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玦挑眉。
少女改口道：“除非你以身相许，我会考虑考虑给你当下手。”
闻言，李玦恢复淡然：“姑娘请回吧。”
没想到江满红一把抱住他手臂，“痛哭流涕”道：“阿玦玦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李玦震惊。
阿三无言。
从玉霞庄下山，一路之上连古古等人可算是体会了何为一日之内走过冬春。在玉霞庄时天上还犹自飘着雪花，而到了山下，就已桃花朵朵开了。
他们在路口分别。
连古古满面愁容地看看还躺在马车里的红袍少女玖然，又看了看已然登上另一辆马车翩然而去的江临仙，只好抱拳道：“恭送江主。”
江临仙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连古古默然。
载着江临仙的马车终于离去，连古古却只无奈回过头来望着北灯，垮肩道：“二护法不回鸢栖山吗？”
北灯斜眼：“宫主担心你乱来。”
连古古：“……”我能乱来个什么！
马鞭又起，窗外风景一路倒掠。连古古看着还倒在厚实软垫里昏然阖睡的玖然，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二护法，你觉得千石宗会出了什么事？”
北灯闭着眼，只答：“我怎么会知道？”
于是连古古再默然。
就和江临仙猜测的那般，这玖然明显是技艺未成，然而千石宗的宗门隐秘不为世人所知。从江临仙口中却也能得知一二，这该是一个隐世门派，而且隐世的决定还是由当初的江千流所引起。
现下江千流已死，难道这千石宗觊觎这中原已久，派出精英先行查探？
再一瞧这穿着红袍人畜无害的少女模样，连古古心中的疑问越发加深。
“此行去何地？”
“临安。”
马车继续悠悠然走着，连古古在马车突然被猛地一颠之后掀开车帘朝外看去，眸色微沉：“是山贼。”
北灯懒散地应了一声，提身而起，冷声道：“我没必要保证这千石宗的人，交给你了。”说着飞身而去，如一道黑色流光猛地扎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连古古面色冷下来，看了一眼玖然，心中冷笑：“果然没这么简单。”
说着他抽出身侧连枭，背靠马车厢壁。如果没猜错的话，来偷袭的绝对不仅仅是山贼而已，恐怕还有能够解开他心中疑惑的人。
而这队人，绝对不会愚蠢地采取进攻。
“咻！”
好似呼应了他心中所想般，一枝利箭瞬时划破虚空，不过数息便到了马车之外，眼见着就要刺入马车。
连古古提胯沉气，手中连枭蓦然划出，银色流光在空中一闪，那支靠近来的箭矢被一斩成两段。
青年腾身上顶，半蹲着抓住车顶驾梁，右手上的连枭却如自有意识一般将近来的箭矢通通斩落。
从第一支箭矢被斩成两段时，他就知道了对方来历不凡。这箭矢非一般箭矢，而是由生铁打造！
生铁坚硬，耐磨，但不易锻造。也不知这箭矢的铸造者是如何将这般脆的生铁给打造成箭矢。但现在他知道，对方不是那么容易击退的。
横手斩落又几支生铁箭，连古古目光掠过擦着自己手臂而过的箭矢，眸色微沉。一下子从马车的天窗落进车厢内。
他揪起玖然的前襟，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大力晃了晃，终于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把玖然给唤醒。而刚刚醒来的红袍少女甫一睁眼就看到一枚利箭刺透厢壁，森寒的箭簇就在她眼前闪闪发亮。
少女骤然深吸一口气，而后被青年一把提起扔到了天窗之上。
玖然看着那些密密麻麻朝着她飞来的生铁箭矢吓得几乎双膝发软：“你你做什么！”
一道流光从她身侧出现，随即连古古的身形也出现在她身侧，他手一挽，少女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已然落入他怀里，连枭也已然架到了玖然的皓颈上，还未待玖然出声，连古古已大喝出声：“都放下弓箭！”
玖然睁大眼睛。
随即她看到了树丛隐隐骚动，然后那股森寒的杀气却始终未散。
连古古像是笑了笑，随即像拎小猫一样晃了晃玖然纤小的身体，只笑道：“看样子这是你们的目标了。”
树丛再现骚动。
玖然看了看骚动不已的树丛，强自稳住心神，却依然还有些发颤问道：“你、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你要是。”
“闭嘴。”连古古手中的连枭逼近几分却又松开，只冷声笑道：“你与我相见不过几日，我何必要为了你丢了性命？那边的阁下，如果你们是要她这个人的话，我这就放在这里了，不过此事大概和我无关，我可否离开？”
玖然被他气得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来，用力跺脚，把马车跺得声声响，“你！你敢？”
“我为何不敢？你给我闭嘴。”
说着他还真的就把红袍少女作势往下一推。
“你。”
连古古目光森然，余光不着痕迹地四下看了看，随即嘴角也扯出一抹微笑，整个人也栽下来，几乎贴在她小巧耳边极快速道：“如果想逃命你就跑利索点。”
玖然睁大眼睛。
马车旁突然落下一团尘土。
连古古反身缩进马车之内，低声道：“跑！往你认为最正确的地方跑！”
他的声音虽小，但玖然还是听到了。面对着四面八方好似在一瞬间全部启发的生铁箭矢，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唇，随即快速奔跑起来。
少女扬起的红袍好似一团鲜艳的火，她的脚步极其快速，像只矫健却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在树丛中毫无章法地乱窜。
乱箭齐至。
玖然心脏跳动十分迅速，却下意识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利箭呼啸声近在耳边，下一瞬就要刺入身体。
她深深吸气。
但见一道银光，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已出现在她身侧，那些利箭尽数被挡下。玖然睁大眼睛看着带着金色面具的男子，还未出声男子就嗤笑道：“那人果然如宫主预料之中那般变得心狠手辣起来。”
玖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人指的是连古古，却不知道他口中的宫主指的是谁？那个一直穿着白衣的冷姑娘吗？
然而现下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北灯四下睥睨一番，又是一拨利箭将至。
电光石火，骤雨初发。
玖然尚不及吸气就感觉领子被人拎了起来，随即就是体重的骤然抽空。
“喂你。”
“闭嘴。”这一句闭嘴比连古古更加清冷。
凭空骤起一道红影，朝着其中一处箭矢发出的地方猛地掠去！
弓箭这玩意，距离一旦近了，连自刎都做不到。
玖然被当作人体炮弹一般抛上一棵树的枝丫处。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个黑衣人千匣弩蓄势待发的一根箭矢。沉重呼吸似在一瞬全部停滞，黑衣人扣动手下悬刀时好似弓箭启发时的咔嗒声都清晰可闻。
然而下一瞬，血色已然飘洒在空中，在她脸上。
北灯提着她，稳稳落在枝干之上，夺下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千匣弩塞给她，低声道：“左前，右下，射杀。我知道这玩意你一定会用。”
幼嫩的双手被塞进沉重弩箭的少女还来不及表示惊讶，对方已经重新跃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这两个被杀死，阵法便破。连门主便会来救。”
至今都不知道连古古名字的玖然以为有人来救，本来已经绝望的目光一下子闪亮起来，费力举起弩箭。这玩意和总内的千机弩很像，因此很快便能上手如果忽略第一次差点射到北灯肩膀上的那一箭的话。
不过吐息，北灯已掠过好几拨弩箭到了左前那人面前。横剑斩落那人头颅。
但第二次，玖然就展现了作为被世人称为并非凡人的千石宗弟子的奇特天赋。
再一次瞄准目标时，她的眼神已经无比沉静，世间万物的声音都被摒弃，唯独悬刀按下的声响在自己心中重复回荡。
弩箭启，千光现。
弩箭没入那人胸口之时树林之外好似回荡起千军万马奔腾沙场的轰烈声响。玖然放下手中沉重弩箭，惊讶望去，但见一道身影踏风携沙而来。而他身后仿佛有着一柄巨剑也腾空而来，不过数息就穿透好几人胸膛。
利刃没入肉体发出的沉闷声响犹在耳边，然后再过了几息却又像是好几日时间，林间动静皆伏。
唯留少女轻声惊呼。
青年一伸素衣落地，身形亦有些不稳。连古古以剑支身，面色有些苍白。
玖然愣愣问道：“那是……《九玄剑归诀》？你怎么也会？”
连古古只笑着回答：“怎的？难道《九玄剑归诀》就只有鸢栖宫人会吗？那二护法我也不见得会。”他顿了顿，随即背过身去，装作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你们继续在那里聊天吧，我肚子饿了，撤了先。”
他一边走着，一边忍下已经溢出嘴边的淋漓鲜血。
《九玄剑归诀》不愧为剑宗江千流所写秘籍，当真不是寻常人所能练得。先前那一招不过是九玄剑归诀第二重破风穿云，声势好大，群杀的威力可见一斑。只是运转起这等强大的招式，也让他体内的真气流失得极为迅速。
更主要的是，他还受了那密集箭雨上携带着的隐隐力道。
随意寻了一处空地坐下来，他开始打坐调息。待到四肢无力感终于不那么明显时才缓缓调过气儿来，看着自己被血迹沾湿的前襟，啧了一声然后道：“我这衣裳，可得鸢栖宫来报销报销。”
终于平安到达临安城。
连古古从马车之上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这座雄伟的城还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护城河照耀之下。西山残阳光勒，隐隐可闻其内烟火气息。
临安，我又回来了。
青年翻身下马车，随即也不向马车之内的人打什么招呼便径直往城门走去，按例接收了城门侍卫的盘查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那些堪堪到达城门洞的阳光被摒弃，只余遍地空茫苍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