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世

80年代初，静轩出生在11月份一个寒冷的傍晚，据她姥姥说，她一生下来家人一看她是个女孩，便被妈妈的姐姐抱走了。也是姥姥说，大姨以前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来，可是因为病了，大姨给她吃错了药，死了。之后大姨伤心过度。精神失常。也许静轩的到来对大姨来说也是一种安慰。所以从小她一口奶也没喝过，是大姨用小米粥喂大的，而在那时就连小米粥都是大姨用所用家当甚至受欺骂换来的，对大姨，静轩一直以来有种愧疚感。因为自从不在她身边以来，有近20年的时间了，而大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静轩没有尽太多的义务照顾大姨。每每想起来，静轩心里有种酸痛。大姨，她最放心不下的娘。有两个儿子，静轩记得小时候，上学，大哥和二哥，全在村东面的小学。每当课间，静轩总看见两个哥哥，还有其他的大哥哥，一个一个的人高马大的，站在校园的一角。静轩总是跑过去叫上两声。记得那时上一年级，有的已经十岁了，最小的也8，9岁。书桌是长条形的石板，被学生磨得正明瓦亮的。冬天的时候，手都不敢往上面放，冰凉冰凉的。赶上夏天下雨的时候，老师的教书声总是伴着屋顶滴答滴答的声音。陈山村，静轩呆了十三年的小村庄，地处一个小山坡上，东西两边各是一条大沟。老人说那都是以前发山洪时给冲出来的。静轩最美好的时光也许就是在大姨家的那13年，她记得小时候大姨家的两个哥哥带她去割草，回家时哥哥总是把她的小篮子里多放些，然后回家就给大姨说她多能干，然后大姨就顺时奖励她，其实从静轩懂事以来就管大姨叫娘，到现在也是。有时候二哥带她就去沟边上砍柴，让静轩在上面等着，然后二哥就在上面砸进士里一个木头，拴上绳子，而另绳子的另一头拴在腰间，这样二哥就会沿着沟崖壁下去，因为崖壁上长满了许多的野生小树，二哥一边砍一边往上面扔，静轩就往篮子里装，等快装满了，静轩就在上面大声喊：哥，满了，都装不下了！等二哥上来的时候兜里装的是满满的酸枣。陈山村实际有两个小村子组成，一个在山坡的南面，一个在北面。中间有一个小山，静轩记得小时候，山上满山遍野是杏树。陈山村的小学就座落在小山的山脚下，两个村子的中间。春天，再教室里就能闻到杏花香。满山遍野尽是粉红色。到了收麦子的时候，杏子也熟了，下课后，小伙伴们边相约来到树下，用石籽砸杏吃。却也常常被老师赶回教室。因为村子的地，几乎全是山地，靠天吃饭，交不上水。村子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产物，家家户户都是靠着一亩三分地生活，所以很穷。村子里的小伙子，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都一听是陈山村的，姑娘们都不愿意嫁过来。所以就形成了小伙子嫁过去，倒插门。大哥的婚姻就是这样，离着陈山村二十多里地，地处平原，家家户户种菜，一年能收入个五到十万。村子里几乎都是这样，也有的年轻劳力到外面打工，直接把媳妇领了回来。但也大部分都是东北的，有的回来，早晚也随着回东北了。静轩的二哥就是这种情况。记得那年，二哥才十六七，便不在上五年级，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了东北。说是学木匠。从那以后，二哥便很少回来，一走就是十几年。直到那年娶上媳妇才回了第一趟家。这次大哥病，二哥正好回来过年，家里老头要照看老妈妈，走不开，大嫂一个人还种着十多亩的地，还有一个小儿子。二哥和二嫂便推掉了在东北的生意，留下来一个在医院照顾大哥，一个在家帮老头分担一些。就这样，二哥二嫂在家呆到了快五一，才回东北。这也让一直想儿子的老头老妈妈欣慰了一些。但是大哥病倒的事儿却没敢让老妈妈知道。她这样一个干净利索的人在56岁那年倒下，不能自理，儿子也因这种病而失去劳动能力，她知道后，会是一种什么心情！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和村里绝大多数人一样，老头老妈妈就这样守着小山村，种着几亩旱地。吃水，静轩记得小时候，老头都是去西沟的井里去挑，挑一担水，要爬近60多度的大斜坡，才能把水从西沟里给挑上来。现在好多了，村里在五年前，投资打井，从山南打到山北，从村西头打到村东头，终于在原来小学的下面打出了一眼井，这才让全村的人省了不少力气。但是老头有时为了省那几毛钱，有时还是去西沟井里挑。静轩为这，也没少说老头，老头却笑着说：这里还近，去那边打水，还远还花钱！静轩13岁那年，爸爸的官职那时可能稳固了吧，就把她从大姨那里叫回来上学了，静轩记得刚转学那年，她就像刚上学一样，老师让上黑板上写出汉字的拼音来，她都不会写，她当时脸红得就像块红布似的。为了能像别的同学一样，她主动给爸爸要求：她要退一级，第二年她的成绩在班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时的她才有了点自信，随着爸爸的调迁，她也跟着由地方转到了镇上上学，但静轩跟妈妈的事情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增进，反而有点更陌生。每到过星期天，无论放学到多晚，周五下午，静轩都会嚷嚷着要回大姨家，无论是用爸爸的车还是用自行车，也可能是这样吧，妈妈一直不太喜欢静轩，虽然静轩是她从小生下来就没抱过的亲女儿，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好几年，而静轩和妈妈的关系也这样，直到妈妈去世。所以每当想起这些，她总有些惆怅。在她结婚的前一年，娘因为高血压，从椅子上摔下来，从此不在那么利索，不再能一天打扫三四遍院子，小小的个子，一点也不闲着，把家里弄得妥妥当当的。出院后的老妈妈，半边身子不随活，只能用拐杖支撑着身子。即使这样，她也闲不住，也能把院子扫个遍，也能帮老头烧火，也能帮老头做些她能做的小活。可就是这样，老天也不放过这两位相亲相爱的老人，病魔再一次折磨着老妈妈，她再一次入院治疗。情况却越来越糟，她起不来了，也说不出一句清楚的话，只是有时不随她自己意愿的笑着，每当看这，静轩总是止不住的眼泪。就这样，老头的负担更重了，按户口，其实没有这么多地，静轩不想让老头种太多的地，可老头却执意不听，说没事儿，不种地吃什么？虽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却都不在身边，没一个能彻底帮上他的，虽然三个儿女也不少给钱，可老头却始终认为种地是他的本分，照顾老妈妈他从没有一句怨言，也没要求过儿女做过什么。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干着活。当别人说话时，他只是笑眯眯的。老头在老妈妈病了之后，便学会了做一切家务，做饭，洗衣服这些不用说，他甚至会给老妈妈和自己做棉衣和被子。静轩听老妈妈说这些时，总是止不住的泪。老妈妈说，难为老头儿了，什么都会做，还得照顾她，说到此时，老妈妈总是眼睛里充满了幸福。这句话是她第一次病后说的，那时，她还能说出话，像平常人一样。可是第二次病后，她连一句完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每当地里的庄稼成熟的时候，老头便把老妈妈锁在家里，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地里忙活，一干就是大半天，不管几点到家，老妈妈只能静静的躺在床上，等着老头回来。老头回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把老妈妈重新安顿一下，换换尿布。再赶紧做饭，做好饭，自己先把饭吃了，给老妈妈凉着，等凉好了，再喂老妈妈吃饭，再把碗筷拾掇了，再去地里一个人忙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近70的老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忙活着，头发都白了，原来挺拔的腰身也渐渐弯曲。但是老头的身体还行，干活太多，饭量也大，这让静轩很欣慰，她不敢想像，要是老头那天身体夸了，这个家会怎么样？有时想想，自己现在一事无成，老A出事后，家里更是紧张，为老头所能做的，只能是放假的时候，回去帮他干干活，让他少受点累，买些实用的东西，她心里总是很难过，有时想想便流泪，内心也常常自责。也没有大钱能给老头，只有妈妈去世后，把房子买了，静轩手里有了点钱，她瞒着老A给老头打了二万二千多。可能到现在，老头也没有花完这钱，他是个很会过的人，甚至对于老妈妈也很“抠门”，这到不是他对老妈妈不好，只是他骨子里就省吃俭用。记得有一次，静轩回家，自家养的鸡死了，可能是病死的，老头却说是淹死的。静轩回去时，已经放了好几天了，老头却没舍得自己吃，看静轩回去了，就拿出来，可是拿出来后却已经有味了。静轩说别吃了，都坏了，老头不愿意，非要炒，说炒了之后，就没味了。可是炒出来之后，还是味道很大，老头还说能吃，气得静轩把做好的鸡都给倒了。老头还是很不乐意。老头就是这样一个会过的人。一个边种地边照顾妻子，一个缝缝补补什么家务活都会干的人。他就是陈山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陈山村是静轩的心灵港湾，是她的净地。每当她疲惫的时候，总会想起在那里渡过的十三年，十三年中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的老妈妈和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