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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来得子

华龙帝国西部崇山峻岭,绵延上千里,其间参天古树密布,万仞绝壁耸立,令人一望而生畏。而在华龙帝国与西迟帝国交界之处,有武岳山脉,更是峰峦叠嶂,山高林密。其中不乏密洞深谷,终日雾气缭绕,人迹罕至,甚至连鸟兽亦不多见,其环境幽秘可见一斑。

武岳山脉东侧,华龙帝国境内,有小镇一座,名曰仙临,有老人讲,曾经有仙人降临过此处,遂改名做仙临镇。这小镇前身其实只是个村庄,概因地处边界,不时还会有外地商人前来收集武岳山上采集的药材,猎来的野物,往来人流较多,渐渐汇集了不少人气,变得热闹起来,其在官家眼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升格成为了镇。

初夏特有的薄雾还不曾散去,天色刚刚开始泛蓝,黑暗还没有完全隐没。远远望去,仙临镇犹如裹在一层薄纱里面,朦朦胧胧,神秘无边!

王老汉在仙临镇是外来户,二十多年前才搬到镇上来。他本名王冬生,听说是在冬天出生的,只是大伙都这么叫他王老汉,倒把他原本的名字给有意落下了。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口子到不惑之年竟不曾育半个儿女,两口子相依为命几十年,却在十几年前的一个早晨,竟然得了意外收获。

至于这意外收获,在仙临镇一些好事者口里,被传得神乎其神,离谱至根本没人相信的地步,连傻子都知道这纯属虚构。

这天早上,大伙刚吃过早餐,做活的正在收拾家什,念书的挎上书包,大家伙都各干各活,各说各话,岂料在镇子那本来就不大的广场东边,传来一串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范二叔,您再给我们讲一个吧!”

“对,范二叔,再讲一个吧!”

“再讲一个吧!”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催促声在这个不大的广场响起,在这不大的小镇上传了开去。

孩子们口中的范二叔原名范成良,排行老二,大伙都唤他范老二。

这范老二挠了挠头,翻了翻眼,为难道:“我,我讲个什么呢?”

只见一个身材胖乎乎的半大小子眼睛一亮,拉着范老二的手,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兴奋道:“范二叔,你就再给我们讲讲街口王家那个什么。”这小胖子说道此处顿了一顿,抓耳挠腮思索道:“什么老来,什么子的。”

范老二一经提醒,接口道:“是老来得子吧,你们想听这个?”

那小胖子首先高声答道:“想,我们就想听这个。”说完不待范老二询问其他孩童,拉着他的手不依不饶道:“范二叔,你就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吧,我们都想听哩。”

范老二平常就爱跟这些小孩子一起玩耍,偶尔给他们讲讲故事,吹吹牛,这镇上不论是弱冠的少年,又或是呀呀学步的婴孩,尽皆喜欢围在他的身边。

经小胖子一喊,众小孩也一起随声附和起哄,直逗得范老二乐开了颜,嘴里不断答应着:“好好好,范二叔就给你们讲这个老来得子的故事,好不好?你们别闹了,先让我坐下来慢慢讲,好不好?”

一众小孩这才安静下来,都围坐在范老二的身旁,翘首以盼,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竖直了耳朵,专心致志地听范二叔即将开场的故事。

只听范老二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脸上也变了表情,一脸的严肃,环视大家一遍,方才开口讲道。

“那是一个奇怪的夜晚,前夜的时候月亮还高挂着脸子,稀稀拉拉的星星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谁知道当那月亮到了西天半空的时候,这天突然就变了脸色,不一会儿的功夫天上就布满了乌云,月亮也像是被什么给吃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范老二讲到此处顿了一下,环视一圈,见一众孩童都听得聚精会神,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不由得一阵兴奋,接着讲道。

“咚哐,突然一声炸雷响起。”由于范老二突然声音变大数倍,将原本都聚精会神的孩童吓了一跳,更有年龄较小者顿时被吓哭起来。

经过范老二好一番安抚,终于让场面再度恢复了平静,才又继续讲道。

“那一声惊天的炸雷,将全镇子的人都惊醒了,接连几道白花花的闪电将这乌黢麻黑的夜空都照得亮堂堂了。”

“不一会的功夫,又吹起了暴风,你们不知道那风有多大,这样跟你们说吧,范二叔当时被那炸雷惊醒之后,想起窗户还没关,就起来关窗,谁知道当我伸手去拉窗门的时候,一道飓风吹来,呼啦一声,窗门没了。”

范老二边讲的时候,还不忘配上动作表情,在这一众小童眼里,显得逼真之极。

一个四五岁小童充满天真的口气问道:“范二叔,那窗门怎么没了呢?”

刚才提议的小胖子眼中露出讥笑,接口道:“当然是被大风给刮跑了呗,二蛋啊,要是那天晚上你在外面,说不定准得也被大风刮跑不可。哈哈!”那胖子说完还不往露出得意的大笑。

范老二一见小童二蛋眼睛一红,低下了头似要流泪,忙打圆场道:“何政彪,你个小崽子,你说个屁,那个时候二蛋还没出生呢。”那小胖子原来叫何政彪。

经范老二如此一说,免不了又惹来大伙一阵欢笑,眼见这故事没法在讲下去了,范老二眼睛一竖,佯怒道:“嘿,我说你们还想不想听了,不想听拉到,你们一个个都吃过饭了,老子还要回去吃饭呢。”

何政彪一见范二叔要走,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口中急道:“别,别走,范二叔,您还没给我们讲完呢。”

众孩童也是随声附和,一时间范老二又有些舍不得走。

范老二假装脸露难色,勉为其难道:“好吧,好吧,你们可听好了啊,不准再给我打岔,不然我立马走人,回家吃饭!”

众孩童轰然应诺,都规规矩矩地坐下,专心听范老二继续讲这故事!

范老二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似乎在过往的稀稀拉拉的行人之中寻找着什么人,神情警惕,看了看却又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是害怕什么人的出现。

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不再酝酿气氛,直接开口讲道:“那个二蛋啊,那个时候是还没有出生。”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倒先错了,心里不爽,借故怒道。

“去去,哪有什么二蛋的事儿。看看,我都不记得我讲到哪里了,都怪你们这群碍事的娃子。”

何政彪急于听故事,连忙接口道:“范二叔,您刚刚讲到窗户吹没了。”语气甚是恭敬,生怕惹得这故事大王不高兴,拍拍屁股就回家了。

范老二不想拖延时间,接着就开始了他的故事。

“对,我的窗户给吹没了,为什么吹没了呢,风大呀,不光风大,雷电响,而且没过片刻的功夫,天上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啊,那雨点有黄豆那么大,落到地上能砸出这么大的坑来。”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以增添可信度。

“那闪电一个接一个的直往地上劈,就好像是在脑袋的上方炸响一般,伴随着吱吱的声音,吓人得很呐。”

“突然,又是一个惊天大炸雷,那响声震得我的脑袋顿时嗡嗡直响,那闪电从窗户照进屋里来,就如同白天一般,什么家什都看得见。”

范老二讲着讲着渐渐进入状态,又开始了表情加动作,真个是惟妙惟肖,真实生动。

而一众孩童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都被这老儿精彩的表演完全吸引了心神。

“你们二叔我是什么人啊,我一看不妙,顿时掐指一算,知道有事发生,连忙跑到窗户往外瞧,嘿,这一看不得了,只见那道闪电就落在我们镇子的西街口子上,将那里生生劈出一个大坑来。”

范老二讲到此处,咧嘴一笑,开口道:“嘿嘿,你们说怪不怪,当时借着闪电光,我还看见一阵白烟从那里生起,预知后事如何,切听下回分解!”

何政彪听到此处,不等范老二接着往下讲,嘴角露出笑意,开口道:“结果第二天王家就多了个大胖小子,哈哈,范二叔,是也不是?”

范老二一愣,出口道:“你怎么知道的?”他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他往常讲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是在这里煞尾了,没有再继续下文,而这何政彪却知道了,当然让他奇怪了。

何政彪一乐,得意道:“嘿嘿,我是听我娘亲说的,她还说过。”他说道此处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做贼似地掩着嘴道:“她说王夏来是个野种!”

范老二只觉得脑袋真的嗡了一下,不由自主“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双耷拉着的眼睛怒视着何政彪,脸上自然而然黑了下来,难看之极。

这群孩童不明就里,也是被范老二的黑脸给吓住了,都噤声不敢言语。

而那何政彪更是心里一万个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竟然让范二叔如此生气,一下就变了脸,心里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范老二一下意识到自己在跟一个孩子较真,情绪不由一缓,只是脸上并没变回好看,只见他狠狠地盯了一眼何政彪,厉声道:“政彪娃子,这话你绝对不能再说出来,特别是当着那王……王家的人。”

说着怒哼一声转身就欲往外走,谁知刚转过身来,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不能再动弹半步。

在范老二的前方,有一个少年,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他却明明感觉到一股寒气,直袭上心头!

只见这个少年,看似十二三岁的样子,此刻正满面怒容,一双大眼燃烧着熊熊怒火,就这样狠狠地,充满仇恨地盯着众人。

范老二眼角一抖,没来由的一阵心慌,看着眼前的少年,讪讪道:“夏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少年,名字叫做王夏来!

“哼!”一声轻哼从何政彪嘴里发了出来,在这个时刻,显得那么的嘹亮。

“你个死娃子,给我闭嘴!”范老二回过头对着何政彪怒骂道。

何政彪吃瘪不敢再说话,只是那看着王夏来的眼神,充满了嘲笑与轻蔑!

王夏来抬起头,怒张双目,憋足了劲,大吼道:“我不是野种!”吼完回头往西街口的方向,疾跑而去。

范老二伸了伸手,张了张嘴,愣了半晌,不禁摇头叹息,回过头看了一眼众孩子,扫过何政彪的时候,眼神之中透出不削一顾!

而后漠然回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众孩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王夏来满脸怒容的回到家里,将身上的书包狠狠地砸在地上,闷哼一声,坐一道石阶之上,双手托腮看着地面。

一个中年妇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见王夏来在石阶上发呆,微擎眉头,走到王夏来的身旁,蹲下身子问道:“乖儿子呀,你怎么了,怎么不去学堂了?”

这中年妇人正是王夏来的娘亲,王冬生的老婆——方大娘

王夏来别转过身子,不肯出声。

妇人哪里会看不出来,知道他心中定然有事,遂出口询问道:“儿子,跟娘说说,是不是在外面又惹祸了,又被陈夫子给赶出来啦?”

王夏来一听,心情本就烦闷,有些不耐烦道:“娘,你们怎么总认为是我在外面惹祸啊?!”

妇人微一愣神,脸露微笑,道:“儿子,那你跟娘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王夏来转头看了一眼,垂下双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叹了口气。

“儿子,快说,别在那里唉声叹气的,你才多大点啊,黄瓜还没落蒂呢!”

“娘亲,我是不是你们拣来的?”

妇人浑身一颤,愣在那里一声不吭。

“他娘的,哪个乱叫舌根的孬种讲的,有本事当着老子的面乱讲。”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一个小老头,身着朴素,微弓着背,从屋里黑着脸走了出来。

不是王冬生又是何人,平时温顺善良的人,此刻竟变得如此粗鲁,将王夏来母子都惊住,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来到王夏来的身旁,指着王夏来道:“儿子,你给爹说,是哪个不要脸的打胡乱说,老子现在就去掌他的嘴!”

王夏来噌地站了起来,瞪了他爹一眼,大声道:“爹,您这是干什么?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谁知那妇人闻听此言,登时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一见娘亲都哭了,王夏来赶忙闭嘴,安慰道:“娘,您又是怎么了?我错了,不问了还不行吗,你别哭了。”

那妇人摸了摸眼泪,摆出一副笑脸,对着王夏来道:“儿子,你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是拣来的呢。”

王夏来此刻哪敢再提,连声应是。

一番风波就此揭过,只是在王夏来的心里,却始终有了一个疙瘩。

好在王夏来天生乐观,没过几天,全然忘记了有这一回事,只是每天依然不忘的是,调皮捣蛋。

对于王夏来几乎每天的调皮惹祸,王冬生是想尽了办法,却从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小崽子,你给我消停一点好不好,刚刚铁匠铺那糟老头子都找上门来啦,把我的老脸都丢尽了,气死我了!”

说完还不忘搬出些大道理来继续教训王夏来。

这不,刚要出门,他还不忘提醒他那宝贝儿子王夏来,不要在外面去给他惹事,至于他那宝贝儿子,在外面捣蛋惹事是他的拿手好戏,当真叫老王烦不胜烦,却又打心眼里喜欢他这股灵动劲儿。

不过他的老伴却不这么想,不光心眼里喜欢这老天给他们的儿子,行动上更是宠溺得不得了,王夏来会变得如此调皮捣蛋,也有她的功劳。

至于王夏来这个名字,王冬生自然有一番他自己的取名哲学,既是继承了祖上取名的一贯作风,又给他后代取名留下了宝贵的思路,既然是夏天来到这个世上,当然叫夏来最是简单明了不过。

王夏来的小脑袋瓜就像小鸡啄米似的,嘴里还不断应承着这啰嗦至极的老爹:“爹,你光是今天早上就说了十八遍了,我耳朵里的茧子都快有对面的铁匠怪老头手上的茧子厚了,我要再不出门,就要挨陈夫子的竹板啦。”

王冬生一听儿子这么顶撞他,哪还能不来气:“嘿,我说你这小子翅膀长硬了,敢顶撞你老子啦!”站起身来作势要打。

只是那王夏来何等精灵,眼珠只是一瞟就知道老爹要干嘛了,一双脚丫子飞一般地往他娘亲怀里跑去。

一见此景,王老头也是一阵无奈,在老伴面前他可不敢造次。

不过心里却是乐呵呵的,暗自感叹:现在这样子,才像个家啊!

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收拾起工具,准备出门了:“孩子他娘啊,我走了。”边说边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停下来,转过身看着母子俩,顿了顿,想要再说什么,却终未出口,只是那眼神,落到老伴与孩子的身上,一下子融化开来,变成了对家人的无比爱恋。

在那一刻,方大娘从未感受过的一种震撼,在心里泛起滔天巨浪,只这样定定地看着丈夫略显佝偻的背影,双眼早已朦胧。

“娘亲,你怎么了?”小夏来稚嫩的声音响起,高昂着头看着他的娘亲不解的问道。

方大娘从迷茫之中醒转过来,深情地看着身边的儿子,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双手抓着孩子的肩膀说道:“宝贝儿子,你爹和我也许……”方大娘声音有些许哽咽,稍稍镇定之后接着道:“也许终有一天会离你而去,可是你始终是我们的宝贝儿子。”方大娘已经说不下去了,只紧紧抱住眼前的小夏来,两眼已经泛滥。

对于娘亲的话语,小夏来似懂非懂,偏过头去看向门外,却哪里还有父亲的身影,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泛起波澜。

“娘亲,不许你和爹离开小夏来,小夏来也不会离开你们的,等小夏来长大了,挣钱给你们买好吃的。”稚嫩的声音不断击打着方大娘的心,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抱住小夏来的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双眼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滴落在小夏来的衣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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