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逃婚
很快,太子和将军上门抢亲一事又传遍了整个瑞京。
不禁令人咋舌,这白大小姐是交了多少辈子的德,居然连续被离国最有前途的两个青年提亲,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整个瑞京的女子是又羡慕又嫉妒,那个曾经人人唾弃的白大小姐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霎时红透半边天啊,叫她们这群深闺怨妇情何以堪?
白云龙也是连续七天七夜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上前唠嗑一番,将自家闺女被抢着提亲的光荣事迹宣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家丁护院耳朵都听起了老茧,遇到他都绕道行走,这才消停。
君梓死皮赖脸地在白家住下来,整天琢磨着带着天下私奔,商君珏则是一脸淡定,做他该做的,苦透了白云龙整天防贼防狼防太子,又要苦哈哈地维护圣旨尊严,几日下来,心力交瘁……
终于一道圣旨将他解救于水深火热中,淮河一带洪灾连连,皇帝急召太子回朝,共商朝事,刻不容缓,即便君梓一千个不愿意,来宣纸的公公是皇上跟前资历最老的公公,就连君梓也要给几分薄面,连拖带拽,总算是请走了这尊大佛。
太子抢亲风波过去,商君珏也要回府准备迎娶之事,两尊大佛同时来又同时消失,不免令人遐想连篇啊。
商君珏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眼神有些挣扎地看着她,天下自动将其理解为舍不得,做作地抛了个媚眼,风骚地走上去,“死相,就知道你舍不得人家,没关系,还有几****便嫁过去了,不要心急啦!”
十三扶墙呕吐……
商君珏没有说话,眸子沉静如水,“其实……”
“其实你喜欢我,对不对?”
商君珏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人家知道啦!”天下眼里含笑,眉目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带着新嫁娘的欢喜与期待,恨不得立马就嫁给他,漫长的婚期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商君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似是不忍心打破她的梦,终是开不了口,“我走了。”
天下贼眼瞄瞄,四处看看,很好,没人。她抬手捧住他的脑袋,趁他愕然的工夫,一口亲在他很好看的脸上。青天白日,这样他就不能赖账了。
她笑眯眯地跳开,看着他惊愕的脸说,“记得要想我!”
“……等我。”
天下又做起了安心待嫁的姑娘。
离成亲还有三日之时,白云龙一脸神秘地将天下拉到偏殿,屏退了众人,在自家和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潜入卧房,从箱子最底层摸出一只油布裹的包,再偷偷摸摸递给天下,老脸红得苹果也似:“天下……这个拿去……晚上、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天下试图解开油布,他惊慌失措地拦住:“白天不许看!有人的时候也不许看!只准晚上一个人偷偷看!”
“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
白云龙老脸通红,“这个这个么……爹也说不好。乖宝,你娘去的早,这些事没人教你,爹也不好意思和你说……总之……反正……讨好相公,还是要学一下的……务必拿回去……好好钻研,争取新婚之夜……那个,你懂的!”
天下听得一头雾水,“我懂的?懂什么?”
“哎呀,你这孩子……叫人怎么说才好?”白云龙耐心消磨掉了,“反正这东西在新婚前你必须研究通透……爹是个大男人,也和你说不清楚,回去回去,自个好好研究研究……”
说着将她赶出了门。
那天晚上,月黑风急,寂静无声。
天下点了一盏油灯,郑重其事地翻开白云龙送给自己的小布包,本着极其热忱并且虔诚的心情,打算认真学习一下夫妻相处之绝密技巧。
一翻开,是一本《御夫术》,天下翻开,入目便是一幅画,画中美人依窗而立,皓腕轻舒,目光融融满含春情,将衣带解了一半。画旁有数百年前的诗仙姬月题曰:何由一相见,灭烛解罗衣?画风细腻婉转之极,美人眸光流转,举止娴静偏又充满诱惑,像是马上要从纸上走下来似的。画旁题字清隽秀丽,不输给当世任何书法大家。
天下重重呼出一口气,进门的丫鬟二丫看见,偷偷瞥了一眼,“哇,小姐,这个比二丫给你的春宫图还要好看啊!”
天下摇摇头,不敢苟同,“这个画风如此委婉,脱了大半天衣服都不见脱下了,看得真真累人!”
天下是标准的行动派,什么事都讲究快!准!狠!就连洞房花烛也不能例外!
“小姐,这夫妻之事,要徐徐图之,才有趣味嘛。”
“这上床,无外乎脱衣,亲嘴,搞得这么慢,怕是一个晚上都不够他们折腾的!本小姐还是喜欢快节奏!”
二丫被她的剽悍吓到,“小姐,你好生猛!”
天下不可置否,喝了口茶,还是忍不住继续看完,二丫添了点香,自个回屋歇息去了。
八月二十,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下在震天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穿上嫁衣,上了花车。
表哥墨诀也是穿上了大红的新郎服,一大早便动身去城东迎接美娇娘了。
商君珏没有来,来迎亲的是皇帝派出的几位官员。大概是他有婚前抑郁症,白家上下对此非常理解,无论如何,困扰他们十六年之久的小魔星终于嫁出去了,整个瑞京一片喜气,这种狂喜是外人绝对不能理解的。
白云龙甚至哭成了泪人,见一个人便拉着人家的手絮叨:“老天保佑,孩子她娘保佑,乖宝终于有人接手了……”
而且接手的还不是普通人,他觉得商君珏那孩子,前途大好啊!
天下在花轿里冲他挥手:“爹,过几天我就归宁来看你,别哭了,鼻涕都流出来了。”
白云龙使劲擤鼻涕,“还是我的乖宝贴心,放心,过几日爹爹打理好了白家一切,就来寻你和姑爷。”
天下伸出去的手有些犹豫,她爹果然没有死了陪嫁这条心啊!
天下摇着头放下车帘,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平南驶去。
商君珏现在在做什么呢?天下把盖头掀起一小块,趴在窗边看外面的白云。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天他在院子里挥舞长鞭,背影挺拔而卓绝,那是与让众人羡慕的名利和地位之类完全无关的东西。她很想再看着他,不说话也没关系。
商君珏,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穿好傻兮兮的新郎红衣,挂着红花在等我?
她有点喜欢这种猜测,预想他的表情,他将要说的话——这一刻,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已经是新娘子的体会。
不过这个体会在到达将军府的时候就荡然无存了。
将军府外清冷一片,一片肃然,府外也也没有挂上结彩的大红灯笼,没有任何唢呐奏乐,仿佛是走错了地方,像是根本没有喜事要办的一样。
迎亲的官员们下车商量片刻,到底还是派了个人犹犹豫豫地过来向她汇报:“夫……姑娘,前方不见将军的迎亲车辇,这……十分罕见。”
天下想了想:“那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也只能这样了。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进了将军府深处,队伍停在商君珏屋前,早有人过去敲门,等候半晌没有反应,破门而入,片刻后那人又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屋里没人!乱糟糟的!将军不见了!”
天下顿时有一种大冬天又被人泼一桶冷水的感觉,情不自禁一哆嗦。
众官员没头苍蝇似的胡乱商量一阵,只得再派人过来跟她汇报:“那……只好请姑娘暂在此等待,我等即刻派人搜寻将军府内外。”
这种事他们从没遇见过,圣旨都送到家门口了,这素来桀骜不驯的将军居然当个屁,连面都不露,把一干人丢在外面干站着。
彪悍的人生果然不需理由。
只是他这样不光是给皇上甩脸色,更是等于一巴掌把自家夫人打晕了。这可怜的姑娘,刚嫁过来,就遭遇这桩悲剧……那姑娘……呃,那姑娘怎么自己从车里下来了?!
天下慢悠悠地下了车,一把扯掉盖头丢在地上,拍拍手拔腿便往前走。
焦头烂额的官员们赶紧上来拦住:“夫……姑娘!新娘子不好乱走的!”
天下不管不顾,兀自往里跑去……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慢慢往前走,笔直地走。
她反复回想遇到商君珏后的所有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他其实是骗自己的?根本是在逗她好玩?连夜搬空将军府,甚至连一张纸条也没给她留下?
她曾经觉得将军府是个很讨厌的地方,因为那时候她被迫软禁在这里。
后来她又觉得这里其实很美,因为这里有商君珏。
如今繁花依旧,绿水依然,她却再次感到一种深深的厌恶,厌恶里还有许多不解,许多委屈。
突然,脚步停下。
眼前是无边无际淡白的桂花林,还有那熟悉的院子。天下抬眼望上去,自己也不知要找个什么答案,或许她是希望抬头便能见到商君珏站在上面,与往日一样挥舞长鞭。
桂花落满袖,她垂下头,发髻上的数颗大珍珠滴溜溜地滑落在地,像眼泪似的四下散开。
天下一把撕掉身上的嫁衣。
商君珏呢?!那个混账藏在哪里?!她要把他揪出来,打成人饼削成人棍!他分明说过要她等他,这就是她怀着期待,等了整整两个月的结果??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戏耍她??
她一脚踢飞脚边的青砖,砖头像箭似的飞出去了,撞入杏花林里,里面顿时传出一声沉闷的痛呼。
天下冲进去,抬手一捞,躲在里面的人狼狈不堪地被她拽着头发提了出来。
“是你!”
“好痛!”
两人同时大叫,天下抬头瞪着被她拽住头发,故而姿势十分扭曲的男人。
谢官人。
他见着她也是万分惊愕,面上表情变幻万千,最终眼神里泄露出一丝怜悯。
“放开!”他挣了一下,居然没能挣脱,当即急道:“姑娘!将军不会娶你!他已经走了,趁现在还没拜堂,你也赶紧回吧!”
天下大怒:“他人在哪里?!”
谢官人哭丧着张脸,“天下啊,趁还没拜堂,赶紧回去吧!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说不定还能改嫁!”
她把手抬起来,在他脸上试了试:“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的牙揍掉。”
谢官人饱含热泪,将军啊!我谢官人为了你,什么酷刑都可以忍耐!来自你心爱姑娘的巴掌也没问题!
高高举起的手飞快落下,还未来得及拍在他脸上,躲在一旁的扶瑶连忙冲出来,“天下,不关谢官人的事,将军他去淮河平定洪涝了,已经走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