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是她想多了,这宫里所有子嗣的正主母亲都是她,又怎么能不算子嗣?
元彻轻笑,“自然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出子嗣,只有你这……”他像是说着什么轻松的事,完全不像是什么偷梁换柱的大事。
“都已经大摇大摆地来告诉我了,估计很快就都知道了。”
“她不是回钟秀宫了么?在宫中想要传一件事容易,想要瞒一件事也容易。”元彻说得实在,“尤其是你已有了,她也就不必——”
云依心一惊,“你要做什么?”
元彻盯着她的脸,温柔的眼神浓得化不开,“没什么,我本来就想着,除了你,这宫里不需要别人的子嗣。”
这对他人有多残酷的话,是她来说应该是温柔,可云依却高兴不起来,“那是你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做!”
“云依,我原以为你会想得明白这里面的利害轻重,没想到你也是一片仁慈之心,为了大局,有些牺牲是必须的。”元彻轻抚她的脸。
她抓住他的手,冷冷道:“我确是妇人之仁,大局么?不要说得太好听了,去了人家那就是去了,想利用阿惠便利用,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又能说个不字?我不会让孩子没出世就背负上人命和罪恶。”
他话里的意思,她怎会听不明白,所有的症结都在于她,她自己不在乎,却不想让孩子被此所累!
元彻低头自嘲地笑,“我这是自讨没趣了么?只是想说与你听听,朕做事自然是以江山为重,从不后悔。此事确不是为你,”
“接彤史之时,我虽难过,却是我的选择,我愿成为你的助力,这是我能做的。你难道不明白么?”云依幽幽道,看着他淡然自嘲的模样,道出了自己的心情。
愣着坐在一边的元彻身子一震,他之前想的,不是全部么?不只是为了姬云佑,也是为他么?伸出手臂揽住她,把她温柔地抱在怀里,“所有的罪恶都由我一人承担,天下本就是血铸成的,我就是个嗜血的君主,你也愿与我一起么?”
靠在他的肩头,云依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意,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头,“这比不上你给我的万分之一,你却让人更疼……”
忍着痛,元彻抱着她:“我知道。”可是不想放开你,到死都不放。
“贤嫔的孩子,你不会真的动手罢?”云依问他。
轻轻玩弄着她白皙的手指,元彻不语。
“臣妾请圣上慈悲,留下这个孩子。”云依反握住他的手。
元彻皱眉,欲驳回她的话,云依道:“皇上之所以为帝王,自然是无所不能,自然有不必牺牲这孩子的法子,将来生了,便如你先前所想,为我所出罢。”
翌日,大晋宫中各处便都知道,贤嫔苏惠怀有龙嗣。各地闻风而动,进贡名医补品采选乳娘。未免龙嗣有异,皇帝特下令贤嫔移居于凌海阁,不得他人随意探视。
凌海阁紧邻坤和宫,如此安排让众人心里各有筹划。
靖王爷被袭案情逐渐明朗,齐国公余党欲寻剩余财物所为,掩去了与西戎有关一段。皇后回还坤和宫,当夜释放姬云佑。
绿绮等早就等在了宫门口迎接皇后娘娘一行,众人皆是喜中带泪:“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回到了熟悉之地,云依心里感慨,哥哥无事最好,不然自己的愧疚都无法排解,手不由自主地扶上了腹部,她轻叹气,这也算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本以为贤嫔会因子嗣拔得升位的头筹,连住所都变更了,谁知紧跟着皇后娘娘亦回到了坤和宫,翠藻宫内,芙蓉对淑嫔道:“娘娘,我看贤嫔娘娘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皇后娘娘无子,她诞下龙子,皇后娘娘如何罢休。”
“一男半女都是好的!偏偏让她抢了先,你快收拾收拾,我们去一趟坤和宫。”王桂苓吩咐,她是最先服侍皇上的,原以为这妃位,贵妃位迟早都是她的,偏偏这几年她均无所出。
坤和宫不必凤章宫,人多嘴杂,云依害喜的事不出一个时辰便传遍了宫中上下。
来访的王桂苓听到宫中传出的声音,有些吃惊,难道皇后也有了?!
进得殿内,闻得一股酸味,她微微皱眉,先行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凤体康健。”
云依推了推钵盂,示意她起身坐下,“淑嫔来了,坐罢。本宫身子不适,就容本宫歪着罢。”
“娘娘这是……”王桂苓看她的模样,满腹疑问。
“娘娘这是……”王桂苓看她的模样,满腹疑问。
“本宫方回此地,有些身体不适。”云依也未明说,让她自己去猜罢。
绿绮端上了果品,放了九制梅汤在云依手边。
王桂苓身上飘过浓浓桂花香让云依又皱起眉头,怎么最近宫中都用这种香?她皱眉咬牙不语。
“娘娘好生歇息,要传召太医来看看,凤体要紧哪。”王桂苓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扫着,满是怀疑。
勉强点头,云依强忍酸水,“改日本宫身子好了,再与众位好好聚聚。”
王桂苓也听出了送客之意,起身道:“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先行告退了。”
还未及她走远,就听见内殿中的声音,王桂苓心里一动,看来皇后娘娘亦是有了,一时间心里的怨毒让她极度不平。
“哼,还以为苏惠有机会呢,这下可好看了!”王桂苓小声道,冷笑着离开了坤和宫。
淑嫔走了,云依才缓过来,绿绮道:“产婆及乳娘均已选好,产婆十二名,乳娘八名,奴婢已看过了,都先放在尚宫局做事。”
抬眼向她:“那贤嫔那呢?”
“剩余的还有几人,产婆乳娘各为名,皇上未曾嘱咐,奴婢自作主张留了。”绿绮回道。
故意的厚此薄彼,这个皇帝也真真幼稚,做这些给她看,又在胡闹了,云依叹气,暖笑道:“做得对,日后再有这样之事,也如此办。皇上的话,不可尽听——”
“皇后这是教唆手下人抗旨么?”有人慵懒的语调不疾不徐地由外面进来。
众人皆跪行礼,云依亦起身,元彻扶了她:“这段日子都免礼罢,”看了看梅汁,“今日吃了什么么?”
云依只笑,锦瑟上前道:“娘娘这两日只喝了点燕窝,也不知是不是一起吐了出来,太医的补药亦不见效。”
她的脸越发瘦了,元彻皱眉,看向凤栖,“娘娘身子乃大事,你们都要放在心上。”
凤栖听了,轻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寝宫,云依懒道:“是臣妾害喜严重,太医都无法子,你又在这蝎蝎螯螯的。为何替我选了产婆乳娘,却不给贤嫔?”
“那个孩子是你要留的,我又为何要关心?”他说得理直气壮。
哑然失笑,云依反问:“难道那不是你的孩子么?”眼里浮起一层水雾,“宫中日后各宫还有其他的孩子,难道陛下都如此对待么?多让人心寒……”她无法容忍他去别人那,可却又不能扼杀无辜的生灵。
“我好像说过,除了你,别人不能有子嗣,不信么?”
“若我不在了,你也如此么?那可是会憋坏身子的。”云依嫣然一笑,说得完全不是能笑之事。
元彻握住她的手,极力压抑自己的失望,亦是笑着问:“不在?那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站在你的身边需要太多的勇气,智慧和力量,太耗心力,谁知道我能熬多久。”云依说得不在意,却让元彻无奈。
“为了孩子,你也要跟我一起治理天下。等到我们都老了,就把江山交给孩子,去做对闲云野鹤,好不好?”元彻换了说法,他不想看到云依一副被困在宫里的模样,他强加给她的,将来会还她。
他的话听起来很动人,等到我们都老了,这话真的好动人,云依只是浅笑,暂时沉醉在他给她编织的美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