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刘妈,”带我进府的李管事指了指身旁的一个中年妇人,“以后你要规规矩矩地跟着她好好干,王府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我一边谦卑的低下头,一边把头点的像打点计时器一般。绾娘果然有实力,第二天一早便告诉我一切安排妥当。现在,我已换好了小工的衣服,正接受着王府管事的谆谆教诲。
李管事吩咐完事情,又把王府的规矩说了一遍,才暂时的放过我,忙他老人家的事情去了。
“抬起头,我瞧瞧。”
正暗自的谋划着我的复仇大计,眼帘里映入了一个青花布的裙摆。等等,青花布的裙摆?我一惊,抬起头,果然,眼前的不是昨天被瑀霏吓晕的刘妈又是哪个?不过,我昨天穿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脸又被泪水花了,想必也认不出来我了吧。
“你,你不是……”刘妈仔细的看着我的脸,索了一番,似乎想起了什么。
晕,不是吧,居然还记得?我见状不妙,赶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银子,塞到刘妈手里,笑得一脸厚颜无耻,“小的初来乍到,对王府里的规矩不太熟悉,今后还请刘妈多多关照。这里是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我没敢多拿,若是一个下人出手便是一百两似乎就说不过去了。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事实证明,银子的魅力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轻视。在她指尖触到银子那一刹那,她满眼放光的盯着我的手,我甚至有些怀疑在她那灼灼的目光下,我的手会不会就此变成银子。将银子收入怀中,她贪婪的目光才稍稍收敛,脸上见了几分严肃。
我复又低下头,恭敬的等着她训话。
“以后,你便每日负责打扫花园和假山曲桥一带。只是,王爷的院子不要去,那里有专人打扫。”
“是。”呵,你让我去我都不去,我的复仇计划需要从长计议,包他满意为止。
“知道了活吧。”
“是。”她居然没念我,这么轻易就放我走了。银子的魅力果然不可挡。
“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鬼推磨,让磨推鬼都行!收了我的“孝敬”之后,刘妈分配给我的工作不多。各位主子居住的院落不用我打扫,只剩下一些观赏的亭台楼阁,花园树林,怪石假山,池塘回廊等等。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哪怕做上一天也扫不完一半吧!我不由得直翻白眼暗骂封建大地主阶级腐败。这样大的府第,不知道真正用的着的地方才多少。
幸亏负责这王府卫生的不只我一个。正值晚秋,叶子洋洋洒洒的落着,似乎颇为得意地在嘲笑着我的工作。不过,令我夸赞的是,管我们这些小工的领导还真长脑子,我们这些扫地的居然也排了早晚班,所以,我还勉强可以应付。王府里也不曾苛责下人,吃穿用度都还好,比起普通百姓自不消说。王府里其他的下人阂相处的也比较好。丫环和小厮们没有那么多“授受不亲”的讲究,闲下来都是可以说上几句话的。
比如说现在。
“香月呢?”已是晚上七八点钟的光景,大家都聚在下人的饭堂里吃饭。这个时代的晚饭原本吃的就晚,加之下人要等领导们都吃完收拾完了才可以吃。万恶的旧社会啊!
“她今天当值,要晚些时候呢。”
“那给她留一些吧。”
“今天夏太妃罚了秋菊呢。”在饭堂吃饭的,基本上都是些丫环小厮,上了年纪的老妈子和管事一类的,另开小灶,在自己房里吃。所以平日吃饭的时候,大家也并不拘束。
“啊?她又罚人了?秋菊怎么了?”
“打碎了个茶碗,听说把茶水洒到了太妃身上。太妃罚她洗衣服去,这不,已经洗了一个下午了。听说还要把语韵轩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擦一遍呢!”
“真惨。”
“……”
吃饭,尤其是晚饭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丫环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八卦着。同桌的小厮们倒不怎么说话,偶尔会插一两句补充说明的。我也只是默默地听着,当作是每天定时的新闻联播。
“对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王爷居然带了个女人回府……”
晕,楚羿不是个男人么?而且又是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男人,带回一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我偷偷的白了她一眼,责怪她在说废话。什么时候他带回个男人,你们再感慨也不迟!不过话说回来,王府里似乎真的没有楚羿的妻妾,那几个主子都是前楚王也就是楚羿他爹的女人,现在已经是太妃了。
“是啊,还是个窑姐。王爷从前可是……”
“你们不要命啦?竟敢在背后议论王爷!当心被人听了去,仔细你们的皮!”凝霜给了众人一个凌厉的眼神,轻叱道。因为是府里的大丫环,比别人高出一等来,而且她人缘好威信高,却又从不摆大丫环的架子,加之她又是真真切切的为大家好,所以她此言一出,那些七嘴八舌议论的人都立即噤了声!“以后,大家都叫她明主子吧,‘窑姐’和与这相关的任何一个字都不许说,知道了么?”
众人赶忙称是。
和她交好的一个丫环书芹赶忙出来打圆场。“哎,你们听说没有?刘妈……”
“嘘——”一个小丫环示意她噤声,贼头贼脑的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才又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王府后门不远的那个胡同的拐角,不知从哪里跑来个什么‘卖身葬姐’的。被刘妈撞见。小李子病了,刘妈想买他回来打个下手,谁知——”正说着兴味盎然,突然停了下来。她故意的卖了个关子,只待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
我不禁打了个激零,随即,一个喷嚏从天而降。这故事的主人公怎么听着那么像我呀?这古代的八卦还真是很有威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神态自若的夹了棵青菜,慢慢的咀嚼着。
“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说呀!”果然有沉不住气的,催促道。
“谁知,那个躺在地上的姐姐,突然坐起来,一阵狂笑,把周围的人都吓跑了。”
“不过是个骗子,这不是最低级的骗术么。”一个小厮恰到好处的点评。
低级?说我的骗术低级?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在心里画圈圈诅咒他。
“这不是主要的。关键是刘妈。她被这事吓得不清呢。别看她白天跟没事人似的。今天早上,我从她房外经过,听到她在屋里喊:鬼!鬼!”那个引起话题的小丫环微微颤着声音道。
“这有什么可怕的。还作噩梦。”我良心略有不安,强撑着事不关己的轻蔑表情道。
“死人复活啊!没准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能不害怕么?”旁边一个小丫头略带恐惧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我就是那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要不要随身备些大蒜,狗血符什么的?”一个小厮没出息的颤着声音问。
“要的要的!”旁边居然还有人附和。
我用一种“你们没救了”的神色扫视了一周。大蒜?狗血?符?我的大脑一阵眩晕。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丫环脖子上挂着一串大蒜,身上浇着狗血,脑门上贴着一张符纸的怪异场面,不禁使劲的摇了摇头。这万恶的迷信!
等等,迷信?怕鬼么?我的大脑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成形……我菀尔。
我独自回房。王府的下人待遇比寻常的大户人家好很多,比如,每一个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单独的房间,除了需要贴身伺候人的几个。
晚秋的夜还算寂静。我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楚羿袭了羽王的爵位,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直接伤了他。闹得太大,反而连累了我那挂名老爹就不好了。他待我比亲爹还好,我不想给他添任何的麻烦。只要不留证据,让这王府热闹热闹,届时再全身而退,让我们的楚王爷好好的郁闷上一阵子,我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然后,我便可以转战秦府。
话说回来,我和楚羿没什么深仇大恨,与秦子轩比起来,他不过算是广恩寺事件的根源,以及勉强算上一个见死不救的罪。至于怎么让王府热闹起来,我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只是材料……
“哎呦。”我惨叫一声,脑袋上突然遭遇了什么不明袭击。看了看眼前的场景,似乎已经走到了房门口。果然不能再人家背后想坏事,居然在自家门口被人暗算了。“谁?”我大喝一声。
上方传来一阵轻笑,很开心的笑着。
这声音……我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罪魁祸首”,我惊喜道,“是你?”
屋顶,那袭黑衣在月亮散发出的淡淡的光的氤氲下,反倒有些不真实。那张帅的掉渣的脸挂上那抹邪肆的笑,不是薛冷秋是谁。
“看到我,你似乎很开心啊,媳妇儿!”一见面,他就那啥改不了吃那啥的调侃起我来。
的确开心!而且是很开心!我的材料……不过什么?他叫我媳妇儿?
“傻站着做什么。快上来!”
上去?怎么上?我盯着这至少三米高的房子发呆。
“几天没见,不是笨到连轻功都忘了吧。”他嘴角一勾,继续消遣我。
他这一提,我才意识到,这个颜芷瑶是懂轻功的。我气沉丹田,身子一轻,向屋顶掠去。然而,双脚刚沾上瓦片,身体却没能停住,生生地向前栽去。不知我这一摔,能引起多大的响动,也不知这屋顶的瓦片是否结实,能不能承担我这样巨大的冲击力。
我刚做好后事的心理准备,向前的速度却生生地被止住了。一只胳膊拦在我的身前,避免了我狠顶直接接触。道了谢,我就势坐下,无意间瞟了一眼地面,心里禁不住一阵狂跳。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一再被我忽视的问题,我恐高。
我不由自主的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几乎将脸贴在了他的背上。好一会,我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我,我们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个姿势,似乎……有那么点暧昧。我讪汕的松了手,眼睛尽量不往地面上瞟。“你怎么在这?”
“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他说着,随手递给我一个纸包。
我接过,打开,一阵熟悉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糖炒栗子!”我开心的捻起一枚,剥开,金黄色的栗子极具诱惑的勾引着我,丢入口中,香甜的味道一丝丝的渗出,唇齿留香。我不由得想起来邺城的一路上,他总是买了这个让我和紫涯还有芸儿在车里吃。
“原本我还在等你用它打劫银号呢,没想到却听到你进了羽王府的消息。”他挂着一丝玩味的笑,虽然是笑着,但眼眸里却涌动着我看不懂得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