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大刚刚死亡的这个人完全和精神病院里死去的那个人一样。
五官怪异地扭曲,一张嘴长得奇大,满口的鲜血。那是断裂的舌根所喷射出来的。
子安精神已经麻木,他知道,他肯定什么也不会发现。果然,当他拿起放大镜在死者的身上,死者的客厅,所有角落都勘察了一个遍,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看到。
和精神病院一样,完全一无所获。似乎是一个透明的人杀死了这些人而后又穿过墙壁离开了。子安的头不禁晕了起来。
封锁好了死亡现场,子安又交代了几句,转身就上了车。这时候,一些老师纷纷对着子安或是嘲讽,或是叫骂,似乎现在子安离去是在逃避。于是,长久以来无法破解的案子产生的恐慌便使得这些人找到了发泄对象,他们认为警察一点用处也没有,于是将自己内心的所有恐慌完全转化成愤怒的恶言骂语齐刷刷地攻击向子安。
子安默默地接受着,他安静地坐在车内,看着那些贴在窗前一张张扭曲惊恐愤怒的脸,他苦笑了。
“开车。”子安轻轻对小胖子说道。
小胖子点了点头,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后轮猛地一转,原本贴在车旁的几个人吓得立刻闪到了一旁,他们以为子安要开车撞他们。
车子在谩骂中走远了,甚至有几个人已经找来了铁棍子要砸子安的车,看见了远去的车子只得拍着腿不断叹气。
子安走后不久,又是几辆车呼啸着驶进了L大,这时候,那几个砸警车未遂正在咒骂叹气的几个人眼睛亮了起来,纷纷抄起手中的棍子瞪着眼睛看着几辆车进了校园。车刚一停下,一个人大喊了一声率先冲了上去,但是还未等他的棍子落下去,从车窗里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随即,车窗内又伸出一只手,握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被抓的那人使劲挣扎,抓着他的手的力量却大的惊人,猛地回拽了一下,那人一下就撞在了车门上,手中的棍子也被这一撞震飞了出去。随即,那只手铐轻松地咬住了他的双腕。
车门开了,从车内走出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冷峻青年人,他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后衣领,冷冷地看着另外的几个人。
其他几个人见领头的几个人,互相望了一眼,都丢下了手里的铁棍子,蹲在了地上。刚刚的飞扬跋扈转眼间就成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黑色皮夹克看了看地上蹲着的几人,冷漠地说了一句,“带走。”随后也不再理会众人的目光,和另外的几人去处理尸体了。
看到了那句尸体,皮夹克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长叹了口气,和另外几个人将尸体抬了起来。
这种死相,皮夹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
子安坐在车上,满腹的疲惫。他依靠子椅子上,车子轻轻地颠簸。椅子十分柔软,他想起了摇篮。他闭上了眼睛,真希望自己可以就这样坐在一辆轻轻颠簸的车子上一直睡下去。
或许,每个人在疲倦到极致的时候,最怀念,最羡慕的,还是摇篮。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子安依旧沉浸在摇篮里,无法醒来。小胖子轻轻晃了他的胳膊,“师兄,你快看。”
子安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满地看着小胖子,“怎么回事?”
小胖子朝着外面指了指,子安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披头散发地在地上哭闹,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架着她的胳膊,满脸的无奈。
子安紧缩的眉毛几乎完全绞在了一起,他很快地紧锁了一下眉毛,开了门,走下了车。
一看见穿着黑色皮风衣的子安,那名在地上的中年妇女立刻便扑了上来,双手死死地抓着子安的衣服,充斥着怨气的双眼直视着子安的眼睛。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的尸首弄哪去了?!“她紧紧揪着子安的衣领,”你们当警察的都是吃干饭的吗?!”随后便是一阵哭叫,两手在子安的身上乱抓乱挠,一双腿似乎有残疾,几次想要踢打子安,却不得不放弃了踢打,委顿地垂下。
子安不动声色,任由这个中年妇女在他身上发泄。他知道这个中年妇女是谁,从她的话语中子安已经猜出来,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自己失踪的尸体的家人,再加上她的容貌和那尸体有几分相似,子安已经完全肯定她就是那个尸体的母亲。
“我苦命的孩子,你就这么让你妈一个人活着,妈能活得下去吗?”一声接一声,中年妇女的声音都嘶哑了起来,“你们,人民警察,”中年妇女指着子安几人,“你们是什么狗屁东西,连我儿子的尸体都看不好,你们还配不配做警察?你们对得起我们吗!”声音凄厉异常,中年妇女又跳了起来,两只手死死地掐着子安的脖子,手指甲都嵌进了子安脖子上的皮肤里。
子安的呼吸越发的沉重,一张脸也开始变得苍白起来。周围的几个人急了,慌忙扑上去帮忙掰着中年妇女的手,子安却将几个助手推来,咬牙坚持道,“不要管,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失职,该,受,责,罚。”
中年妇女掐的累了,她猛地一把推开了子安,坐在了泥水地上不停地仰着头对着迷蒙的雨天哭喊。
天在哭泣,人在哭泣。风是天的哭声,似乎要和人的哭声对抗,风几次呼啸扫到这里,却全部被她的哭声掩埋。最后,风也不再经过这里。
子安捂着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他不敢说出实情,即便是说出来,这中年妇女也未必会相信。
是的,谁会相信一具已经僵直的尸体会自己坐起来逃走呢?
“阿姨,”子安蹲在了中年妇女的身前,中年妇女将头埋在了两腿之间,低低的抽泣。
子安心中不由一阵难过,“阿姨,您别这样。”子安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话来安慰这中年妇女,只得笨拙地说了这么一句。末了,他说道,“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
中年妇女低低的抽泣着,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儿子的尸体是不是被医院解剖了?是不是,啊?”中年妇女的脸抬了起来,一张呆滞的面孔无神地看着子安,“他的器官被拆散了,骨头被做成了标本泡在了药水池里,是不是?”中年妇女越说越大声,身子不断朝子安逼近,使得子安整个身子都斜躺在了地上。
子安惊讶地看着中年妇女,机械地摇了摇头。
“肯定是这样!”中年妇女在子安脸前说了这么一句话,慢慢地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儿子被剁碎了,我儿子被剁碎了,哈哈!它再也缠不上我儿子了,哈哈!我儿子被剁碎了,它再也缠不上他了”
中年妇女大声笑着,一步步蹒跚地走出了警局。
子安捂着受伤的脖子站了起来,看着远去的中年妇女,子安将两名助手叫了过来,“随时保护她,我感觉,她很快就要出事了!”
两个助手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子安的要求跟在了中年妇女的身后。
“您的伤没事吧?”小胖子关切问道。
“没事,”子安淡淡答道,“希望不要出事。”
“可是,您怎么知道他会出事?”小胖子十分纳闷。
“天机,不可泄露。”子安简单说了一句,留下了一脸疑惑的小胖子在原地发呆。
子安坐在了椅子上,叶知秋的失踪,消失的尸体,连续的几宗命案折磨的他几乎要疯掉,他使劲扯了扯头发,将头磕在了桌子上。
忽然,他感觉桌子上的档案袋有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他缓缓地从档案袋里抽出了文件,竟然有一个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是一片枫叶。
看到那片火红的叶子,子安整个心都在颤抖,这个档案袋在他放在这里之前里面没有这片枫叶的,很明显,这是刚被装进去不久。
子安颤抖着将那片叶子捡了起来,这片叶子是塑制的,每一个纹理,每一个斑点都被刻画的清清楚楚。除了气味和材质,这片枫叶和真正的枫叶简直没什么区别。
子安捧着枫叶,轻轻地将枫叶转了一面,上面写着几个蝇头小字:快去救许主任!L大。
子安不由将这片枫叶仅仅地握在了手中,满目的激动,一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几滴泪水都滴在了上面。
一叶知秋,枫叶红!
是叶老大,真的是叶老大留的!
喜泪交集,强烈的激动使得子安又将枫叶的内容看了一遍:快去救许主任,L大。
子安擦擦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跪在了地上。看来,叶知秋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了,少少的一点信息,竟使得他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
L大许主任!子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这次就来个瓮中捉鳖,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面目!
刚要走出办公室,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抓起话筒,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这里是南方精神病院,莫依涵跑了,请速派人寻找!”
子安刚刚平息一些的凌乱的心情又掀起了波澜。
到底,还有多少重浪涛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