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摇动了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还能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上匍匐,不为觐见,只为还能紧贴你的温暖;
那一世,在佛龛前叩首了千遍,不为修来世,只为还能闻你诵经的真言。
-----六世**·仓央嘉措----
始皇帝十三年初冬,秦都咸阳。
梅花树下,落英如雨。
十五岁的修罗和十七岁的采薇并肩站在梅花树下,看那一场初雪。
“你呀,始终野的像匹小狼一样,都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看来我真该叫爹爹给你说一门亲事。好收收你这静不下来的性子。”采薇微微
俯身,帮修罗拂去衣上堆砌的雪花,当看到修罗那身新衣的肩头已裂开两道大口子的时候,少女有些嗔怒,下手不由重了起来。
“师姐又在取笑我了,倒是你,明天就要嫁给追魂师兄了,师姐心中想必很开心吧?”修罗咧着嘴,躲避着采薇轻拍在他肩上的手。
“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追魂师兄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追魂师兄也说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采薇摘了满手的红白相间梅花瓣,又轻轻吹飞,翩跹舞动的花瓣下,雀跃的少女笑靥如花。
“追魂师兄那样完美的一个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他,师姐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修罗俯下身,将地上的积雪聚在在了一起,他迅速的舞动着双手,不一会,一个丑陋到了极点的雪人已初具规模,他拿了两根枯树枝插在雪人的眼部,又捏出了鼻子和嘴巴。
“呼!”他深呼了一口气,拍拍手,满意的站了起来,咧嘴笑道:“师姐,快看看我堆得雪人怎么样,漂亮吧?”
“丑死了!和你一样丑!”采薇微微一笑,也蹲下了身子,细心地帮修罗修葺了起来。
“修罗,我问你,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嫁给追魂师兄吗?”少女玉色的手指在雪人上轻轻拨弄着,丑陋的雪人渐渐变得秀气平滑起来,她有些恼怒的拔出了插在雪人眼睛上两截枯树枝,起身摘下两朵梅花镶嵌在上面,雪人立刻变得灵动起来。
“当然了,用阖岳师叔那个老酒鬼的话说,采薇师姐和追魂师兄,那就是郎才女貌,天造之合。”修罗敏捷如豹子般接住采薇向他掷来的那两截枯树枝,凌空一个翻滚,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雪地上。
“小屁孩一个,你懂什么!爹爹教你读孔圣的书,你就只记住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还非说是什么早上听了一大篇道理,到晚上如果全忘了,就会被爹爹给揍死。如果孔老夫子听到你这句话,都能被你给气活过来。教你的杀人功夫,你却是学全了,连师姐都打不过你了。”采薇打量着野的如小豹子一般的修罗,满脸宠溺戏谑的笑意。
“那感情好!听师尊说孔圣他老人家身高九尺,力大如牛,一身儒家剑法更是出神入化,我可得向他好好讨教一番。”修罗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一把雪花,乘采薇不备,一把抹在了她的脸上,采薇佯怒要追,他却运力运足,在梅花树上轻轻一点,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后滑去,他站在远处,满脸诡计得逞的明媚笑容,“采薇师姐,修罗可不小了,我都已经十五岁了。连师尊都说等你和追魂师兄成亲之后,就让我去执行第一次任务。”
“好了,修罗师弟你过来,师姐不追究你就是了。”少女白皙的面颊浮出两抹醉人的嫣红,妩媚的如这雪景里的摇曳身姿的梅花一般,“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尽玩一些小孩子的把戏。”
“我就知道采薇师姐对我最好了,肯定不会生修罗气的。”修罗满脸开心的笑容,凑了过去。
却被采薇抓起一把雪,胡乱的抹在了他的脸上,少年俊秀阳光的面容立刻变得像只小花猫一般。
“笨蛋师弟,你上当了。”采薇开心之极,少女灵动清雅的笑声回响在漫天纷飞的梅花般中,随着轻轻吹来的风,飘得老远。
修罗怒极,即刻抓起一把雪团还击过去。梅花树下,少年和少女尽情的嬉闹着,似乎连那有些有些凛冽的北风也变得明媚缱绻起来。
修罗和采薇并肩坐下梅花树下,抬眼细细打量着这一场风雪浩大。
“呼!”有些疲惫的少女静坐在雪地上,原本白皙若雪的脖颈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粉红色,“修罗,你来英雄冢已经五年了吧?”她安静的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泉水般的眼眸里仿若有细小灵动的光点在跃动。
“恩,”修罗抬眼打量着头顶的梅花树的树冠,“看,我来的第一年的冬天,采薇师姐带我来这里种下了这几株梅花树,现在都长这般高了。”
“修罗,明天我就要嫁给追魂师兄,就要做别人的妻子了,那以后我们还能来这里看梅花,堆雪人,打雪仗吗?”少女伸了一个懒腰,素白色风衣下勾勒出了一道玲珑窈窕的曲线,她浅浅的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变成一条细细长长的线。
“当然能了,修罗只知道采薇师姐对我最好了,师姐也永远是修罗的师姐。一千年,一万年都不会变。”少年说最后一句时,几乎是喊出来的,已经开始变声的他,声音带着五分稚气,五分雄浑,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在这浩瀚的风雪里,传的老远。
“就只是师姐么?”采薇细蚊般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不知怎的,少女忽然变得有些恼怒,她一把揪住修罗耳朵,嗔怒道,“昨天才给你做的新衣服就破了两个大洞,记得回去后脱下来师姐给你补好。那天你跟追魂师兄猎到的那头雪狐,我用狐皮给你做了一件袍子,等下拿去换上吧。”
“好师姐,快放开,再不放开我要死了。”修罗说着,当真两眼一翻,只剩眼白,连舌头都吐了出来。
“丑死了!”少女轻声笑了起来,却是放开了揪住修罗耳廓上的小手。
“好师姐,修罗知错了。就知道师姐对我最好了。”少年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白皙的牙齿。
“好了,受不了你了,”采薇点了点头,轻声道,“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本小姐对你好。”
北风拂面而来,拂动少女满头的青丝,那墨黛色发丝轻柔的舞动在空中,丝丝温馨的淡香悄悄传进少年好看坚挺的鼻翼里。
“修罗,如果你以后有了妻子,会不会就忘了师姐啊?”采薇忽然转过头,一脸郑重的望向修罗。
“当然……不会了,修罗又怎会忘了师姐!”
“那你发誓!”少女依旧不依不饶。
“好吧,”修罗一脸郑重的举起手,高声道,“上苍为证,修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采薇师姐。不能忘,一辈子都不能忘,下辈子也不能忘,下下辈子也不会忘,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死都不能忘!”
梅花树下,皑雪地上,有顽石立于一侧,名曰三生。
“……不能忘!”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就算死,也……不能忘!”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如同从冥冥幽谷传来,又彷如从云端深处滑落,一遍又一遍,回音飘渺,层层相叠,经久不息。
……不能忘什么?
“呼!”
修罗霍地惊醒,他浑身湿透,连衣服都紧紧贴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