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前脚才踏进院子里,就听到沈煜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下人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江南目中充血,逮住一个下人,问道:“煜哥哥方才不是还好么,怎地说生就生了?!”
那人抖抖索索道:“家主,主子他方才在院子里散步,不小心滑了一跤,见了血,动了胎气。产公说怕是要生了,忙叫柳儿公子去通知家主。”
江南语气恶劣:“怎会跌倒?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难道我花银子竟养了一群废物么?!”
江南平日里对下人也是谦和有礼,甚少发怒,反倒是沈煜对下人处罚甚为严厉,也只是针对那些犯错的下人罢了。现下家主发怒,那人直哆嗦:“小人,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在外院伺候的。”
江南有了钱之后,将内院外院隔绝开来,外院伺候的都是些女子,内院伺候的是几个侍儿,今日沈煜见血,内院的侍儿不够用,这才从外院调了些女子进来帮忙。
江南知道问不出什么,掉转了方向,怒气冲冲地对跟着赶过来的柳儿道:“柳儿你说!”
柳儿支支吾吾不敢答话,沈煜进房前特别嘱咐不能告诉家主,可是,可是他不敢瞒着家主啊。
江南知定有内情,柳儿却还是不说,恶狠狠道:“你若是不说,明日我便遣牙公来将你卖了,从此你对你的新主子尽忠去吧。反正我总会知道是谁,那时你求煜哥哥都没用!”
柳儿知道,一般大户人家卖出去的侍儿,少数幸运的被卖给了山里的农户做小侍,但凡稍稍有些姿色的,都被卖给了小倌馆。
他知沈煜是一片善心,却忘了家主是容不得任何伤害主子的人存在的,无论那人是无意还是有心。
想通了这一点,柳儿忙道:“主子说生产前多走动走动,这样方便开产道。本来是由烟儿扶着的,几个侍儿在院子里玩闹,没注意主子走到旁边,撞了主子一下。烟儿没稳住,跟主子一起跌倒了。好在烟儿及时挡在了主子的身前,主子才没撞到假山上。”
屋子里又传来沈煜的痛叫声,江南忍不住握拳,就要往屋子里冲去,柳儿顾不得男女之别,忙拉住江南。江南回头,厉声道:“你是家主还是我是家主,松手!”
柳儿哀求道:“家主,主子千叮咛万嘱咐,他生产的时候决不能让您进产房,说是怕血气冲撞了您。”
江南死命掰开柳儿的手:“我不在乎!”
柳儿道:“奴知道家主不在乎,可是主子呢?主子知道家主不怕这些,主子怕的是生产时的窘状被家主看见。家主难道不知道,男子最忌讳的,便是在心爱的人面前衣冠不整么?”
江南慢慢松了手,眯眼道:“既然如此,你且去里面伺候着,那些人,稍后再处理。”
柳儿应了,疾步往屋里走去。不知是不是情况好了些,往外端血水的人渐渐地少了,江南急的直冒汗,她知道沈煜最是在意容貌,尤其是在她面前。
所以听了柳儿的话,她才止了进产房的心思。
江南抬头看看白云蓝天,祈祷道,满天诸佛,但愿你们能保佑煜哥哥顺利生产。
时间慢悠悠地过,约莫过了几个时辰,产房里才传出婴儿的哭声,江南一喜,听到里面产公道:“恭喜恭喜,是个小姐!”
江南疾步往产房走去,才走了一半,听见里面又开始慌乱起来,柳儿烟儿的叫声穿插在里面,“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江南一惊,顾不得那些了,小跑着往产房跑去,刚到门口,便听见另外一声婴儿啼哭,烟儿笑道:“这回是个小公子呢。”
产公回头见江南站在了门口,忙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笑嘻嘻道:“恭喜江小姐,贺喜江小姐,沈主夫为您添了一子一女,都可爱的紧呢。”
江南见沈煜只是虚弱了些,并无险状,一时心收回了原先的地方。心情大好,笑道:“甚好甚好,路产公果真是接生的妙手,孜然你带路产公去管家那里,支五两银子,一挂腊肉,一匹红绸。”
沈煜道:“不如再加一篮子鸡蛋吧。”
路产公喜道:“奴家谢过江小姐沈主夫,小小姐与小公子相貌堂堂,将来必是人中龙凤。“
沈煜半坐在床上,虚弱道:“借您吉言,希望如此吧。”
江南看着烟儿柳儿手里抱着的婴孩,面上全是笑容,一会逗逗这个,一会逗逗那个,本是喜笑颜开,过了会,却委屈巴巴地挪到沈煜旁边,道:“为什么那么丑,一点都不像我们?”
沈煜微笑:“还没张开,三日后便知道了。”
江南这才又笑了,忽地开口:“煜哥哥,那话,是你不让柳儿说的是不是?”
沈煜面色一僵,她知道那事了,果然要糟,无奈道:“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江南道:“此事无须你管,你只需好好地将养身子,煜哥哥,我同你商量件事。如今你我有儿有女,我不希望你再次生产,这样的担忧我不想再承受一次了。”
沈煜无奈,三个月时她将琼果一事告诉了他,那时他便对她的心更加情根深种。要知,似她那般的女子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他沈煜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斯的宠爱。而如今日,她似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她,是真的很爱很爱他吧。
沈煜心里甜蜜阵阵,不如都顺了她的意思吧,而他,也只要从此相妻教子,也算是圆满了。
江南不依不饶:“煜哥哥你听到没?”
沈煜靠近她的怀里,柔声道:“你想如何便如何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江南又道:“那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几人是谁好不好?”她不想再去查,浪费时间,既然煜哥哥说从此都听她的,那么第一步,从这里开始吧。
沈煜老老实实地报了名字,江南皱眉抿唇,烟儿玲珑心思,将手里抱着的小公子递给江南抱着,小心提示:“家主仔细抱着,头扶高点,万不能见了风。小公子还小,见不得风的。”
江南撇撇嘴:“烟儿,你比煜哥哥养的那只鹦鹉还啰嗦!”
烟儿向来不怕江南,啧啧道:“奴罗啰嗦点倒没什么,只怕家主把小公子带生病了,主子是要生气的。到那时,可别求着奴偷偷开院子的门。”
江南囧,某次她跟沈煜吵架,沈煜气急,一下子把内院的门锁了,遣人通知她住在外院的书房里。入夜时,她悄悄地求了烟儿半天,许下无数好处,才叫这抠门的人儿偷偷给她开了门,摸上了沈煜的床。如今他把这事拿出来说,摆明了是要瞧她的糗。
江南眼珠转了两圈,亲了儿子一口,道:“某人不提我倒忘了,那时某人似乎索了我不少好处吧,现下算算,银子进项也有不少。难道,某人是瞧中了哪家的小姐,迫不及待地要凑齐嫁妆嫁过去了?”
烟儿羞极,跺了跺脚道:“家主尽说这些无赖话,主子,您也管管家主,都没个女子样了。”
沈煜见烟儿已经满面嫣红,方才打断这两人的互揭短处:“好了好了,南儿,孩子的名字还没起呢,你就跟烟儿杠上了。
江南笑眯眯:“早想好了,若是个儿子,就叫江小天。若是个女儿,就叫南宫玉颜。现在儿女都有了,就都用了如何?煜哥哥,你说怎么样?”
沈煜眼中含泪:“南儿,你竟让女儿姓南宫?!”
江南擦去他的泪:“哭些什么,如今在这世上,总要有个姓南宫的不是。南宫家到底养大了你,大皇女她绝不会恢复南宫姓,那咱们就让女儿姓南宫。也算是成全了那些年他们对你的疼爱了。”
沈煜点点头,见烟儿呆傻着看着两人,忙道:“烟儿不是有事,还不快去。”
烟儿狠瞪了江南一眼,江南凑近亲了亲沈煜,把怀里的孩子递给他,“煜哥哥,我出外院处理下,你先歇息着。至于柳儿,”她语气有些冷淡,“把小公子小小姐安顿好,其他的,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待江南走出去,沈煜才略带歉意地对柳儿道:“是我连累你了,她不敢罚我,反倒来罚你。你莫怕,别听她的。”
柳儿幽幽道:“主子,今日您平安无事,家主才正常些,若是您出了事,奴怕,怕家主会发狂的。至于那些惩罚,是奴应该受的。长些记性,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