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白岂带着少离心满意足地从凡界回来了。
我坐在莲池边上边喝花茶边看《牡丹亭》,委实惬意。莲生学的很是快,想来喝多了我的凤凰泪竟与我一样聪明了,厚厚的几本草药经不过半月就能倒背如流,我便放心的把凤栖山的药田交给她料理。
正看到柳梦梅在牡丹亭约会杜丽娘时,大门“哐”地一声被砸开了。我一惊,小小的一颗凤凰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抬头却见听莲舫的雕花大门颤巍巍的晃了两晃,也坚强的没有散架,我倍感欣慰。
鱼贤风风火火的杀了进来。
一瞧见我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忙赔着笑脸地挡住他,道:“鱼贤,有话好好说。”
鱼贤那张脸皱成一个包子,咬牙切齿道:“你犯到墨机君了?”
我顿悟到原是那日用了鱼贤的名字挡墨机,想必如今是东窗事发了,遂干笑道:“鱼贤君何出此言呐?”
鱼贤挑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道:“今日见云拓带着墨机去找神君,竟贼兮兮的关着门说话,我一时好奇就跑去偷听,结果竟听到他跟神君提亲说要娶我!”
我愣了愣,惊道:“这墨机竟也是个断袖,你们俩在一起甚好。”
鱼贤白我一眼,道:“你莫要高兴的太早,你可知他拿了什么来提亲?”
我端起茶水润了润口,配合地问道:“拿的什么?”
鱼贤阴恻恻地笑道:“火凤翎。”
我手一歪,茶水洒去了半杯。
话说那日,墨机一手搭上我的肩,我一个激灵竟想到袖袋里藏着一包迷魂散。
于是,转头一洒,那位骁勇善战的战神墨机就“哐当”一声倒地,歇了。早知如此我何苦费那些个口舌?!
……虽然自己编了回戏本子心里满足的紧。
我急匆匆地闪进墨竹林,只想着速速离开便化了真身,振翅飞回了上清。
这这这,我就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出会掉下一根毛!
如此这般,事情就有些难办了。鱼贤是条鲤鱼,怎么也长不出个毛来。墨机那厮若是没有那根毛还好说,如今有了物证……
身旁的鱼贤凉凉的开口:“昨晚那人是谁墨机会不知道么?不过用这招把你引出来罢了。”
我抹了一把眼泪扯着鱼贤的袖口,抖着嗓子道:“鱼贤,这可是你让我去的……”
鱼贤转头一哼:“我让你去给少离下药,又没让你招惹墨机。我不管。”
我抹了一把鼻涕,狠狠回道:“不管就不管,左右墨机都是说要娶你的。”
鱼贤拍案而起:“你!”
我拿起沾了些茶水的《牡丹亭》,拍干眼泪淡然一笑,道:“不送。”
鱼贤一怒之下抓着我肩头开始晃荡,边晃荡边在我头顶上嚎叫:“你个良心被天狗吃了的!你哪回犯了事儿不是搬出我的名号!你说我的名字倒是越来越顺口了!亏我天天给你跑腿儿去太清要酒喝!亏我打下来的枇杷果都分你一半!”
我晃荡着脑袋结结巴巴的回答:“我~~~哪次犯事儿~~~不是你~~~叫我~~~去~~~的~~~”
鱼贤手一顿,停了。涨红了脸瞪着我。
我抚了抚额头,晕的厉害。
过了许久,耳边飘来声若蚊蚋的一句:“此番是我错了。”
我抬头瞄了瞄鱼贤,叹了口气道:“躲也不是个法儿,这厮挺不简单,我会会他去。”
想来那日是我想要害他弟弟被捉了,但以本神君的能耐,他定查不出来我是怎么下的药;再者,我虽编了一箩筐谎话诓了他,墨机左右也不能给我坐实个罪名。
左想右想我都不吃亏,认了就认了吧。遂肥着胆子推开了羡鱼阁的门。
屋内一双人扯着相似的笑脸望着一脸凛然的本神君。
我正准备开口,墨机抢了先说:“陵光你来啦,我正向令兄提亲呢。”语气甚欢快。
我这气儿一口被提了上来却没能喘出来,委实憋屈的很。气势也掉了不止一两分,只好咬牙笑脸道:“鱼贤真是好福气,竟得墨机君如此抬爱。”
白岂笑着插进来说道:“陵光啊,我今日听闻一件奇事。”
我道:“有何奇事?”
白岂气定神闲的甩开扇面,款款道:“鱼贤却是我从小养到大的金鲤鱼,不知他偷吃了老君什么仙丹妙药,竟能长出一根红艳艳的毛,陵光,你说奇不奇?”说罢拿起桌上的凤翎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下笑脸挂不住了。好啊白岂,胳膊肘子往外拐。
墨机“吧嗒”一声放下茶盏道:“此事可以录入神君正在写的《三清异闻录》。”
白岂挑眉道:“正合我意。”
本神君叹了口气,低头道:“鱼贤长在水里,左右生不出个毛来。那日去空冥的不是鱼贤,是我。” 说罢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瞟了瞟这一双人,却见墨机正兴致勃勃的瞅着我,一脸“我就知道你会承认”的表情。
我瞪回去。
白岂收了扇子倾身于我,道:“嚼两根草药就当墨机君不认得你了么?你倒是挺会自作聪明。昨天偷偷摸摸跑去空冥作何?”
我咕哝一句:“找少离。”
白岂一脸吃惊,遂那扇骨敲了敲本神君的头:“果真想跟少离春宵一夜啊,你这胆子越长越壮了!”
我抽了抽嘴角。
墨机亦抽了抽嘴角。
我满眼泪花咬牙切齿道:“白岂你尽管气死我!”
白岂坦然一笑,“陵光,神君要有神君的样子,我和墨机君今日谈的是正事。”
他能把这句话说得如此稳妥,果然道行高出我许多。
白岂转过头来,和声对墨机说:“那夜既然是舍妹,那这门婚事……”
墨机一脸泰然道:“既然都提了便不变罢。”
都承认了还娶鱼贤?我看着墨机诚恳赞道:“墨机君果然大方。”
墨机挂着他那******不变的笑脸道:“过奖了。”真是淡然得很。
白岂转头问我:“这事你觉得如何?”
“问我做啥。”我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继而转头冷哼道,“只是今日才知道墨机君竟也是名断袖,真是稀奇,这件事哥哥也可以写进异闻录了。”
谁知这厮并不在意我讽刺他,反而笑得更深了些,道:“那……这门婚事陵光神君没有异议,便是答应了?”
我笑,径自斟了杯茶道:“我为何不答应?我瞧你俩在一起就很和村。墨机神君年轻有为风流倜傥骁勇善战学富五车,鱼贤去了肯定不会被亏待。”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只不过鱼贤不愿嫁给神君,神君可是要下一番功夫了。若是有用得到小神的地方,尽管吩咐。”
说罢心满意足地端起茶盏润了润口。
白岂听我说了许久,终于状似吃惊地发话道:“陵光,我何时说过要嫁鱼贤了?”
我包着一口茶愣了,看看白岂又看看墨机。遂慌忙咽了问道:“不娶鱼贤难道娶我啊?”
墨机点点头:“我是跟白岂说,要娶你。”
“哐当”一声,茶盏掉在桌子上,磕豁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