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西夏,我坐在屋里望着深谷对面的吊桥发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说起来这里也可以称得上世外桃源,一条深谷将这里与外面的一切隔绝。深谷的那一边是混杂的社会,这一边却只有小桥流水,迷雾桃花,简单木楼四五间,简直就是第二个桃花岛。刚开始两天我还觉得新鲜,四处乱串,呼吸着新鲜空气,躺在桃花树下,数着一朵朵坠落的花瓣也能过一个下午,日子久了就腻味。我肩上的伤已经渐渐愈合,也不怎么痛了,所以我每日躺在桃花树下盘算着怎么才可以离开这里。可是我每日从屋里的窗户望着深谷那边的吊桥,想不出任何一个办法,那座桥是出去的唯一通道。
狐狸男自从那天从我的房间出去以后就再也没见现身,据我估计应该又出去作案了吧。现在整个“桃花岛”就只有我和一个小丫鬟秋桃。
咯吱一声木楼的门被推开,我的思绪也被拉回。
“蝶姑娘,该用晚膳了。”秋桃端着托盘进来。
“先搁着吧。”我轻轻起身走向窗户,目光不禁又放到深谷对面的那座吊桥上。
“蝶姑娘,你多少吃点吧。看你瘦成这样,秋桃怎么跟爷交代。”秋桃说着已经泪光点点。
其实不是我不想吃,而是真的吃不下,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食物就想吐,稍吃一些进去,就吐,吐得黄疸水都要出来,胃里翻江倒海,那种滋味太恐怖。所以现在我看到食物就怕。
“秋桃,你家爷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转身轻轻看着秋桃。
“秋桃也不知道。”她脸上带着歉意,轻声道。
“好了,你下去吧。”
“是。”秋桃恭敬的退到门外。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清水豆腐,素炒黄瓜,清一色的素食,都是开胃的菜。秋桃这丫头倒是细心,我犹豫了一下拿起了筷子。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吃就吐。现在整个人瘦了一圈,身体软呼呼的,一点力量也没有,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还没离开这里就已经给饿死。
我夹了一块清水煮水往嘴里送,可是刚刚放进去嘴里,就开始吐,止也止不住,心肺都要吐出来了,眼泪也跟着直冒。那种滋味很痛苦。说真的,我宁愿挨箭,挨刀,不愿挨这样痛苦。
“蝶姑娘,你怎么了?”秋桃一下从门外冲了进来。
“扶我到床上去。”我全身无力瘫软在桌角。“清理一下这里。”
我躺在床上觉得头晕眼花,全身无力。我突然觉得很不对劲,这种呕吐视乎并不是偶然的。这几日眠不成,食不进,有种要疯掉的感觉。我伸出右手,给自己把脉,脉象虚实不稳,寒热交集,狂躁浮动,一个字,乱。但是是什么病况,我一时也拿不准。
虽然秋桃十分认真的清理了吐出的残碎,但是房内始终还是弥漫着那股闻儿,我躺在床上闻着那股闻儿心里难受得紧,便起身出了房。
天边一片残阳映红遍半边天,我慢慢走上小桥,坐在桥头,望着不远处深谷那边的吊桥,多么希望那抹银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微笑突然慢慢的浮上脸庞,我突然想到鹊桥仙,顿时又觉得自己傻。
这时一抹银色身影突然在眼前闪现,我不禁揉了揉眼,睁眼再看时,那个人已经到了面前。
狐狸男飞到桥的瞬间便缠住我的腰,将我抱进怀里。“天天盼着我吗?”银色面具在残阳的余辉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鬼才盼你?”我缩起身子,轻巧旋身,瞬间逃离他的牵制。
他长臂一伸,顷刻间抓住我芊细的手腕。
“放手。”我怒目以对。
“不放。”他眼里闪着孩子气的光芒,轻轻一拉,我如旋转的陀螺瞬间跌入他怀里。
可是也是那一瞬间我看到手腕上的一抹嫣红,心中一惊。
狐狸男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吹拂在我耳后,可是我无心挣扎,挽起袖子看到那嫣红色的梅花点,我七魄已经丢了六魄。
花残。花残。花残。我的大脑嗡嗡作响,我怎么那么大意。
花残是一种慢性热毒,初中毒时毫无不良反应,中毒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待毒性根深蒂固时,就会出现夜眠不成,日食不进症状。潜伏期长,毒发时周身会出现嫣红色的梅花似的烙印,梅花点一处艳过一处,由明艳变暗淡,逐日败落,花期一过,梅花烙印便一朵朵凋零溃烂。
我黯然泪下,想到肉身一点点溃烂,千疮百孔,我不禁身抖如落花。我清楚的记得书上的记载花残,容积百花之毒,中毒者眠不成食不进,日益憔悴,如花败落,花败人亡,无解也。
无解……无解……无解……我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无息的掉落下来。难道这就是命,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
“怎么了?怎么哭了?”狐狸男的声音在耳后轻柔响起,语气里含有无措。
我看着他伤心欲绝,这个毒明明是给他准备的,可是我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都是你,都是你。”我哭着,胡乱挥舞着拳头砸在他身上,倒在他怀里哭成一个泪人。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苍哑,略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喃喃响起,低低沉沉,带几分落魄,几分愧疚,几分痛苦。抱住我的双臂紧了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瘫倒在他怀里,无力挣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如残花败落,千疮百孔。
我哭累了,在狐狸男的怀抱中,竟安然睡去,睡得很甜很香很安心。这是我这几日来睡的第一次安稳觉。不知为什么,虽然他一直带着面目狰狞的狐狸面罩,可是面对他我心中始终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醒来时,我倒是出奇的安静,轻轻的闭着眼,泪也不流了,心平静如一汪毫无波纹的碧潭,像看尽生死一般淡然。
可是突然一种强硬的念头又瞬间在心头冒起,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样死了,天要我亡,我偏不亡。别人解不了的毒,并不代表我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