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努力地想着借口,敬翔看到他为难的样子,问道:“怎么?子重不愿意?”
赵敬还没想到好主意,只好用了个最无聊的借口,他说父母早已经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两人青梅竹马,自己不想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赵敬本打算说自己已经成亲了的,可是忽然想到自己以前跟人说过没媳妇,他不清楚自己的资料人家知道多少,只好临时改口说定亲了。
这个时代本来就没有宋明时候那么多的规矩,而且道德准则已经被战争践踏得差不多了,这个借口并没有被接受,敬翔劝说赵敬,既然他的家人都远在海外,一时无法团聚,甚至无法联络,就不用拘泥于那一纸婚约了,况且赵敬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不娶妻生子才是大不孝。
赵敬听着“教诲”的时候,又想出个借口,这回他说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是靠裙带关系做官的。这个借口更加被嗤之以鼻,这个年月多少名臣大将都认主公作了干爹,连祖宗传下来的姓都给改了,当个女婿根本不会有人认为有什么问题。
赵敬说谎的功夫还是不太到家,他躲躲闪闪的目光让敬翔看了出来,敬翔索性开门见山问他不愿意去郡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赵敬忽然灵光一现,他从敬翔所说的改姓想到了改嫁,他想到了个也许会被对方理解的借口。
赵敬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明鉴,适才确实是下官找的借口,下官确有另外的顾虑。”
“子重但说无妨。”
“大人,下官一心想跟着王爷做一番事业,不想被家庭所拖累。”
敬翔眉毛一扬,正想说话,赵敬接着说道:“下官出身草根,官职低微,虽然得到王爷眷顾,郡主却如何能看得起我?日后发生争执,在下又怎么敢跟金枝玉叶一争短长?在下并非说郡主不贤,只是夫妻纷争乃平常事,在下自认肚里不能撑船,如果家宅不宁,恐怕无法认真做事。”
一直面无表情的敬翔眉毛也不禁抖了两下,赵敬故意说到了他的痛处。敬翔续弦的妻子改嫁过多次,在嫁给他之前是朱全忠的女人,被赏赐给他之后仍然时不时去找朱全忠鬼混,而且生活奢华无度,还养着自己的一群爪牙胡作非为,敬翔跟她争论,她就嫌敬翔出身低,搞得这位高智商的人无可奈何、苦不堪言。敬翔知道那位郡主根本不是自己所说的那么好,她小的时候朱全忠还在跟着黄巢造反拿人肉当粮食呢,根本没有时间管教她,况且朱全忠出身草莽,也不可能把女儿教育成大家闺秀,后来当了王爷才开始培养孩子,但是性子已经养成了。赵敬如果真娶了这位郡主,他所担心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敬翔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是成亲之后才知道夫人的品行,已经无法改变了;而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机会,他对赵敬白手起家的经历非常欣赏,不想他跟自己一样每天要为家里的事情头疼。
赵敬紧张地看着敬翔,不知道他找的这个借口会不会得到认同。忽然,敬翔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子重的顾虑我很理解,我不会强人所难。希望子重能如你刚才所说,抛弃家庭羁绊,辅佐王爷做出一番事业。”
赵敬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对敬翔的理解表示感谢。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敬翔起身告辞,赵敬一直送到驿站门外,几次想询问他会如何回报朱全忠,可最终没敢开口。
第二天一早,赵敬就去王府辞行。朱全忠对他仍旧很热情,这种态度让赵敬安心了不少,他一直担心朱全忠会对他拒婚一事不悦。其实对这种事情,敬翔也没有更好的说辞,只是把赵敬的前两个借口用自己更委婉的方式说了出来,朱全忠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但根本无法接受赵敬的理由,心里对他的忠诚度有所保留。
回到郏县,赵敬把黑火yao的配方和各种成分的制法找了出来,自己亲手誊录了一份。中间他几次有稍作改动的念头,可是最后还是压了下去,他无从知道朱全忠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多少,还是不冒这个风险为好。把纸卷塞到竹筒里用火漆封好派人快马送了出去,赵敬又把李贵找来,嘱咐了一番,派去给李存孝传话说朱全忠这边已经做好了接应他的准备。赵敬觉得自己已经尽了人事,对两边都有了交代,之后的发展就只能看天命了。
过了一个多月,李贵回来了,报告说根本没有见到李存孝,只见到了那位来过的刘参军,刘参军说一定会转达到。李贵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听到消息说李存孝被李克用任命为邢洺留后,可能因此态度暧mei起来。赵敬心里清楚历史的走向并没有改变,李存孝造反还得等到一年之后,但他很高兴看到李贵的进步,他手下这些人要论狡猾奸诈还得数文定邦,但赵敬现在仍然无法放心这个多面间谍,不敢让他涉及太多机密。
任命赵敬为团练使的正式公文到了,郏县的大小官吏纷纷来向赵敬道贺,赵敬礼物收了不少,但并不把这个官职太当回事。文定邦却看到了另一层意思,他向赵敬贺喜道:“恭喜大人,以后大人就直接向东平郡王负责了,加官进爵指日可待!”赵敬一愣,忽然也想明白了,虽然还占着洛阳辖下的地盘,但理论上他已经不归张全义管了。而洛阳城里的张大人也正独自生着闷气,赵敬不再直属于他,如果郏县就此脱离他的辖区,他也毫无办法,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赵敬从此断了赋税,郏县的税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作为对赵敬提供轰天雷制造之法的赏赐,赵敬收到了一副上等的明光铠,外加两百副皮甲。赵敬把明光铠转赠给了杨师厚,他自己不打算再亲身上阵了。不用打仗的日子很悠闲,赵敬除了看看公文,时不时跟宣武的人联络一下之外,每天就过他富家翁的日子。
朱全忠的战争动员能力远非赵敬可比,数月间就造出了数百枚轰天雷,有了这种新型武器,朱全忠信心十足,于是历史上的战争提前发生了。赵敬看着公文上的消息,幻想着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
朱全忠同时发兵攻打泰宁节度使朱谨、天平节度使朱瑄、淮南节度使孙儒和感化节度使时溥,一时从山东到江淮烽烟四起。朱谨比较杯具,被干脆利落地击败。而朱瑄偷袭朱全忠的儿子朱友裕得手,朱友裕弃营逃走,营中留下了数十枚轰天雷被朱瑄缴获,朱瑄还分了一些给同仇敌忾的时溥。这些数量的轰天雷对于动辄数万人的野战用处不是很大,可用来守城就不一样了,凌空爆炸连死角都没有,往往被炸上两下攻城的士兵就不肯再上前了,这样一来本来很有优势的宣武军就打成了糊涂仗。
与此同时,河东李克用跟云中节度使赫连铎、成德节度使王镕以及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征战不休,在这个过程中,李存孝与李克用的另一个义子李存信交恶,两人互相提防,以至战事进展不利,李存信说李存孝跟王镕有勾结,这下李存孝担心自己被李克用猜忌,真的准备造反了,这个事件发生的时间比历史上的提前了一些。
赵敬接到李存孝的书信,说他已经决定起事,他已联络好成德节度使王镕,只要东平郡王出兵相助,几家合力一定能一举击败李克用。赵敬不敢怠慢,连忙把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朱全忠的案头,既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赵敬希望李存孝的命运也能发生变化,不要那么窝囊地死去。
朱全忠让赵敬传话给李存孝说让他放开手脚干,宣武军随时准备出兵接应攻打河东。赵敬得到命令,赶忙把消息又传给了李存孝。赵敬有些兴奋地期待着事态的发展,历史上就是朱全忠没有出兵,最终李存孝又被李克用捉了回去,也许历史因为自己的到来被改变了,自己景仰的这位传奇人物不用死了。
赵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历史是固执的,而且李存孝的命运还是多少跟他有了关系。朱全忠从另外的渠道得到消息,李存孝已经上疏朝廷把自己辖下的邢、洺、磁三个州归还朝廷的管辖之下,朝廷已经决定任命他为邢、洺、磁节度使。这两份不同的消息让朱全忠思索了很久,他从朝廷方面得到的消息绝对可靠,而赵敬的消息对此只字未提,朱全忠本来就对赵敬的忠诚产生了怀疑,现在疑心更重了,连带着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到了他们的真实关系和李存孝的真实计划。考虑了良久,他最后决定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