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其实是很肤浅的东西,哪经得起反复折腾。
只是某些时候人偏偏喜欢回忆,于是事实和猜想就血浓于水样,让人再分不出了。所以胡思乱想是很可怕的东西,可以成就一个人,更可以毁灭一个人。米朵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类,止不住去想,却又不知道从何想起。
记得有人来过,是个男人,在门外说着什么已经不重要,她一句都没听清楚。等了许久,没有回音,那人便也知趣的离开。不过一会儿又有别人来,也被屋里的安静打发走了。
洛芯说,要是一个人不值得你去爱,那么最好早点转身走人。
洛芯你说得潇洒,可是最后还是不能解脱。
洛芯说,男和女是钓鱼和被钓的那个,只是有时候钓鱼的人未必不是一条被钓的鱼。
洛芯你说说,我是不是被钓的那个?
洛芯说,我们念念不忘的,就在我们念念不忘间遗忘了。
洛芯,如果我离开了,如果我把你遗忘了,你会不会怪我?
……
洛芯,你会不会怪我?
……
仍然安静,宝儿也不知所踪了。米朵缓缓起身,拖起行李。她只收拾了简单的衣物,不是旅行,她想她会一去不回头吧。当初房东太太的信是多让她感动,曾经她就这样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可是……世事无常,昨天的事怎么能再拿来和今天说呢。
天色渐亮,挑了凌晨人最疲惫的时候悄悄出发。避开黑色的汽车,避开吴严正对她家的窗户,提着行李,绕行至有蔷薇的那条小巷。到路口的时候,回望一眼,熟悉的小楼,恍惚孤傲的人影张开手掌静静立着。
可是,真的离开了,却只敢回头看一眼。
米朵不知道她怎么绕路的,还在一路避开摄像头换了三次造型。现在坐在火车上,为自己的过度敏感苦笑,这么做的时候,人往往是浑然不自知。
每次,踏上新的旅途,就让人特别放松。虽然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但是久而久之人便不知不觉爱上这样的刺激。
洛芯,对不起。又是新的开始,这次竟是我抛下你独自走了。迷途知返,只是我该怎么返?或者我该选择一条不同的路,洛芯,你会像以前一样支持我的,不是吗?
迷糊中,火车已经开出小镇,刚好绕到了一个弯口,足以览下全景。
最初她也是这么晃晃悠悠的坐着火车而来,在失去亲人的日子里。是怎样一座保守的城,让她第一眼见到就停住脚步。
再回首,细细小河绕成“Ω”形,像母亲抱着孩子。袅袅的水烟顽皮的顺着坡度一直往上,只露出十字尖尖的城堡一角,还看得见玫瑰花田,因为图书馆几乎占据着镇上1/4的土地。奇怪这里并不算好视角,但是人们却总说这是最好的了,比起悬崖都不能过去好。总有雾,若有若无的罩在图书馆上空,不能看得真切,但是在图书馆却又未感受过水汽。
太多秘密,人非得陷入了,方知深浅冷暖。
路茫茫其修远兮,吾当上下而求索。
米朵只觉着,路是茫茫了,又要远走了,上上下下却都不是路。被自己胡乱曲解诗意逗了一番,视线来不及离开雾里,恍惚见到潺潺人流往图书馆背后的城堡涌去。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了,明明是自己太累,图书馆背后哪还有什么城堡。
火车转过山谷,再也望不见什么,树丛高低的变换,坡度大小的不同,再也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
说不清有丝遗憾的情绪,伴着摇晃的规律动作,让米朵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可能是被各种心事所扰,见到的人都个个真实。
威廉咆哮着:什么!失踪了?那么大个人你们也能跟丢!吃饭也不会吃了是不是?!昊,你也该醒醒了!没事少去那女人那发呆!这是像什么话!听清楚了,我只给你们三天!……
米朵一惊,画面又被拉回到吴严跟前。他没有说话,自己却能听见他内心的声音,这是做梦吧,梦里自己也可以这么想,真搞笑。可是又听不见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很伤悲,仿佛他见到了,对着自己所在的这边伸着手。
莫非他真可以看到我?忘了,我是在做梦啊。
转念间,又来到洛芯面前。那是截然不同的她,穿着长长的黑色纱衣,见不到脸上任何表情。她指挥着很多手下,有很多钱……可是她不再是女人,原来洛芯变成男人也是可以那么帅,这是她现在的生活吧。
洛芯,你要幸福。
接着又见到自己衣着褴褛的坐在大街上,那是一条不长的街,矮矮的木质房屋,和小镇的冰冷石头截然不同。自己就仿佛旁观者,安静的看着另一个自己萎缩在墙角,被阳光照到一头银发。
可是见不到面容,为什么就能肯定是自己呢,米朵感到奇怪。
再一回神,见到自己沉沉的睡在座椅上。旁边多了个瘦瘦的男人,是送玫瑰花快递员,仔细的打量着,正准备转身离去。
“请等一下!”
……
“请等一下!”一出声,米朵被自己喊醒了,惊讶梦的真实,连忙往快递员转身的方向去,果真看到一个瘦瘦的人影。
男人应声回头。
果然是他。
梦境和现实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你……认识我吗?”
“你认识我吗?”疑惑着,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可是那份黯然恍若隔世。紫色的眼眸,长长的黑发,几乎和他见到的图书管理员判若两人。
“你不记得我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你见过我?”
“是啊,图书馆……那个玫瑰花……”米朵确实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样的一面之缘,如果对方工作很忙,应该给忘了很久了。
“哦……米小姐……”
“你还记得?”没错,是他。
“但是,你的头发……还有……”
“还有眼睛是么?我带的隐形眼镜,怎么样,帅吧?”
“是……但是……”
“别但是了,你上次说图书馆有什么传说来着?”米朵开门见山。
“传说?别信了,就是和你听到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差别。”
“你怎么知道我听到了什么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