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当你触犯了某样东西,随着时光的流逝,你必然受到反噬。那是因为,每样东西,都具有憎恨的情感,除了超然物外没有心肺的那些东西以外。
莫依涵现在在一家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恐惧,加上爱人的背叛,再加上暗中隐藏的那个幽林内的东西的操控,她已经不再适合生活在自由的人间了,或许只有宁静可以使她宁静。
叶知秋走在这家精神病院的一条林荫小路上,想着心事。下了一夜的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似乎真的是那天它的那句话。
“今夜,闪电为我照路,我就在你的窗外等你。”
L大的几栋楼内,不同的几个人的耳边同时回荡起这句话,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他们心中都有着之前和莫依涵一样的想法,那就是,雨不停,它就不会离去。
白色的房间内,莫依涵坐在床上,看着墙壁,不发一言。叶知秋站在她的背后,面色严肃。
“叶警官,若是您想调查的话,请您离开,我需要照顾我的病人。”
叶知秋看了看这位面色没有一丝善意的医生,点了点头,“她是我送来的。”
听他这么说,医生紧绷的脸色慢慢松了下来,末了,他缓缓吐了口气,“对不起,我只是想让病人尽快恢复而已。.”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叶知秋微微一笑,冷峻的目光看着莫依涵异常的柔和,“她到底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不乐观,从对她的各种观察,她都是正常而又不正常的表现。”
“正常又不正常?”叶知秋疑惑看着医生,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出去谈吧,叶警官。”
叶知秋点点头,深深看了眼沉默的莫依涵,走了出去。昏暗的房间中只剩下了莫依涵一个人,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那扇雕刻着花纹的小窗前,看见两个男人边走边谈论着什么,其中一个,看背影十分像栾川。
栾川。
莫依涵的心又在泣血。
房门似乎没有关好,过堂风轻轻吹在了她的背上。她穿着轻薄的连衣裙,有一股微冷的寒意。而窗外,也是凄凉的雨幕,一花一草都被风吹雨打着,孤独守望。
她慢慢地转过身,她太累了,但凡和栾川有关的事情都会使她感觉到从灵魂中到来的疲倦。
爱,本来就是一种累。,特别是当一个人爱到痛彻心扉的时候。
过堂风轻轻地吹着,仿佛那些年栾川吹在她脸上的呼吸。这么年的相濡以沫,却无法抵抗人的见异思迁,想到这里,又是一股蚀骨的愤恨压在她的心里。愤恨,仿佛已经实体化,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
真的有一个身影,她就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房内的过堂风也是它制造出来的。
她看上去和她一模一样,白色的连衣裙,纤小的身材,柔顺的长发。但是,她却不是面对她,却在低垂着头仿佛被绑缚在十字架上的囚徒。
她在房间内惊愕望着门口低垂着头的她。
她看到了她和她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以后的自己?不,不会,自己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她猛然想起了她,那个游荡在幽林内对他们四人释放出来邪恶诅咒的它!
它还是追来了,还是无法逃脱它的手!恐惧立刻犹如洪水将她彻底淹没。
恐惧到了极限便是无言以表。
她张大着嘴看着她缓缓地抬起头,长发缓缓地朝着脸后划去,渐渐地,她的脸露了出来。
异常的美丽,美得让她不敢正视。这不是她的脸。
只是眨眼之间,这张漂亮的脸蛋瞬间被一团大火吞没,只有一双怨毒的眼睛在对着她死死注视,仿佛穿过十八层地狱的怨气。
叶知秋和一声并肩走在林荫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在心理学上,对于正常和不正常是怎么定义的?”叶知秋打破了沉默。
“我不是什么心理学专家,对心理学没什么研究,”医生笑了笑,“但是,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却使我了解到,每个人其实都是不正常的。”
“是不是就像心理医生说的每个人都有病,只有说自己没病的才真正有病?”叶知秋微笑道。
“算是吧,”医生点了点头,“刚才说到莫依涵的不正常与正常的问题,其实是这样的。”
“请说。”叶知秋请示道。
“说到底,其实是无法预知检验,”医生有些戏谑地笑看着叶知秋,“当一个人正常中有不正常的动作,不正常的动作有着正常的动作,那么这个人你说他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叶知秋无法听懂他的意思。医生看着他茫然地样子,笑了,“从莫依涵的一些状况来看,她和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她却做出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动作,你说,这是不是正常中有不正常,不正常却又有正常?”
叶知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莫依涵的情况的确有些古怪,据我的了解,莫依涵和她的同学一起去了......”说道这里叶知秋忽然住了口,“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工作事情,不方便透漏。”
医生点了点头,“没事,你很称职。”
叶知秋笑了笑,“希望下次我再来时能看到你亲自送莫依涵出院,我想你的能力。”
“好吧,叶警官,看来你要去忙了。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您能随时来电询问一下。”医生随手递来一张名片,叶知秋接过后看了一眼,“原来您也姓叶?真巧,叶医生,下次再见。”
“下次见。”叶医生微笑挥了挥手,看着叶知秋的伞融进了雨幕。
莫依涵又昏了过去。
叶医生再次进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完全崩溃,整个人就处于一种精神即将泯灭,完全疯掉的临界点。
听说了莫依涵在精神病院精神崩溃的消息,兔子,栾川,还有那位叫做小柔的女孩更是不敢在单独处在一室,甚至连出门都不敢,生怕走在街上会被迎面突如其来的车辆撞得肢体破碎。
莫依涵就这样孤独地一个人睡在精神病院冰冷的房间内,除了叶知秋,没人敢握着她的手,从晚照看她到天亮。
几个日夜过去,莫依涵依旧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叶警官,这里有我来就可以了,你先去值班室休息一下。”叶医生端着一杯茶走进了病房。
叶知秋脸上全是油腻的反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他哦了一声,“没事,我就在这眯一会就行。我感觉,她现在离不了我。”
叶医生无奈叹了口气,将茶杯递给了叶知秋,悄然离开了病房。
窗外,依旧是无边的黑夜暴雨,不知昏睡的莫依涵是否可以听得到。
L大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所学校中活动的学生,彼此没有任何的生疏,没有任何的隔膜,有的全是猖獗的彼此欢愉,彼此利用发泄。
栾川和那位叫小柔的女孩,就很贴切地符合这么一个定论。当栾川和小柔在幽林中当着另外两名挚友甚至其中一位还是当事人的女朋友的面做过那个动作后,两人在当晚就住在了一个房间内。当然,莫依涵被警察带走,他们也是看在了眼里,只不过,仅仅一眼,剩下的,就全被小柔挡在了窗帘外面。
此刻,两人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小柔的身体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柔软,带着一股火热,也正是这一点使得栾川抛弃了莫依涵,将小柔抱在了怀里。但是,事实上,栾川是不容易满足的,他有时候就想,假如把肉质的小柔和骨感的莫依涵同时抱在自己的怀中会是什么感觉?
黑夜,暴露最原始的本性。栾川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小柔的头发,眼睛在幻想中笑得成了一条线。
小柔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雨夜之外,一道白色的影子缓缓飘过。面对着天花板的栾川没有察觉,可是面对着窗外的小柔却将那影子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包裹在那影子里面的眼睛也进入了她的瞳孔。
那个影子,和莫依涵房间中出现的一模一样。
“栾川。”她轻轻地喊道。
栾川没有回应,他还在自己的世界里幻想着,在他的世界里,此刻不知道在导演着什么样的电影。
她轻轻下了床,向着忽明忽暗的窗户走了过去,她担心是谁将她和栾川的照片拍下来。猛然间,一道刺眼的闪电照进房内,随即便是一声爆炸般的炸雷轰然响起,将她逼得猛地退了回来扑在了栾川的身上。
栾川没有一丝反应,已经睡着了,轻微的鼾声从他微笑的嘴角发了出来。
刚才的那声炸雷引来了一阵狂风,将窗户猛地吹了开来,风不停地灌进房内,她的头发被吹乱了。
“真是可恶!”
她胡乱理了下头发,爬下床重新下了床,凌乱的窗帘仿佛被后面的一只手使劲抖弄,没人知道那只手是什么样子。
她靠近了窗户,这时候又是一道闪电对着她的脸照了下来,一片雪白的脸上全是惊恐,没等雷声降临,她已经紧闭上眼睛捂住了耳朵。但是,这次,雷声却迟迟没有到来。
直到心中瞬间的恐慌完全散去,她才慢慢张开了眼睛和耳朵。风已经没有了,但是却还是有些冷。
她抓住了窗帘,却感觉着窗帘似乎被窗户的缝隙夹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扯到房内。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股风吹了进来,粉红的窗帘被吹起,将她整个身子都完全包裹,就像是一个挣扎的茧。
这窗帘仿佛就像是一条有意识的植物将她缠的越来越紧,几乎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没人能看到,一双眼睛残酷的看着她挣扎在自己束缚自己的茧子里。
终于,窗帘在她身上松弛了下来,渐渐脱落垂在了地上。早已七荤八素的她还未来得及将口中的一口气呼出来,恐惧将它又凝固在喉咙口。
她看到了她。
她拿着那个洋娃娃,就那样站在窗外看着她。
她无法说出来一句话,那团空气已经完全封住了她的喉咙,一切都只能在眼睛和呼吸中流露。
她看着房内的她微微一笑,仿佛两个熟人相见打了个招呼一样,她转身融入了雨幕。
她看着那白色的影子进了雨里,忽然间,她不受控制地伸手抓向了窗台,那里放着一根又粗又尖的钢棍,看上去就像一杆标枪。
她狠狠地瞄着那个白色的影子,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尽管她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举起了钢管,越握越紧,仿佛投标枪一样瞄准了目标,蓄势,准备发射出去。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刺眼的光亮,一声炸雷猛然从半空降临到地上,仿佛爆炸一般,整个宿舍楼都响起了一阵微微的晃动,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她举着钢管站在窗前,纹丝不动,似乎还有微微的电流从钢管流到她的身体,只是,已经冒出了青烟的她的躯体是感觉不到的。
雷击身亡。
似乎这就是因果而产生的后果。
午夜的下一刻,惨烈的惊叫响彻了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