后一直想叫你出来沟通下感情但是一直忙，这不今天有空就约你出来了，怎么样一会去游戏厅打会游戏？”他的表情像个孩子，我看的出来他这次来是单纯的要谈友谊，这下我便打消了已经做好的接受不好消息的念头。
我们喝完咖啡又去了台球厅游戏厅，然后又一起吃晚饭，足足过了一天两个大男人吃喝玩乐的逍遥时光。和钱进分开之后我打算走一个段路醒醒酒气再打车回家，可是走了一会我便感觉腹内难受，明明喝的不是很多却产生了想吐的冲动，又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了，我便走到一个墙角吐了起来，吐完之后额头上出了很多的汗，眼里也难受的挤出了泪水，我靠在墙上擦去汗和眼里的泪，然后用手捂住脸想要平静一会，这时忽然有人跟我说话。
“小伙子，没事吧，喝太多了吧。”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是这么忽然的出现我又想不起是谁，我把手慢慢的从脸上拿开，见到站在面前这个跟我说话的人居然是老谭。我不禁身体一颤，靠着墙的身体往墙上靠了靠，心想：他怎么又出现了呢？还是我喝多了产生了幻觉。
这时老谭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这样吧，你喝多了，到我家休息会再走吧。”
我但却地看着他，心中满是恐惧，这是他却忽然伸手来拽住了我的胳膊，说道：“来吧，客气什么啊，咱们可是老朋友了，还认生啊。”说完便拉起我朝着马路对面的一个小区门口走去，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居然到了老谭家的小区“福寿里”的大门口。我不禁暗自纳闷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明明我和钱进刚才所在的位置离这里很远啊，十几分钟绝对不可能走到的啊。越想我越感觉害怕，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跟着老谭往前走，不一会就到了10号楼404的房门口——老谭的家。
进屋去这屋里的景象却和上次来的候大不一样了。屋里的格局相同但是到处满是灰尘，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久无人居的房子了，我心里微微感到些恐惧，我看着老谭，刚要开口他却先说话了：“你别怕，我是鬼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你的。”
他的话让我有些意外，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便支支吾吾的道：“那你，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布，然后把凳子擦干净示意我坐下。我坐下之后老谭坐到了我的对面，他盯着我的眼睛看，眼里满是委屈，可以看出他是有话想对我说的，我想既来之则安之，以前自己不正想弄明白这一切吗？我想老谭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便壮起胆子来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我知道你两次找上我都不是单纯的跟我交朋友吧。”
他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是啊，我是有话跟你说的，我其实这次找你是想跟你道歉的。”
“道歉？”我好奇的看着老谭。
“是啊，上次你遇见我其实是我故意设的局，目的就是让你对万宗信产生怀疑然后牵连出当年他买凶杀死丽晴的事。”
“为了你利用我而道歉？”
“不。”他坚定的说了一句然后迟疑了，想了一会之后继续说道：“为了拆散你的家庭而道歉。”
这时我恍然大悟，老谭是鬼，如果想杀死信叔给谭丽晴报仇的话他完全可以缠上信叔，可是他选择了我，让我对信叔产生怀疑继而追查家里的事情，然后大哥为了财产要杀我们，这样就毁了我们整个家，也就是说老谭的目的始终都不是杀死信叔，而是要毁了信叔的家。
这个想法一在我脑中出现我便觉得不寒而栗，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没有再好的解释了，我想去跟面前这个鬼求证可是我没有勇气直接去问。我看着老谭，他的眼里没有愧疚也没有欣喜，他平静的脸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看的出来他恨信叔已经不是一般的恨了。
见我许久不说话他说道：“我不是恨他，我是要将他绳之以法，如果我恨他想拆散他的家庭，我可以让你们全死，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是厉鬼。”
我越听越感觉到恐惧，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靠了靠，他可能看出了我的恐惧，便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一切，还有要请你帮你个忙。”
“一切？一切不都清楚了，吴静离开你儿子之后嫁给了信叔，信叔不要谭丽晴吴静就把谭丽晴扔给了你，然后吴静给信叔生了个孩子，可是他受人蛊惑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治病杀了谭丽晴，现在他被抓了，很快就判刑了，你也该满意了，就别缠着我了，放过我好吗？求你了。”听到他又要跟我提起这一切我有些激动，因为自从这件事了解之后我们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以免勾起那难以承受的伤心。
老谭却不紧不慢的说道：“一切看似都结束了，可是事实还没有结束。一切看似也都清楚了，可是事实也还没有清楚。”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老谭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然后把脸转向我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说道：“我儿子和吴静结婚之后两年没有怀孕，我儿子是很想要个孩子的，可是偏偏怀不了，于是心里开始压抑，整日的忧愁不已。可是有一天吴静忽然说怀孕了，这可把我们家高兴坏了，晚上做了丰盛的晚餐庆贺，可是席间我儿子不怎么开心，吃完饭后吴静收拾桌子，我就扶着我儿子回房先休息，没想到一进屋他一脚就把门踹上了，然后拉着我哭了出来，他说‘爸啊，我没法活了。’我当时问他为什么啊，这不好好的嘛，孩子也怀上了。他却说‘那孩子不是我的，她个**娘们给我戴绿帽子啊。’说着他还掏出了医院的一份检验书。原来就在那天他去了医院，医院检验他的精子存活率很低，也就是现在常说的不孕不育。”
“那孩子是谁的？”
老谭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安慰我儿子说几率低也不是没可能啊，让他不要多想就安慰他睡下了。然后我本想出屋找吴静挑明这件事的，可是看见她脸上那幸福的笑我一下心软了。在之后我劝过我儿子不要多想，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本来就心里很压抑了，这下更厉害了，慢慢的开始赌博喝酒，整天喝醉了才回来，回来就和吴静吵架。等孩子出生以后他有一次差点把孩子给掐死，这样吴静才产生了和他离婚的念头。”
老谭停住了，像是情绪很激动在平静自己的心情。看他站着说了很久我便道：“坐下吧。”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坐下来，我正想说点别的他开口又说道：“我不想让他们离婚的，要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多重要啊，可是吴静执意要离，说在这个家里她和孩子早晚都得死。然后就自作主张的趁着家里没人带着孩子离开了。离开之后我儿子对她们倒是不管不问，但是我不行，我担心孙女，我想就算她不是我儿子的种但是既然她在谭家出生就证明和谭家有缘，她就是我的孙女。几个星期之后我打听到了她们娘俩的住址就买了东西想要去看看，可是走到楼下就看见吴静抱着丽晴在送一个开车的男人，后来我调查很久才知道那个男人叫万宗信是个有钱人，并且他和吴静认识已经一年多了。后来我再看见丽晴就是吴静把她送回来之后了，那天放下孩子要走时我问她孩子到底是不是谭家的，她很犹豫但是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承认了，说不是。我当时有些恼火，想要打她，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想到她却转瞬间哭成了泪人，她说：‘我对不起谭家，没有做个好媳妇，可是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谭家啊。我自己偷偷去医院查过，我没有病的，我可以正常怀孕，所以我断定肯定是谭强不行我们才没有孩子的。您也知道要个孩子是咱们家的愿望，所以有天我就……哎，那天我们单位请合作单位吃饭，那个项目正好有我参与所以我也去了，吃饭的时候对方老板就一直看我，等吃完饭他还要送我回家，可是我拒绝了。可是我们在一起就像老天的安排一样，那之后的一天我跟谭强吵架心情不好就到广场上散步，可巧的是碰见对方单位的老板自己坐在广场的角落喝闷酒，他认出了我，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当时我也确实心里难受就和他喝起酒来，我就……事后我想到了我可能会怀孕，我本想去买药吃的，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谭强不行，现在我因为一次失足如果怀上了岂不是正好，那样除了我谁也不会知道，那样咱们家以后就太平了啊，所以我没有采取措施，也没有对任何人说。爸，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想给谭家留个后。’当时吴静是一边哭一边说啊，我这个人心还是很软的，见她这样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我就问她那个人是不是叫万宗信，但是吴静很震惊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我就告诉她我调查他们了。到了这个份上我想吴静也坦然了，没有再隐瞒什么，说丽晴就是万宗信的，并且她这次结婚就是和万宗信。”
听老谭这么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谭丽晴居然是信叔的女儿，我问老谭道：“那既然丽晴是万宗信的女儿可是为什么吴静和万宗信结婚，万宗信还不要这个女儿呢？”
“吴静没有跟万宗信说那个孩子是他的，吴静说想要给谭家留个后，让我们以后好好照顾丽晴，不要对她有偏见照顾好她。”老谭的眼里好像有了泪水，没想到鬼也是有感情的。
“这么说万家一直不知道还这件事？”
“对，不知道，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就是你所不知道的故事。那之后就平静了直到丽晴和我被万宗信杀死。杀死我们之后他的生活平静了，他收养了你们，以求心安理得，觉得自己是在做慈善，可是我和丽晴却苦不堪言。”说着老谭露出狠狠的表情。
“怎么回事呢？”
“说来这都怪那个道士。”
“庆丰道士？”
“对，他给万宗信出主意杀死了我们，杀死我们之后为了防止我们化为鬼上他们的身，就想办法把我们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什么？”我发出一声惊呼。
“你注意我家的门牌号了吗？”老谭问我道。
“恩。”
“我们本来住10号楼403，可是那个道士把施了法术的404号门牌挂在了门上，一下子把我们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说到这老谭满是气愤和怒气。
听到这里我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吃惊，我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老谭会恨信叔和那个道士入骨了，我看了看老谭，向他投入了同情的眼光。
老谭看着我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其实我是死不足惜的，只是丽晴，她还那么年轻。”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也不应该死啊。”我说道。
“不，我该死。”说着老谭坐到凳子上，把脸盖在手里。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有罪啊，其实吴静和我儿子都是我杀的。”
“什么？”吴静是他杀的我可以想到，因为当知道吴静是被人杀害之后我和钱进首先想到的就是老谭，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谭强居然也是他杀死的。
“我儿子是个老实人，可是自从那些事之后他变得喝酒赌博，他输了很多钱，然后跟高利贷借了很多钱，他还不起了。一次高利贷的人把他绑了，然后叫去拿钱去领人，我哪里有钱啊，所以骗他们说肯定还钱。高利贷的人也没办法，钱跟人命比较还是钱比较重要，他们抓谭强也只是希望我们害怕能尽快的还钱，所以在我百般的求饶之后他们答应让先放了谭强。高利贷的人把谭强绑在凳子上捆的就像个粽子，然后他们走了把我们扔在那里。我给谭强解绳子的时候说了他几句他就烦了，还骂我，当时我特别的生气，一怒之下我把他打死了，然后做成是高利贷杀人的样子，其实过后我也挺害怕的，担心被抓，但是可能是上天可怜我不让我早死，高利贷那伙人里有人起内讧把杀死谭强的事嫁祸给了一个同伙，就这样替我顶了罪。”老谭说这话时显得极为痛苦，我可以看出他的对谭强的爱和恨。
“那吴静呢？你为什么杀她？”我问道，可是问完又忽然感觉我这个问题好傻。
“我恨她。我们家之所以会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她，所以我杀了她，本来我想把丽晴也杀死的，可是回头想想孩子是无辜的，于是我选择了养育她，希望把她养大可以弥补我的罪过，可是没想到万宗信居然杀了她，还那么残忍的把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如果他不杀丽晴的话该多好，她现在会有分体面的工作，会有个幸福的家庭，所以我饶不了他。”老谭狠狠地说道。
这样看来老谭犯了错误，信叔也犯了错误，只有吴静是一个无辜的追求幸福的女人，可是她追求幸福就成了一个最大的错误。这件事到底该怪谁呢？好像每一个人都是无辜者。老谭说完之后我不停的思考着，觉得这件事没有了对错只有谁是真正的无辜。
我正想着老谭说道：“别想了，现在事情结束了，再怎么想也没用，你们在这件事中受到的伤害是我带来的，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同情我原谅我。现在我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我有些好奇的问。
“你把门外的404门牌摘了。”
“这有什么用？”
老谭叹了口气，说道：“这作用可大了，如果不是这块被下了咒的门牌我们也不会困在十八层地狱，如果不是困在十八层地狱丽晴她……”说到了这里老谭抽噎了起来，缓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丽晴她也不会永世不能超生。”
这着实又让我大吃了一惊，赶紧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困在十八层地狱，丽晴被恶鬼折磨至魂飞魄散，她永远不能托生了。”老谭伤心地说。
怪不得我始终都是见到老谭而没有见到过谭丽晴。可是老谭在十八层地狱又怎么可能出来找到我呢？听一些传说说过只有没有投胎到处游荡的孤魂野鬼才能接触到人的，如果他被困住应该接触不到阳世的啊。我赶紧又问他道：“你被困住不是应该不能到阳间来吗？”
“我是经受了痛苦挣扎才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现在是孤魂野鬼，所以我能来到阳间，还能给你托梦。”老谭道。
“难道我的那些梦？”
“对，都是我托给你的，你仔细想想你都是什么时候做的梦？”老谭提示我道。
按着他说的我想来，有他的那些梦几乎都是在我想不明白或者没有办法的时候才做的，这时我忽然明白了，对他说道：“你托那些梦给我就是给我提示？”
“恩。”老谭点头道。
“怪不得我只看见你而没看见谭丽晴呢。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找我而不是我们家的其他人我就帮你的忙。”我说道。
“哈哈哈哈，这还不简单吗。”他爽朗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选择是你在帮助我这算是冥冥中的安排吧，我曾经遇见过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他可以投胎做人的可是他偏偏不去，为的就是看遍世间百态，时间长了他都快修成仙了，我跟他说了我想报仇的事，他告诉我会有一个有缘的人来见我，并且跟我说了那个人的长相，那个人就是你，你的长相跟他说的一点没差。”
“这个答案……”听了他的回答，我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就像是在神话故事里一样。可是转念一想我的遭遇即便不是神话故事也是个鬼故事，那么他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相信的了。“好，我答应你。”我想了想之后爽朗的答应了。
临走时老谭对我说：“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我了，你和你的家人以后会幸福的，不要再想这些事了，记着做个正直的人，千万不要做错事，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走的时候我带走了404的门牌，想到老谭可以投胎转世了我不禁的会心一笑，我想这也算是救人一命吧，尽管他是个鬼。
带着矛盾的心理回到家中麦穗的脸已经气的像个紫茄子了，我一进门就大声的喊道：“你干嘛去了，你才回来，打你电话你怎么关机了？”
我赶紧摸兜找手机，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坏了，坏了，我手机丢了。”我说道。
“瞎说。”她疑惑的边说着边走过来摸的衣兜，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对于晚回来的事，我没有跟她说实话，我告诉她我和钱进去洗澡了，早洗澡堂子里睡着了。对于手机的事，我没有对她撒谎，我的手机真的丢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这一切，觉得像是梦。后来我昏昏欲睡，希望醒来之后这一切真的是场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