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酸儒贫僧
人剑突然合一,仙剑十九式之“飘缈松下神仙影”如风卷狂沙一般旋转在程追风眼前,似乎有一万把剑刃在飞舞。
程追风大惊之下举琴横在身前,只听的一刹那间如万珠落入玉盘,又似万丈悬崖,沙石俱下,丁冬之声伴着轰鸣,让云聚厅中所有的人都双耳轰鸣。千年冰蚕之丝做成的冰丝乌桐琴弦,被铁剑击到,只不过犹如柔荑在上面轻拨而已。
江负樵一击不中,“山中不知岁月深”迅即再来。程追风单手提琴,一招伯牙哭吊,又稳稳将铁剑拦在身外。
子之曰程追风青年时读书,后又热衷仕途,落魄后才习武流落江湖,因此武功上头其实平平,他所依仗的,乃是他的看家利器冰丝乌桐琴,并且精通音律,有常人不会之技,因此江湖人并不敢小看了他。
江负樵本来初见云裳,悲喜愧悔等各种心情交加难以诉说时,偏偏碰上这个酸儒竟对云裳一个弱女子突下杀手,气愤之下,剑下毫不留情。
因此一转眼功夫,两人在云聚厅中,已如风卷残云般恶拆了十余招。恶斗之间,程追风那把琴在剑力划擦之下,一直激越之音不断,虽然毫无音律,但入耳轰鸣犹如一曲《十面埋伏》。江负樵乘出剑的空隙回首看一眼云裳,只见他在侍儿的搀扶下,已经摇摇欲倒。而厅中其他人,早已经做了鸟兽散。
琴音如魔,如果再不收战,云裳必定受到伤害。这样一转念下,江负樵杀心顿起,看着程追风始终将一张琴挡着自己剑尖,左冲右突,也无还反之手。突然纵身向后一跃有五丈之外,而后一刻不停,于空中整个人平平跃起,身子与手中剑呈一条线,一呵之间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刺向程追风手中乌桐琴。
这一式,是仙剑十九式中的“闲敲棋子惊落花”。万点剑花收成一点,直直便刺向了冰丝乌桐琴琴弦之音的乌桐琴身。
一刺透背。
但也仅仅是一刺透背。——冰丝乌桐,不但冰丝坚不可断,乌桐也是采自大理国千年梧桐木削就的琴身,虽然刺穿,只穿透寸许后,一柄剑,也牢牢地卡在了琴身之上。
程追风冷汗涔涔盯着江负樵,举琴的双手在不停颤抖,他那顶高高的峨巾便也随着一起抖动。
江负樵一咬牙,就要搅动铁剑。凭程追风的内力修为,只有抽身后退,不然只要铁剑使力,他的琴必碎。
阿弥陀佛!曾经一朝为臣,今日又何必自相残杀?
一声如洪钟的佛号在云聚厅的门外响起。那声音虽不高,但是似乎是要拦住眼前的决杀,因此运上上极深的内力,一声响过,在每个人耳边都犹如炸雷。
江负樵的手腕猛地沉住。一时间一动不动。程追风乘势奋力从剑上拔出冰丝乌桐琴,拼力后跃,站到了离江负樵有三米远的地方。
江负樵看也不看进来的僧人,转身走到云裳身边,低声请她回房。侍儿也已扶着云裳,三个人就要匆匆从云聚厅的后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归元僧如一座黑铁塔一般立在门口,门外的阳光让他束发的戒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仙剑江负樵,看来别人这样夸你,真是言过其实了,你一条命被贫僧救回,竟然连一声谢都没有么?
江负樵停住步,低下头却并不回身:负樵谢过归元大师了,如果有一天你要用在下的命,尽可拿去就是。
呵呵,欠我一条命是小事,那么,你还欠沈清那小子一条命又怎么说呢?
江负樵、云裳,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霍然转身,并且一齐惊呼:沈清?他在哪里?
归元僧的眼睛始终盯着云裳,一瞬也不瞬。
云裳也盯着他,一瞬也不瞬。
阿弥佗佛!他就在大都城里。想归元虽然出家为僧,但色心一直未绝,并且平生佛愿乃是吃尽天下美食,阅尽天下美色。淫心而不淫身。因此贫僧得闻一城风月城主的芳名,便从千里之外的西域赶来,一定要求拜城主,无奈城主清高,不愿见我这个渣僧人。是沈清……不错,应该是他,将这位美丽不可方物的一城风月主人云裳小姐送到我的眼前,虽然只是一眼,但是已经让我目睹俗世绝色,已领悟到大欢喜,心愿足矣!
只是我三个月在一城风月等候,原只想等到城主,得以一睹芳容,却不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此之时,竟然意外见到两位我正想寻找的人,仙剑和沈清,真正是佛法无边,因果循环,竟先有终而也有终……,阿弥陀佛!难道真的连你们两们都不知道,沈清,他就在你们、还有我们每一个十二追杀者的身边?
程追风、江负樵、云裳三人,都茫然呆愣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