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轩清被门外的吵嚷声吵醒,这时听见有人敲门,忙准备起身。
云珠被惊动醒来,发现自己一直抱着轩清,而他任凭自己抱着一夜没动,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
幸而二人和衣而睡,也没什么需要准备。轩清下了床打开门,发现是两个捕快。
一个捕快道:“这间客栈昨晚出了命案,要关店查案,两位另寻别处吧。”
轩清虽是无奈,但也不可能强留,索性二人没什么行李,轻装出来。
走到大堂,见几个房客围着掌柜正争吵。原来今天通知搬出去,掌柜向他们要这几日的房钱,房客因为未注满日期就要被赶走拒付房钱,双方僵持不下。
轩清将银子放在掌柜案上,转身出门。云珠因昨晚的事,不想在此多停留一秒,快步跟轩清出来。
云珠知没了住处,一筹莫展道:“公子,要不我们去别的城镇吧,这里不好,又没有客房。”
轩清迟疑道:“待有件事办完,我们就走。”
“什么事?”
“既然来了,还在眼前发生了命案,就不能不管。我的追魂符打在那画灵身上,今天去收了她。”
云珠惊道:“去,去哪?”
轩清寻着符踪,一路西北,到栅栏处停下。
云珠道:“公子……不是要进去吧?”
轩清望着她道:“珠儿若是害怕,先待在城里,我办完就去找你。”
云珠虽怕来此地,但如今更怕一个人。咬牙道:“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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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随轩清一路寻着符咒的踪迹来到城西的荒宅前。
宅子很大,门柱的朱漆早已剥落。走进来看,房屋样式极古,与当朝的庭院大不相同。院内处处杂草丛生,房檐屋上结着蜘蛛网,前厅门半敞着,透过可见里面的家具早已落满灰尘,破旧不堪。
轩清一路来到后院,发现宅院很大,有假山池塘。假山仍在,池塘却已干得只剩下半塘水,那水绿幽幽的,上面杂乱的飘满了浮萍和水草。
云珠一步不离的跟着轩清,壮着胆进到院里,却并未感觉有先前想象的那样害怕。反倒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她很熟悉的东西,在刻意躲着她。
轩清打量四周,没发现哪里异常,然而那符咒明明就在这院内,想必妖精隐了身形,一时寻不到。
轩清信步走到宅子正中,抽出折扇,扇柄指地,口中低低念咒,最后喝到:“现!”
云珠感觉四周的空气好像晃了晃,但没有什么显现。
轩清再持扇再喝,宅子角落隐隐有青色的烟雾摇晃,一瞬间又隐没了。两次三番,那妖精似乎在强支撑,明明已被法术激得就要现身,却一次次又隐没了。
轩清一时无法,思索其他发咒。云珠也看出端倪,皱眉望着庭院,不自觉说道:“有什么东西,还不出来?”
云珠话音刚落,只听轻轻一声叹息,一个一身金袍,金冠束发的年轻公子在院中缓缓现出身形。那公子样貌倒是极好,可惜表情很是不情愿,愁眉苦脸。
轩清见他出现,疑惑道:“你是何人?”
那金袍公子道:“在下金尘子,长住在此。”
云珠想起此宅的种种传闻,以及刚刚故意不肯现身,看着金尘子不屑道:“故弄玄虚。”
金尘子听后一震,不敢看云珠,面有愧色恭敬向她施礼道:“怎敢。”说罢抬手一扬,破旧的宅院转眼间变得焕然一新,富丽堂皇。
云珠看这里忽然如此十分赏心悦目,微笑道:“这还不错。”
金尘子听后像是受到了莫大鼓励,有些讨好的望着云珠,请他们进屋。
轩清向云珠腹语道:“他好像很怕你,你来问他。”
云珠有些疑惑,仍点头答应。
屋内银烛高照,灯火辉煌。珊瑚宝树,玛瑙琉璃瓶,随处摆设都价值连城。紫檀木桌上铺着绣满繁花的布饰,布周垂着金色的流苏。锦屏绣帐,雕梁画栋,富贵程度人间少见。
云珠与轩清在桌前坐下,那金尘子却只站在云珠旁边不敢坐。
云珠看他道:“听说很多人住进这宅子后无故死去,是不是你害的?”
金尘子低头道:“不是。这宅下藏万金,是大福大贵之地,那些人强住在此,福薄受不起,所以死了。”
云珠笑道:“我不信。”
金尘子诚恐道:“在下绝对句句属实!”
云珠道:“那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金尘子道:“想是有人看见了画灵,受了惊吓,才如此传说。”
云珠忽然想起:“昨晚是不是有个画灵逃到这里了?”金尘子面色一滞,不语。
云珠再问道:“是不是?”金尘子只得点头。
云珠道:“现在她在哪,带出来。”
金尘子面色为难,仍不敢违抗,去其他房内将瑟缩在墙角的画灵带出。
那画灵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身形不稳,见了轩清,吓一大跳。
轩清对画灵道:“昨晚的房客,可是你杀的?”
画灵蹙眉摇头,面有痛苦之色。
“我昨晚已看见他房中也挂着同样的画,还不肯认吗?”
画灵眼里已有泪,仍是摇头。金尘子望着画灵,目光中有怜惜之色,颇为不忍,又不敢开口。
这时却见一团深青色的雾气忽然显现,一个青衣女子从雾中走出道:“不要逼她了,人是我杀的。”
先前那画灵见青衣女子现身,顾不得身上疼痛,上前道:“姐姐!”
轩清眸色冰冷,手握折扇。
青衣女子见状,面不畏惧,对轩清道:“公子听我说完,再杀也不迟。”
她开口道:“我活着时本是贫家女,被父亲卖到茂家做小妾,不想我那夫君是见利忘义之徒。一****在街上买布被外出的知县遇见,知县见到我貌美,几番调戏被我拒绝。回家后我将此事告诉夫君,不想他非但没有责怪知县,竟背着我秘密运作,几日后把我送给了县官,以图日后生意方便。
我忍着怒气来到知县府上,不想那知县丧心病狂,专门喜欢折磨女子,几任妻妾都被她折磨至此。那些日子我过得生不如死,不到一月我终于不堪忍受自尽。
死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知县,但仍怨气不散,不肯离开人间,那时还找我那姓茂夫君报仇,鬼差就到了,我一路逃至此地,多亏有金公子相助,收留我于画上。我答应恩公若报得此仇,便从此归入轮回。
公子推算十年后那性茂商贾会来此地,让我耐心等候。我请客栈掌柜卖画,我每夜来看,若不是仇家,我自然离去。那茂性好色,定会买画,到时我博他信任,自然可以报仇。果然天不负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时机。”
轩清听后,一时不知说什么,良久,松开了紧握折扇的手。
云珠早见那商贾不是好人,没想到竟无耻卑劣到如此地步,今天看来死也是最有应得。
青衣女子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公子要拿我便拿,但请解了我妹妹的符。她本可以有快乐日子享,却为了帮我,寄身画上,如今更是为我而受伤……”。
轩清叹息,默念咒法向画灵一指,那符失了灵力,变作白纸,飘然落地。
屋内沉默,半晌,轩清道:“世间自有因果,天道轮回,我不收你。”
青衣女子惨然一笑,转身向妹妹道:“环儿,本来昨日即我去日,见你受伤想寻找道开解之法再离开。现在一切已妥当,我也该走了。”说完跪下向金尘子磕头道:“恩公受纪兰一拜。大恩不言谢,来世轮回再报。”
金尘子忙将她扶起,面色难过。
转眼青衣女子开宅院,往地府去。妹妹纪环见姐姐离开,早已泣不成声。云珠见此,也悄悄拭泪。
此事了解,轩清不想多留,起身与云珠离开。刚出了宅院,忽然见扇端有金光闪动,瞬间大悟。转身回去,向金尘子道:“有此法术,且可以仙气来遮掩画灵,不是金耀又是谁?”
金尘子听后闭上眼睛,低低一叹。
云珠疑惑道:“你是说,他是最后一颗星子?”
轩清点头。
金尘子也不否认,有些任命的道:“容我道别。”说着走向屋中那个叫纪环的画灵,温柔的执起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轻低语。纪环听后立即垂泪哽咽,不忍回头,转身投去地府。
人世间生离与死别,一日看尽。云珠心有悲戚,大大的眼睛蓄着泪水,望向轩清道:“公子……”
轩清虽也心中不忍,但明白这终究是最后一颗星子,关系重大,不能放弃。不去看身边的云珠,面色仍清冷如常。
金尘子见纪环走远,笑得有些落寞,向轩清道:“公子今日莫笑我痴,若有来日感同身受之时,希望也能像今天这般淡然。”
说罢恭敬向云珠一拜,随后一道金光飞入她的掌中,化作一颗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