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多想,她搁下手机,快速起身下床。
裙子湿了不能穿,情况又紧急,她顾不了太多,捡起地上他的衬衫直接往身上套,他的裤子又大又长,她用裙子的腰带凑合扎起来,绾起裤腿,离开了房间。
凌晨三点半,辜星赶到医院。
顶楼上已经围了很多人,有医生,有病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那男的都在那儿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谁劝也不听。”
“怎么回事儿啊?”
“不知道,听说他是一个律师,律师不都是最冷静、最理智的吗?”
“现在的年轻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的。”
“我听医生说,他是一个cancer患者。”
“啊?不是吧,这么年轻就……”
“难怪会想不通。”
“不不不,我听说他从一开始就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叫什么依琳来着。”
“看来是为情所困!”
……
“麻烦请让一让好吗?”
辜星努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终于看到了背对着众人坐在围垣上的文俊。
他的背影瘦削而单薄,外衣随着阵阵夜风翻飞,看起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与孤独……
警察出动了谈判专家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文俊始终无动于衷。
“我是他的朋友,让我过去可以吗?”辜星对警戒线里面的警察说。
众人诧异地看着她,有人小声说:“来了来了,她大概就是那个女人吧。”
警察挑高警戒带,示意辜星进去。
辜星低头钻入,站在离文俊一米左右的地方,大声喊:“文俊哥!”
文俊没有反应。
辜星继续喊:“文俊哥,我是辜星,你回头来好吗?”
文俊这才缓缓地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泪水涔涔,“辜星……依琳说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下午,就在辜星离开后不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尹依琳,他并不奢求别的,只希望她能够念及他们之前的感情,在他生日的这一天,陪他吃一顿晚餐,仅此而已。
可是她却说:“文俊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爱过你,我甚至连多看你一眼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我之所以答应跟你交往,不过是因为辜星她喜欢你!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从小就讨厌她,很讨厌很讨厌,越是她喜欢的东西,我越是要不择手段地夺过来,我就是要让她伤,让她痛,让她生不如死!呵呵……现在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在你身上?哦,对了,你还有后路可退的不是吗?你可以去找尹辜星,前提是,她不会嫌弃你……”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苍穹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美得似梦似幻。
然而,再美丽的景色,对于失意者、失恋者来说,既无心赏景,也感受不到风光的宜人之处。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情绪左右着思维,看不见美好,亦听不进任何一句劝慰,惟有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辜星深知这一点,索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地看着文俊。
后来,她干脆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爬上围垣,在离文俊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文俊哥,还记得我上高中时你送我的入学礼物吗?”辜星问。
文俊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梁静茹亲笔签名的cd!”辜星眨眨眼。
她一直都很喜欢听抒情歌,而梁静茹是她最喜欢华语女歌手,当年,她收到文俊的这份礼物时,兴奋得又蹦又跳,舅舅说她就差没把房顶给掀了!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当年挺傻的。不过,这追星的梦,大概许多人都和她一样做过。
“里面的歌我听了好多好多遍,差不多每一首我都会唱哦。不过时间久了,有些歌的歌词也就慢慢忘记了,但有一首例外,叫《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我唱给你听听,怎么样?”
不由分说,她已经轻轻哼唱了起来……
“如果明天还有好天气,都已经跟你没关系,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轻,你证明了每一颗流星都遥不可及……”
“就让我狠狠地加速前进,脱离你所给我的梦境,再零点零零一公里,就可以清醒,我决定不再等你决定,我决定不再当局者迷,我决定属于我自己的黎明……”
辜星轻轻地唱,文俊安静地听。
人在失意彷徨的时候,一曲哀伤的歌曲更能引起他的共鸣,更切合此时他心境的需要,从而缓解伤痛,排遣他内心的郁闷。
“文俊哥,这首歌,你可以试着唱给自己听听看。其实,有时那些看似糟糕透顶的事情后面,往往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快乐结局。”
“人生就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有落下的时候,而你应该鼓舞自己让它不断飘扬而上,向着新的高度超越自我,而不是在这里顾影自怜。”
“爱情,只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这世上,谁离开了谁不能活?心痛是必然的,但也只是暂时的,当你缓过劲来,地球一样会转,四季依然会变换!总有一天,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你会重新遇到那么一个人,能陪你走到天荒地老……”
这段话,是发自辜星的肺腑之言,它安慰了文俊,也在不久后,成为安慰她自己的箴言。
良久良久,文俊转过头来,说:“辜星,可以再把那首歌唱一次吗?”
晨光熹微,投入窗棂,将残留了一夜的幻梦,彻底搅碎。
当洛君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的,竟是躺在自己怀里安然入睡的任天妃!
一瞬间,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推开。
任天妃嘤咛一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声音泛着初醒时的沙哑,“钺……怎么了?”
洛君钺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头,昏昏沉沉的,关于昨晚他喝醉之后发生的一切,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你忘了?昨晚我和你……我们……”
“行了!”洛君钺烦躁地打断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昨晚,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啊,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
“我打给你?”
“不信,你自己看通讯记录。”
洛君钺拿起手机,翻看记录,果然,他昨晚给她打过电话!
****!
他怎么会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手机,被他狠狠摔在地上,瞬间七零八落。
任天妃吓得身体猛一颤,试探着叫他,“钺……”
洛君钺心烦意乱,坐在床头,一声不吭。
“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待会儿走出这房间,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吧。”
说到最后,任天妃的声音变得哽咽,她不断啜泣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用手背抹去,越来越多的泪水却更加猛烈地涌了上来,“你放心,我不会以此来纠缠你的……”
洛君钺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抿着薄唇,紧握的拳头,指节泛起了青白。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谁会料到,他的第一次,竟是和尹辜星之外的女人,竟是和君诚爱的女人,竟是和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
讽刺,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洛君钺牵动嘴角,想要仰天大笑,却发觉,一点也笑不出来。
任天妃见他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她抹去脸上的眼泪起身。
下床的时候,轻盈的羽被顺势滑落到了地上。
白色床单上,那一抹妖冶纯粹的红,刺痛了洛君钺的眼!
他心头猛一震,她,竟然是……
任天妃穿好衣服,到洗手间简单梳洗了一下,对洛君钺说:“我先走了。”
就在她的手触上门把的时候,洛君钺终于开了口,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对你做过的事,该负的责任,我绝不会赖。”
任天妃缓缓回过头,泪水涟涟,“钺,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的。”
洛君钺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自嘲地勾起唇角,“我当然也不想勉强自己。”
然而,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还能说什么?
像她刚刚所说,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呵……
除非她不是君诚所爱,除非这不是她的第一次,兴许他还可以违背良心接受她的建议。
“钺……”任天妃含泪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君钺环顾了一下房间周围,问:“我的衣服呢?”
任天妃脸色微变,但,只是极短的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哑着嗓子说:“你昨天吐了一身,我让服务生拿去处理掉了。”
洛君钺未下细想,拿起床头的电话接通内线,“给我准备两套服装,嗯,男女各一套,送到房间来。女装尺码?你等一下。”他抬头看向任天妃,“你穿什么号?”
任天妃愣了一下,说:“小号。”
医院。
进过辜星的一番劝说,文俊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从顶楼下来回到病房后,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很快睡了过去。
辜星小心翼翼地为他掖好被角,离开了病房。身上,还穿着洛君钺的名牌衬衫和西裤,松松垮垮好像随时会滑下来似的,看上去,既怪异又滑稽,引来周围的人频频侧目。
辜星这才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快步走到护士站,向护士借用了座机,给谭笑挂了个电话,“老妖,我是辜星,我现在在新加坡第一公立医院,你可以过来一趟吗?对,现在,马上。”
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