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着她的下颌,元彻道:“我说过,能说的便说与你,不能说的便不说,但不会欺瞒你。这绝不是敷衍……心中只有一人,本就如此,独宠于你,亦是如此,不是么?”
“若是别人入了你的眼,便心中不止一人,待我有孕之后,便可以雨露均沾了么?”云依不肯让步,她要知道他的答案。
轻轻贴在她的脖颈处,道:“云依,若我为你废后宫,你觉得如何?”
这是不用问也知晓的,云依推他,“臣妾担不起这罪名,后宫之所以存在,不仅是为了繁衍后嗣,也是陛下维系各派各方势力的工具,自古便有的制度,怎么能只因臣妾便废止?登基时间不长,朝中各派并非都臣服,有此事便给了那些人把柄,不是会让你为难么?”
她分析得冷静,自己却并不想如此,不想懂也不想考虑,这么任性,当不得皇后罢?
“不愧是姬云依,头脑聪明,不像其他人……”他真心赞叹,就是如此的性子让他在初次相遇之时便对她倾心不已。
夸她聪明却让云依心生厌恶,这是说,她问的问题没有意义啊……云依闭上眼,心是彻底冷了。
“有些事,你要理解我,站在妻子的立场上,理解我。”他没察觉她的情绪,继续说道。
理解?她当然理解,为了安抚西戎王,他要对乌梅好,为了稳住儒生一派,宠幸德嫔,还有财政大权,自然不能亏待贤嫔……她对他不会放感情也不曾放感情,可心里的疼像根刺一般,越扎越深。
合上眼,云依转过身背对他,眼角默默流下泪来。
“生气了么?”看她的动作,他察觉有些不对。
“臣妾……累了。”她有些不情愿地回他,“皇上所说之事,臣妾都会做到。”
这种口吻,分明就是生气了,元彻没动,只是用温柔的声音道:“我们在屋顶的晚上,你忘了么?天下有能者居之,为百姓谋福,使国家昌盛,是上位者的责任。动辄便能使人死,所以半点也不能随意啊……”
这些她都知道,可他却恣意地把她拉到这样的位子上,不由得她选择,她便只有接受么?接受宫中的勾心斗角,接受朝臣家属的百转心思,接受与众多女子同侍一夫……想要她信他,爱他,为他承受一切,那他呢?就因为是帝王,便可以随心所欲么?
她这般心思无法出口,只得随意敷衍道:“臣妾记得,皇上自登基之日起无不为国尽心尽力,是我大晋子民之福。”
“你真的如此想?”他抱紧她,闻着她的气息,别人这种话他连听不听,可她说,他听。
云依虽心里气他,可明白他做皇帝是最为称职的,点点头,他只有一样不合格,便是她的相公,谁又在意呢?叹气,她轻轻点点头,感觉他的手紧了紧,她却一丝回应也无。
再醒来,她已经回到了坤和宫,果然昨日皆是一场梦,只有哥哥与马瑾竹的婚事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相。
绿绮伺候云依起身,屏退左右只有她与素琴锦瑟伺候,云依便知她有话说,“阿日娜查出什么了?”
“阿日娜只说自己无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绿绮回道,“宫中律法严谨,私刑不可乱用,奴婢若是将她交予素琴那一边又会走漏风声,故此去查那日与阿日娜有关联之人。”
想了想,云依道:“西戎人重情义,本宫本想这阿日娜被人买通本也可能,可她在乌梅身边多年,若她不可信,如今的西戎王怎么会安心将此人安排在自己妹妹身侧?你如此做很好,只是要小心,勿要让人看出目的。”
绿绮称是,看到云依颈间的红晕,赶忙用头发遮了,心内却着实替云依高兴,皇上对娘娘极为宠爱,却总比不过更实在的保障。花无百日红,这在后宫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廷芳殿中,姬云佑带着自己的娘子进宫谢恩,一行人浩浩荡荡停在了廷芳殿偏殿中。
本该是七日内进宫,没想到他却今日就来了,云依接到消息便去了廷芳殿。
甫一进门,她便看见新妇娇羞地站在哥哥身边,心内一紧,脸上浮现出笑意:“哥哥嫂嫂免礼,都坐罢。”
云依坐于上座,扫过马瑾竹看向哥哥的眼神,那一瞬的羡艳和妒忌就如昙花般瞬间绽放开来,心内却嘲笑自己。
“臣蒙圣恩,今日携内子特来谢皇上和娘娘的恩典。”云佑亦是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哥哥是真的很幸福,这样就够了。云依浅浅笑道:“哥哥如此客气,嫂子今日头次随你进宫,自在些罢,说这些虚话唬人作甚。”
“大人说皇后娘娘最重家人,故此一大早就催着臣妾进宫来向娘娘请安。”已是第三次见她,马瑾竹如今又是人妇的风情,着实惊艳。
还未及云依回应,云佑抬手道:“臣有一物呈给娘娘,是月前娘娘想要的。”
随行的丫鬟上前,想要直接捧给云依,被素琴拦了下来,小丫鬟有些被惊到了,回头看向云佑。云依见状,道:“就让她上来罢。”
盘中端的是一块乳色玉石,泛着淡淡幽香。云依赞道:“真是好东西!”
“娘娘戴着暖身,冬日会好过些。”云佑淡淡说道,抬眼看向云依,又将目光落在了端盘的丫鬟身上。
打量了几眼眼前人,云依道:“这小丫头看着灵巧,不知哥哥能否也割爱给了本宫?”
云佑点头,“这是她的造化,娘娘慧眼看中,她有福了。”
马瑾竹有些疑惑,却也跟着云佑的话附和,她刚入府,对府中之人皆是不熟,今日入宫之前相公对于送礼之事只字未提让她有些不快,当着皇后娘娘又不能多问。
坐了片刻,他们两人便起身告辞,看着他们相携的背影,让云依更是心生悲凉,转头让绿绮带着她刚留下的丫鬟一并回坤和宫。
屏退了他人,云依轻道:“我偶尔听闻药侠之名,未曾想过竟是位巾帼英雄。”
这丫鬟脸上泛出不合年纪的笑意,“娘娘与佑生的默契才让我大开眼界,放在旁人眼中,这必是事先串通才有的。若不是佑生跟我常说起娘娘,我会被吓到的。”
云依笑了笑,“先生玩笑了,只是如今你要在我宫中做个宫女,怕委屈了先生。”
“这是佑生的情分,我也敬重娘娘的做为,自是义不容辞。娘娘叫我凤栖便可,先生二字,我这个江湖人可是当不起的。”眼前这个平凡的女子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药侠凤栖,不是哥哥的关系,云依很难把她与药侠联系起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凤栖,我让绿绮安排你在宫中做个二等宫女,那个叫锦瑟的宫女是我从家跟着我的,这几个人都是我信得过的,其余人你不必顾忌,有何事便让她们几个挡着。这宫中领头的大太监张书福对手下人管束严格,不必担心。”
凤栖点点头,“娘娘行事果然利落谨慎,颇有姬府之风。”
云依笑不出,苦笑道:“若真是姬府之风,断不会在这深宫之中。”
瞧了她一眼,凤栖玩味道:“青州之后,佑生只找过我两次,一次为他回来,一次便是为你,他说后冠与你是绝配,以朋友之义让我来助你。你在他心中之重,我是知道的。我也赞同他的看法,皇后非你不可。”
“他与你神交已久,相信你也听过家父,若家父在,是绝不会让我进宫的……”扯起往事,只是隐痛。
凤栖又瞟了她一眼,“是么?恕我直言,看娘娘的面色,可是不错的。”
云依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下意识地遮了遮衣领,尴尬笑道:“总是要活着,这么多人与我联系在一块,总要对他们负责。”
爽朗地笑起来,凤栖歪头道:“你跟佑生说的那样,平日里有些撒娇任性,真有事便完全是另一般模样……”
那个名字现在听来都疼,云依勉强笑道:“知我莫若兄长。”
眼角眉梢的痕迹看在凤栖眼中,又道:“再恕我无状,陛下对娘娘如何,娘娘又如何想陛下呢?”
云依也罕有地大笑,“怪道哥哥说药侠除了精通药物医术了得,还会让人心不设防。无妨,这后宫你进也进来了,日后便看得到。皇上现下对我还算疼爱,也下旨直到有了皇嗣之前不宿别殿。”
“那娘娘对陛下呢?”凤栖追问。
还未及云依开口,门外传来锦瑟的声音,“皇上,娘娘在殿内不让别人进,奴婢去通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