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髯就这麽一个人,在纷杂的念头中滚来滚去。
“髯儿,一个人在想甚麽呢?”袁思华的出声,暂时让陈髯退出了妄念当中。
陈髯兴致缺缺,把那寿元限制的苦恼,和袁思华说了。
袁思华反而疑惑道:“有个三四百年的岁数,在那凡俗的眼中,不就是神仙一般吗?”
陈髯道:“三四百年,眨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还是一副枯骨。那还修个甚麽仙?再说,我是修符箓派的。假使不能炼出神符。就只有两百年的寿命。”
袁思华笑道:“你还年轻,你这麽小就是观想期的修士了。还是有很大机会炼出神符的。你知道我派百十来个小一辈的,观想期有几个人?就一个,你见过。就是那追踪儒袍老祖的方明。”
袁思华接着道:“修行界中,被困在炼己期的修士不知凡几!你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陈髯一听如此说,也不知说什麽好了。但是心里一点也没轻松。
袁思华叹道:“几乎每个开始修行的人,都要过这一关的。”
陈髯问道:“袁姨是怎麽过心里这关的?”
袁思华笑道:“我?我没有这关啊!我是从小就开始学道的,我认为这很平常啊。学道,学到了就学到了,没有就没有。能看三百个春秋,还看不开那荣和衰?”
陈髯道:“学道不是要勇猛精进吗?如此懈怠,恐怕也不算作甚麽无为而无不为吧?也无益于道吧!”
袁思华答道:“人自求道,非道求人。道,到也。若你行之,跑之,跳之,进之,退之,远之,近之,喜之,厌之。是你自己行之,跑之,跳之,进之,退之,远之,近之,喜之,厌之。于道何有益,于道何有损,于道何有慢,于道何有废!”
陈髯还想所些甚麽。袁思华打断道:“多说无益。你也不必把我的话太过在意。你知道为甚麽?有那么多的道书!古往今来,进入举霞期者,却屈指可数?因为都把‘道’当成了嘴上的‘说’。”
陈髯若有所思。袁思华笑道:“好了!我带你去看看,你休息的洞室!”
袁思华将陈髯带到一间石室。这间石室布置很是典雅华美。那石床之上的枕头被褥,无一不是锦绣含章,并且有淡淡的芳草清香。那洞壁之上的书画俱是古代名家的手笔。洞室的顶壁上是有明珠镶嵌,宛如一星幅空图。
陈髯走到房间的一紫木书架前,就见这书架上,大概有几百本书。有诗文杂记,史集经书,佛经道典,天文地志,农书历法。陈髯问道:“袁姨,这里好香啊!这是你住的吗?”
袁思华笑道:“不是的。这是小雨以前跟我学内丹术时,她住的地方!现在她不住了,就让你住吧!”
陈髯惊讶道:“啊!她住的这、这些书都是她看过的?”
袁思华道:“是的!不然她也不会读出一身的书生之气。她呀,人很聪慧,又甚麽都想学,甚麽都会。可就是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陈髯轻声叹道:“修行啊修行!她那么聪明的人,都不把心思放在修行。我这样愚笨的人,却还妄求学道!”
袁思华严肃道:“这种想法要不得。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了!天大地大,人亦大!”
陈髯一听如此,也不知说些甚麽了。
袁思华突然笑道:“好雨来了,应该是来看你的吧?”说着人就走了出去。陈髯也跟着出去。
就见宫好雨一路小跑了过来。袁思华叹道:“看过你娘了,她还好吧?”
宫好雨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陈髯好奇问道:“你娘怎么了?”
宫好雨笑道:“没怎么了,就是被我们关在了牢里!”
陈髯一听,就知道问了不该问的了。但眉头还是不禁皱了一下,不管怎样,也不该这麽对待自己的娘亲吧!于是严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你知道你说了甚麽样的话了吗?亏还读了一肚子书呢?你知道,那些没娘的人的感受吗?你、”
袁思华打断道:“髯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
宫好雨不待她说完,大声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的感受,我也不用知道。我知道我和我娘的感受就行!我需要知道你的以及你对你娘的感受吗?不需要,但我还是知道了,哈哈,你真可怜!”
陈髯听着,就感到一股气从心间直冲脑门。他甚至起了一丝杀念。后来,陈髯对弟子们说,“一旦你有邪念了,你就该警觉了。就要立刻引导它,降伏它。不然,就将会有悔恨的一天。”
陈髯强忍着发作,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去了一边,接着转身就走开了。
女人很奇怪。当你和她硬碰硬时,她犹如洪水一般,你是无法挡住的。女人最怕的是被无视,是怕被自己在乎的人的无视。她那细腻的丰富的情感和心思,会被你这一举动给打乱,她会变得慌乱起来。
宫好雨眼睛突然变的红红的,对陈髯的背影,喊道:“我讨厌你!”说完就跑了出去。
袁思华自言自语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此时,在陈髯心里的不能碰的弱点就他的母亲。他要弄清他父亲和母亲的死因真相。一想到这,他就觉得时间紧迫。他心里以为,他要把他的俗事,他的因缘全部斩断,他方能安下心来修行。陈髯他一直有一种眼高于人的做派,这种做派不是说他行事就狂妄自大,而是一种俯视“凡俗”的心态。这种心态普遍存在于修士的心里。陈髯他也有,不过他自认自己不是。原本,他恨陈家,但他“原谅”了那些人。他本想杀了陈祖荫以及他的小厮,但他又放过了他们。他自认这种放过蝼蚁的做派,很有古仁义之风。他自认为是学道的“种子”。自己也终究会做到如上古道德之士那般逍遥云水间,纵横日月颠的至妙境界。
想到这,他就想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溟清派,他要去武宁派拜师。
袁思华走过来,对陈髯说道:“我跟你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好雨的母亲因为与魔宗、”
陈髯打断道:“袁姨,我想明天就告辞,去武宁派拜师!”
袁思华听完,半响,才轻声道:“能不能后天再走?”
陈髯听完,就感到一种错觉,觉得姨娘的声音,能将自己给融化。这种苏绵软糯的声音,陈髯完全不能抵挡。喃喃道:“好、好软、额、咳咳,好啊!我再叨扰姨娘两天!”
袁思华瞥了陈髯一眼,嗔哼了一声。那一眼“风情”,陈髯“吓”得赶紧跑回了房去。
“这小子、欸?我不是要跟他说好雨母亲的事儿吗?算了,再找机会吧!”袁思华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