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雯雯的营帐和路子肖的营帐是并排的,如今路子肖就站在自己的营帐外,身体斜向浅雯雯的方向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越来越懊悔表情,看着她心疼的看着自己国家的士兵,心下一阵颤动,她原来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还是那个善良的她。
两个人仅仅个着三米,男子神情的看着立在雪白的天空下的女子,两人就这么久久的站着,谁也不说话,直到浅雯雯转身踏入帐内,路子肖也没有开口,目光从浅雯雯的营帐移开,路子肖看向石城的的方向,想着信上的内容。
天历十一月二十三日,红岩国石城开城门投降,城内百姓死伤无数,全部是因为十一月四日下的那场大雪,红岩国四十万大军冻死饿死的高达二十万人,蓝烟国的围城以损失五万士兵胜利告终。
路子肖夜离青叶三人齐聚浅雯雯的营帐,为这次攻石城划上一个句号。
“降了吗?”
浅雯雯似问又似自言自语,深邃的眸光不知看向何方。
用了十九天,就逼得艾琪攻投降啦吗?以他的性子是宁死不屈的,怎么可能会降,可是夜离和青叶那兴奋的模样无一不表明这事情的真实性。
石城攻下了,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面对着因为死伤高达将近三十万人而赢来的战争,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得不说浅雯雯这个想法真的很天真,又想着报仇,又想零死亡,还想着红岩国就这么俯首称臣,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不要说是艾琪骏是皇帝,就是艾琪攻是皇帝都不可能拿自己的国家开玩笑,降服一个国家,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
夜离见浅雯雯的样子心里已经明了,上前一步“艾琪攻不见了!”
浅雯雯惊喜的眼神就这么直愣愣的投进夜离的眼里,看见自己的惊喜的样子印在夜离的瞳孔里,浅雯雯尴尬的转过身,只是内心却雀跃着,艾琪攻不见了,那么就说明投降并不是艾琪攻的注意,浅雯雯可能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雀跃是因何而来,明明她就恨不得把艾琪攻杀了解心头之恨,现在却……浅雯雯懊恼的扒了一下头发,直把整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才停下手。
路子肖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过浅雯雯,苦笑一声,她的心里有任何一个男人,唯独没有他路子肖的位置。
青叶双手抱胸,把看夜离的视线看向路子肖,带着浓浓的敌意,夫人是他们主子的,这个姓路的凭什么来横插一脚,蓝烟国的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我家主子叫你来就乖乖的过来,还想抢我们主子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能和他们主子比嘛!
也不知;路子肖是知道了青叶的敌意还是什么,路子肖深深的凝视了浅雯雯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从进来这个营帐的第一步开始路子肖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现在又这么闷头闷脑的走了,浅雯雯丈二和尚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她又哪里惹到他路太子了。
青叶挑眉,嘴角扬起得意的笑,看着路子肖灰溜溜的走,真不是一般的爽!
“夜离,我想收手会不会晚?”
夜离和青叶一听,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至少在浅雯雯的眼中是这样。
“夫人,这要是其他事,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唯命是从,可是这国家大事不是儿戏,开了头就不能这么草草的结尾。”
“没错,如果您的良心过意不去,那么您就在幕后,上阵杀敌我们兄弟来,主子的仇您要是不报我们报!”
青叶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有点过激了,夜离眼神微变,急忙捂住青叶的嘴,可是已经迟了,青叶那一句“主子的仇您不报我们报”让浅雯雯脸色瞬间苍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也不住的颤抖着。
自知说错话的青叶呆愣的站在一旁,看着知道伊天死讯都没有哭的浅雯雯,泪水想断了线的珍珠,不住的往下掉,青叶和夜离都慌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安慰浅雯雯,殊不知多说多错,浅雯雯的泪更多了,就像沉寂的河流突然洪水暴发,一发不可收拾!
“夫人,姑奶奶,您别哭了,要是让主子知道……”
青叶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心的看着浅雯雯,见浅雯雯没有理会他,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浅雯雯却开始嚎啕大哭,震得夜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差拔刀相向了,青叶郁闷的嘟囔着,觉得自己在这里只会添乱,磨磨蹭蹭的三步一回头的往外走。
夜离瞪着青叶离开营帐,回头见浅雯雯匍匐在桌上哭得身子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心下暗暗的叹了口气,女人还真就是水做的,说哭就哭!
“夫人,哭吧,把压抑在心里面的情绪都以这种方式表达出来,属下先出去了。”
夜离不会安慰人,只能这么说,也不管浅雯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夜离恭敬的行了一个礼才退下,营帐内顿时只听见浅雯雯嚎啕大哭的声音。
浅雯雯貌似是为了应征夜离的话,哭得撕心裂肺,压抑了这么久的悲伤被释放出来,哪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承受的,浅雯雯也就是一个一般人,哭出来虽然舒服,可是心却比不哭还痛,痛得她难以呼吸,就像有人拿着绳子紧紧的勒着她的脖子,让她喘不上气。
营帐里的浅雯雯哭得毫不顾忌,听得在外面守着的夜离青叶心下闷闷的疼,替主子心疼,夫人毕竟是个女儿家,他们这般逼她是不是太过了,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讯息,下一秒,两人又重重的摇头,他们一点都不过,要想配得上他们的主子,这点苦还是要吃的,虽然他们已经承认了她是主母,可这并不代表下面的人都这么想。
“夜离,你说要是主子知道我们这般对待夫人,会不会把我们大卸八块啊?”
想想青叶就觉得胆寒,脑子里闪过自己被大卸八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急忙晃去脑子里不正常的想法。
夜离鄙视的看着青叶,摆摆手,毫无感情的说:“错,不是我们,是你!”
并且迅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青叶怎么可能就这么认栽,夜离躲他就追,两个大男人就在这大冷的冬天,在这严肃的军营里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看得那些毛头小子面红耳赤的,个个脑子里都浮出不健康的画面。
“本王的好弟弟,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艾琪攻被捆绑在一个小房间里,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被绑以后的狼狈和不安,有的只是从容和淡定,仿佛被绑的不是他。
被称作艾琪攻弟弟的男子坐与艾琪攻对面,淡蓝色的衣衫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异常的显眼,男子都艾琪攻的称呼只淡淡的挑了挑眉,并不搭理,只是那眼底却透着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做你的弟弟有什么好处吗?即使有好处我也不屑,做我的哥哥你还不配!
何况你们艾家人什么时候把他们娘两看做一家人了?要不是你们那个所谓的父皇,他的娘亲还好好的活着,爱我娘亲却没有好好保护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爱,死后再把他接近宫,补偿吗?他伊天不稀罕这种补偿,这种随时会丢命的补偿!
皇家的人都自私自利,手足都还能相残,不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却要叫同一个男人作爹,这就是古代人的悲哀!
更甚者,他伊天从来也没有把艾家人当亲人过,即使他有一个名头红岩国的四王爷,哪又怎么样,凡是伤害了他伊天的亲人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方才还平淡的双眸瞬间迸发出无边的杀气,饶是艾琪攻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心寒。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忍他们欺凌,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四弟了,可哪又怎么样,这天下一天是他们艾家的,就一天没有他这个私生子的余地,他这次出去了,一定把伊天千刀万剐,他堂堂琪王爷,却轮为阶下囚,这让他情何以堪,他不见了,石城这会一定乱成一锅粥,他只能祈祷陈栋他们能坚持到他出去。
伊天是什么人,艾琪攻一沉思,他就知道艾琪攻在想什么,伊天若无其事的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背对着艾琪攻,淡淡的道:“石城以降”
四个字,犹如一颗巨大的石子投入艾琪攻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心,让这本就动荡的心越发难受,想要再问什么,伊天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艾琪攻始终淡然的神色终于崩落,脸上是深深的悲痛。
一连四座城池在他手上失守,这让他怎么面对一直以来都信任他的皇兄?让他怎么面对信任他的无数兵士?这几年以来,他是常胜将军,带过的兵,打过的杖无一不胜,这一次却接连翻了几个大跟头,最主要的是石城还是他在坐镇,却传出降这个信息,这要是传出去,红岩国的军心一定动荡不已,百姓们会更加惊慌!
艾琪攻的担忧没有错,但是已经迟了,红岩国其他几座城知道有艾琪攻坐镇的石城都已经降了,那么他们这些不比石城的城镇不是更加危险,要是蓝烟国大肆进攻,对他们来个烧杀抢掠,哪他们还怎么活啊,于是无数的百姓成群的向红岩国都城郾城迁去,这就打打的提高了蓝烟国进军的速度了,所经过的城镇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就轻轻松松的拿了下来,蓝烟国的士兵并不像红岩国百姓所想的那样,烧杀抢掠,而是帮助。
大雪过后每个地方都或多或少的受害,蓝烟国军队所到之处,不仅把他们的军粮贡献给挨饿的百姓,甚至还有军医为他们诊治,这就乐坏了这些百姓了,他们本来就因为蓝烟国进攻而丢掉了家园,现在他们并没有毁了他们的家,还帮助他们,消息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出去,迁城的百姓又陆续的回来,默认了自己是蓝烟国降城里的百姓。
百姓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他们吃饱了穿暖了,他们不会特别在意统领他们的皇帝是谁,但是对他们好了,那就是他们的皇帝,这就是所谓的得民心者的天下!
艾琪骏把厚厚的折子狠狠的甩到太监身上,手上的青筋暴起,双目瞪得滚圆,已明显的看见了里面的血丝,原本俊逸的脸庞现在已经消瘦得见骨,下巴也因为累及的缘故生出许多的胡茬,那个儒雅俊逸的年轻帝王已经不复存在,艾琪骏仿佛瞬间变得苍老,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帝王如今却像四十岁,背都微微的佝偻着,秀发间不知何时已经参杂着少许的白发,让跟在他身边将近二十年的太监红了眼。
艾琪骏是如何一步步猜着亲兄弟的尸体爬上这个皇位的,他一清二楚,期间的心酸和艰辛他再清楚不过,就是因为都清楚,他才难受,虽然他是靠踩着弟弟们的尸体往上爬,可是如果他不杀手足,手足就会杀他,犹记得他第一次杀人,呆呆的拿着那把染血的刀,站在那个太监的尸体旁瑟瑟发抖,鲜血染红了他的鞋面,在见到自己的那刻,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抱住自己就开始哭。
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啊,那个如妃又怎么下得去手,只因为他刚被封了太子,就要面对这一系列的杀害吗?要不是他机警,恐怕当时死的就是他了!
“小顺子,朕是不是很没用?”
沙哑的声音拉回了小顺子的回忆,小顺子心疼的看向那个万人之上的帝王,此刻却像孩童般卷缩在椅子上,双手环抱住瑟瑟发抖的身躯,一如当时第一次杀人,小顺子的泪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流了出来,他急忙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又若无其事的转回身:“皇上,您是一个好皇上,您在位期间百姓安居乐业,郾城也是繁荣比过其他两国的都城……”
“那又怎么样,朕的百姓还不是倒戈了,就连朕的皇帝……”
艾琪骏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身躯却抖得更厉害了,小顺子急忙跪下:“皇上,您怀疑谁都行,琪王爷您还不信吗?奴才绝对不信琪王爷是这样的人!”
掷地有声的话让艾琪骏抬起埋于膝上的头,只下一秒又埋了下去,小顺子跪在地上,身子伏得比平常都低,皇上的样子倒有点像束手就擒的意思,小顺子浑身一个激灵,头埋得更底了,只剩下宫殿外的寒风忽忽的吹着。
天历十二月十日,蓝烟国的军队浩浩荡荡的驻扎在红岩国都城郾城之外,这一天的天气异常的明媚,阴暗了半个月的天却在今天大方光彩,蓝烟国兵士们也是一个个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们作为蓝烟国的士兵,为能降服一个国家而自豪!
路子肖如有所思的看着郾城的方向,那个地方是他一直想要拿下的地方,如今他却没有这个能力去拿下,父皇已经一再催着他回去支援,若他再不回去,那么只是捡西瓜丢芝麻,他不能因为要拿下一个国而毁了自己的国。
轻柔的脚步声传入路子肖的耳里,也传到了他的心里,路子肖的眸子瞬间变得异常温柔,转身凝视着眼前这个让他无可奈何的女子。
“你决定了吗?”
浅雯雯没有躲避,抬起头,路子肖那深情的眼神就这么直直的撞进她的瞳孔里,心里一震,随之而来的无奈让浅雯雯轻轻的叹了口气,刚刚涌起来的勇气瞬间被激得七零八落,这个男人,她浅雯雯只能负之!
她浅雯雯只有一颗心,只装得下一个人,再多的人都装不进去,不要说她自私,感情的东西本来就是无比自私的,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前后之分,怪只怪她为什么要给路子肖留下遐想,在路子肖深情的凝视下,浅雯雯只有狼狈的逃离,是眼神逃离而不是身子,她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