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晟来到黑森林咖啡馆时,郑逸凡已经点好咖啡坐在那里等他了。
“不好意思,也没征求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主,提前给你点了被摩卡,你不会介意吧?”
赵子晟坐下来,说:“摩卡,不错啊。你是好意,没必要放在心上。”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问郑逸凡说:“你认识陆曼青吗?”
郑逸凡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停住了,放下咖啡杯望着赵子晟。陆曼青对她知根知底,她担心赵子晟此时已经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若果真如此,该怎么办?她只能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求他帮自己收集情报?可是自己同他究竟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帮自己?弄不好,最后两人一拍两散,还弄得心里不痛快。
赵子晟举起手在郑逸凡眼前晃了晃,郑逸凡丝毫没有反应。“你怎么了?”郑逸凡的失态,令他不免有些担心。
“哦,不好意思。”郑逸凡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告诉他说:“当然认识了。陆主编是业界的名人嘛,她的大名可是无人不晓,我同她认识也很正常。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今天我在中天看见她了。”
“哦?”郑逸凡的神经被猛烈地触动了,可她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盘算着陆曼青同中天领导层的关系。“可是,之前也没有过她与中天高层打交道的记录哇。”她心想。不过,在她消失的那三年间,就很难说了。“呵,”她笑了一声,这笑声听起来并不轻松,但赵子晟却并没有听出来。她拿起小勺轻轻搅动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在她的意识里,她还是情愿做出“一切安全”的判断。
“你怎么了?”赵子晟为郑逸凡的冷静反应而感到吃惊。他感觉郑逸凡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新闻可能被他人抢先一步拿下而感到烦恼或是忧虑。本来嘛,采访,只不过是郑逸凡接近他的幌子,她所正真烦恼的只有自己的身份问题。
“她采访你了?”
“没有,她采访的是刘学中父子——公司里的大人物,哪里轮得上我啊!”赵子晟自嘲道。
“是吗?你这样想。那你应该感到荣幸了,我并没有放弃追踪你这条新闻线索。”郑逸凡的眼神中闪现出一丝短暂的笑意。这让赵子晟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晚上7点,华灯初上,东城南郊碧翠园复式公寓12楼,陆家热闹非凡。
说是热闹,只是相对于陆**夫妇经常独自在家而言的。这天,一对儿女难得早早回来陪二老吃饭,也是为了庆祝母亲李冬梅的60大寿。陆家没有举办寿宴,对陆**夫妇来说,能同时跟儿女一起吃饭早已成为一种奢望。有儿女相伴,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安慰。
“曼青啊,今天总可以安安静静地陪你妈吃顿饭了吧?每次回来你都跟赶新闻似的,着急地不得了。”陆**往女儿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今天白天刚跑了新闻,不过离这周杂志出刊还有两天,而且今天是妈的六十大寿,我怎么着也得改改自己‘今日事今日毕’的习惯吧!不然就太对不起生我养我的老妈了。”陆曼青笑着说道。
“今日事今日毕是好习惯。不过妈怎么觉着你说这话是在责备我耽误了你时间呀。”李冬梅戏谑道。
“可不是,姐跑了这么多年新闻,什么大人物没见过,简直就是阅人无数啊。所以呀,对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她可是深谙此道,是不是啊,姐?”
“去你的吧!有你这么跟自己亲姐姐说话的吗?陆昊天,我发觉你进来的气焰可是嚣张的不得了哇,真该娶房媳妇儿来帮着爸妈好好管教管教你。”
这话倒提醒了李冬梅,她放下筷子,神情非常严肃地向着陆曼青和陆昊天,说:“说起这个就来气,你们姐弟两个,每一个让人省心。一个35,一个32,事业倒是有成了,个人问题呢,你们倒是给我个准儿,究竟什么时候解决?”
“妈,”陆昊天看了一眼姐姐,同她达成了默契,然后不慌不忙地说:“您以为婚姻大事跟你教的数学一样,是精确计算后,排个日程表就能够解决的?二者性质完全不同,怎可相提并论呢?”
陆**发话了:“老伴儿,我同意昊天的观点,婚姻这事儿还得靠缘分,急是急不来的。反正他们姐弟两个已经快过适婚年龄了,多等一天也不多嘛,你我又何必在这儿大动肝火呢。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终生大事就让他们自己做主吧。”陆**是东城师大哲学系的著名教授,长期的哲学研究让他对待生活有了一种超然的态度。这和在东城理工大学数学系教书的妻子有着明显的区别。
“儿孙,哼!亏你说得出口。陆**同志,你这屁股究竟坐到哪根板凳上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俩孩子串通一气。是,我承认,他们俩差不多都快过了适婚年龄了,昊天是男的,年龄大点我不怕,况且男人以事业为重,我不反对。可是曼青,眼看过不了几个月就奔36去的人了,再不结婚,哪还有加出去的机会。我不骗你,今年年内再不解决她的婚姻大事,曼青的婚事就不再是小概率事件,而是零概率事件!”
陆曼青吐了吐舌头,赶紧埋头吃饭,寄希望停止辩解可以换来母亲心情的平静,进而停止对着她念紧箍咒。母亲对自己婚事的唠叨是她即使有空也难得回家的主要原因。其实,她也有过青春,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可现在想想,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搬悄然而逝,还真是叫人唏嘘不已。眼看自己就要跨入“齐天大圣”一族,她也频繁地回想起那段大学间同学长在一起的短暂恋情。她想,自己十几年来拼命的工作,难道就是为了等他?等那个注定永远不会回头的人?而弟弟昊天呢,不是也一样,在等一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情结局。他们姐弟的感情路还真是一样的坎坷呵!
想到这儿,她终于抬起头,问他道:“昊天,今天当着爸妈的面,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内疚?是不是因为这个,迟迟不愿恋爱、结婚?”
陆昊天被姐姐突如其来的问话镇住了,好一会儿都不做声。
“昊天,妈妈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可是那个女孩子出那种事情也不是你的直接责任,况且你也找不到她了,不是吗?听妈一句话,敞开你的心扉,忘了她吧。”
“爸、妈、姐,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6年了,每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天夜里的画面,想起她被撞向空中的那一瞬。”
陆曼青心里很是着急。弟弟的负责和专情曾经一度是她的骄傲,可眼看着他背负着良心的十字架在自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的心就揪着揪着地疼。“昊天,姐不想责备你。可是如果你是因为觉得对那女孩良心上有亏欠却又得不到赎罪或是向她表示歉意的机会而感觉罪孽深重的话,姐帮你。姐在媒体圈好歹是苦心经营了十余年,不说能够呼风唤雨,但起码是建立了一个人脉体系。如果你想找到她,告诉姐,只要她还在东城,姐一定帮你把她找出来,让你方面向她道歉。哪怕上天入地,姐都一定帮你。行吗?”
“不必了,姐。”陆昊天终究还是选择了拒绝,因为她想起了郑逸凡对他的嘱托,要他替他保密。而这六年来,这个隐痛在他的心中深埋,家人也不好多问关于她的问题。这无疑为现在的事做足了铺垫。如果他将“郑悦”二字脱口而出,陆曼青定会大惊失色。而他,也并不清楚郑逸凡同他姐姐陆曼青之间的纠葛。
“昊天,你就说出来,让你姐帮帮你。”父亲开口了,那语气像是在求他可怜一位老人的心意。
“真的不用了,事实上我已经联系过她了。”他不得不承认,不过他能说的也仅此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母亲问他。
“就是最近。”
“那你……”陆曼青欲言又止,她实在是搞不清楚弟弟的反应。至少同受害者见面并没有给弟弟的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在陆昊天的眼中,仍有一丝隐隐的忧郁挥之不去。“可是你……是不是她还在怪你?”
“没有。她没有怪我。只是当我发现我爱上她的时候,我已把她伤得太深,并且失去了她……”说完,陆昊天陷入了久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