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孙天辰大步出了军帐,便看到众将士向军帐走来,有说有笑。这时,走在前列的一个汉子看见了孙天辰,大叫道:“哥哥知道我们有战利品,出帐迎接啦!”说完,众人捧腹大笑。
说话这汉子打着赤膊,身高八尺,手长脚长,肤如凝脂,人白的像玉一样,鼻梁微挺,眼眶深陷,这便是西路义军的小头目,人称“红尘白浪”——孙杰。
这时,四周大小将领散开来,原来他们中间还围着一人,此人身高也有九尺,齿白唇红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长得也算帅气。身穿青布衣,挎着一张象形弓,右手牵着一条缰绳,身后是一匹白马。
孙天辰看到白马,心中疑惑,走上前去,问道:“元棋兄弟,这马儿,从何而来啊?”
原来此人便是东路义军的第六军头目,姓罗,名元棋,人称“百步穿杨”。
这罗元棋答道:“放心吧,哥哥,此马非偷非抢,而是从那彭贵忠手里缴过来的,便是他的坐骑。”
这彭贵忠便是彭总兵,而这白马,正是他胯下的神驹。
罗元棋又道:“我看哥哥放走了那彭贵忠,心里不服,便一人一骑追了出去,他的随从给我射死一人,自己也吃了我一箭,滚下马来,逃跑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孙天辰大喜,忙道:“真巧有贵客缺一匹宝马,便赠与他吧。都散了吧,我去找贵客出来。”
说罢转身回帐,叫了西门月出来,西门月一出来,便看到白马在阳光下照的如同麒麟一般,十分威武,心下暗喜,连向孙天辰道谢。
待到走近,西门月看见马旁还有两个将领在看马,其中一人说:“名马,名马啊!这是追电宝马,通体雪白,是皇宫里才有的好东西啊。哥哥骑着,多威风啊,居然要送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惜了,可惜了啊。”
孙天辰和西门月都听见了这句话,孙天辰面上一窘,忙道:“子英,子俊,速来见过客人。这边是方才出手救你们三哥的西门贤弟。”接着又对西门月道:“西门贤弟,这是我南路军中的两个首领,乃是同胞兄弟,哥哥叫作章子英,诨名唤作‘铁蹄马’,善于相马。弟弟叫作章子俊,诨名唤作‘铁角牛’。”
西门月对着二人行了一礼,方才论马之人便是章子英,他也知自己说此人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被听见了,草草回了一礼,领着弟弟去了。
西门月也不计较,迫不及待的跨上马去,抽出挂在马上的马鞭,轻轻抽打了这追电马一下,马儿嘶鸣一声,奔跑出去,当真是流星赶月,风驰电掣,转眼间便从孙天辰的视线中消失了,却又转眼奔了回来。
西门月这一试骑,欣喜万分,看到这追电宝马还是意犹未尽,便向孙天辰告辞。孙天辰也是军务繁忙,不便留客,便亲自将西门月的骨剑与包裹从帐内拿出,道:“西门贤弟,若有急事,带人捎个话来,哥哥便去寻你。”西门月谢过,策马扬鞭,马不停蹄的去了。
追电宝马一路狂奔,纵情驱驰,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向着太清山的方向急驰,有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在驱赶着它,使它不知疲惫的奔上峻岭,冲下山坡,越过怪石嶙峋的河滩和陡峭的隘道,穿过丛林和谷地,哪怕是在深夜,它也不用休息,大地在它脚下飞驰而过,风卷着马儿的鬃毛,在西门月的耳边呼啸,马蹄又急又快,像清脆的银铃,悦耳动听。
不日,便到了太清山。
西门月见到郁郁青青的太清山,心中生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那重重叠叠、连绵不绝的山峰,青得像透明的水晶,一片沉静。西门月一笑,牵着马匹,大步上山去了。
可是只走得数里,路边丛中冲出两个道人,拦住了西门月的去路。这两个道人皆是蓝色道袍,垂手而立,面目白净,高额短须,长得是一模一样。
这两道人正要询问西门月来路,可是话到嘴边又吞回了肚里,同时道:“西……西门弟弟?”西门月也反应过来,一阵狂喜,道:“明月哥哥!映江哥哥!”
这两人便是二十年前那两个道童,如今已是二十有七了,两兄弟从小就带着西门月满山遍野的玩耍,情如亲生兄弟,所以这二十年来都以兄弟相称。
明月紧紧的抱住了西门月,高兴地说不出话来,映江也扑上来,兄弟三人拥抱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明月道:“西门弟弟,我们上山吧!这些年你杳无音信,师父和师公还以为……以为你……”
西门月笑了一下,和明月、映江一起上山了。
到了太清观前,西门月又是一阵感动,险些哭了出来。古朴的太清观如同一尊金刚,镇守着太清山,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明月跑上前去,推开了殿门,大呼:“师公!师父!你们看看谁来了!”
殿内坐着一人,其余还有五人垂手而立,偶尔交谈几句,听到明月呼喊,五人中的一人转过身来,想喝斥明月,正是明月、映江两兄弟的师父,也是天虚道人的大弟子“流水剑”王恩仇。这些年来,天虚道人常常闭关,数月不出,太清观的大小事务皆由王恩仇打点,王恩仇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王恩仇了,他的鬓角已经落上了霜,额上也刻上了皱纹,皮肤依旧黝黑,鼻梁高耸,眼神锐利的如同饥饿的雕,死死地盯住明月,明月也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噤。
接着,王恩仇目光一扫,转而盯住了西门月,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额上的皱纹排列的更加紧凑了,但这种疑惑的表情在下一秒钟便消失殆尽,转成了惊讶,目光也不再锐利逼人了,眼神中流出一种不可思议。
王恩仇轻声道:“师侄?”
听到大师兄这么说,其余四人也纷纷转过身来,看见了西门月。王恩仇最先奔出大殿,其余四人紧随其后,西门月看见宋恩乐,心中高兴,喊了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时隔二十年,宋恩乐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虎背熊腰,红光满面,但是已不像二十年前一样爱笑了,眼神之间透出一股凝重,看到西门月,只是淡淡地道:“月儿,你回来了。”
再看一旁的马恩智,西门月和他自从东北一别,再无见面,如今的马恩智双颊深陷,瘦的只剩下一具枯骨了,面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眼神也是飘忽不定,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畏惧着什么一样,全没有了“诸葛剑”的灵气。
西门月正想询问,狄恩戒说道:“西门师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速速去拜见师公。”狄恩戒也变了不少,相貌堂正,威武异常。
西门月应了一声,便入殿中去寻天虚道人。
进到大殿,供台上供奉着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统称“三清”。而殿中,盘腿坐着一个老道,正是天虚道人,天虚道人已经是头发已白尽了,长须及胸,也是花白,沧桑已经刻上了额头,刻在了眼角,但是精神很好,两眼放光,太阳穴微微凸出,依旧一身青色道袍,看着西门月,笑道:“四年了,回来了。”
西门月忙向天虚道人请安,这时,门外的五人也进来了,而明月、映江两人,却不知去向。
这时,天虚道人道:“恩智!”西门月明显的感觉到马恩智颤抖了一下,很害怕的看着天虚道人,颤声道:“徒……徒儿在。”
西门月脑中忽然轰的一声,想到“马师叔如此害怕师公,定是我上了白猿山后,师公重责了他,四年不见,竟然成了这幅模样,真是难为他了。”
天虚道人继续对马恩智说道:“你去备点好酒好菜吧。”马恩智如释重负,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当晚,太清观上至天虚道人,下至扫地道童,都来赴宴,众人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待大家都吃饱喝足,便自行散去了,西门月也往后山的住房走去。夜,黑的像一个无底的深渊,四周没有一点亮光,天空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一片寂静,只有那落叶在微风的摆弄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西门月在江湖之中奔波劳累四年,如今,才回到自己的家,回到了太清观,睡得极为安稳,实可算他四年之中睡得最好的一觉了。
殊不知,大风大浪,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