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浠,你别侮辱小亮了,行吗!”
方一诺落下的话音,好像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是因为她没有变,而他变得太多了吗?所以只有他认出了她,所以只有她才是真正留下的那个人、在原地等着他的那个人是吗?
而他,早已在不分是非的繁华岁月中迷失了那个曾经的自己,于是她认不出他来,他也记不起自己曾经的模样。
他这样冲动的告诉她,他就是小亮时,从没料到自己偏离了曾经的生活轨迹有多远,也想不到,这样会亲手毁了在她心中,那个那么美好的少年。
慕羽浠觉得,现在在她眼里的他,是自私的暴躁的,冷酷无情的,也是有着不被任何人同情的可怜。与当年那个叫做小亮的少年完全就是两个人。
而在和他的接触中,方一诺也隐隐感觉到他时而那么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就连初次见面的那个眼神,都让她想起那个少年。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曾经的少年竟是这个真真实实的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经常对她不好又会心疼她的幼稚到自私的男人。
那种无厘头出现的猜想,全部被证实的时候,人们的内心大多还是挣扎与反抗,不敢或是不愿意去接受。
她看得出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在刻意掩饰,常常摆出一副玩世不恭、无关痛痒的姿态,可是她都看得出来;只是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家里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他无厘头的怒火也只会出现在有她的地方,她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明明该说抱歉的人是她。
她觉得他会变成今天这样,也有她的原因。
若不是当初,她执意要他回去,他也不会被他所谓的家人逼成这样。
方一诺不是不相信他就是小亮,而是不敢面对真的还能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小亮。
她从来都没想过去厌恶长大后的小亮会变成一个什么样子,她甚至不会介意他恨她——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感谢她逼他离开。
可当真正的小亮长成了大人模样站在她面前,那样真实而又虚幻,道歉的话却说不出口,甚至她想要逃避,尽管她是那么那么地想念他,想过那么多和他重逢的场景,却更想要小亮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而她也希望他们之间也永远都不再有任何交集。
想到这,方一诺抬头看着他,弱弱地叫了一声:“慕羽浠…”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干干的,所有声音都被哽在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慕羽浠看着她,咧嘴露出一个很苦很苦的笑容。
“方一诺,你说得对,我不配做小亮了,我也再也不会是小亮了。”
方一诺觉得眼睛涩涩地,有想哭的冲动。
“方一诺,对不起,是我不好。”慕羽浠故意把笑容扩大,却露出了更多的辛酸和苦涩,“我不逃走了,我带你回去,我像所有媒体澄清我的过错,他们担不担心我其实我都无所谓,但我不能让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那么担心你,你又没有过错。”
“慕羽浠……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眼泪在方一诺毫无防备时划过她的脸颊。
“不管怎样,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我不应该再介入你的生命,至少那样,你还能在想起我时,所有记忆都是美好的。”慕羽浠温柔地伸手擦去她的泪痕,带着像他少年时期才有的温暖的笑意,声音温润好听,“方一诺,乖,别哭,我会送你回去,然后我会回到我的世界,我会依你所愿,不会再去找你。”
方一诺听他说完,眼泪却更是凶猛。
她心疼他,是因为他是长大后的小亮,也是因为他是那个有故事的慕羽浠。
“方一诺,我们……可不可以拥抱一下?”慕羽浠小心翼翼地问道,“就当是,咱们的道别了。”
方一诺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而她在的视线里,他的模样已被泪水模糊。
慕羽浠得到了她的允许,俯下了身子,用力地环住了她。
他知道她也会这么想,这一生就此一别,再无来过。
他有太多不舍,但是因为爱她,愿意给她自由,他的报复也该收场了,本来也是戏谑的感情,有缘无分又何必强求。
那就最后最后一次放肆地拥抱她吧,因为,已经没有下次了。
明明他看得出方一诺的心思,却看不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的心痛。
慕羽浠不舍地放开她,低声地道了句“谢谢”。
方一诺却不知道要不要说“不客气”一类的客套话,于是她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和罗馨结婚。”
慕羽浠扯着嘴角,认真地说道:“做不了去爱的那个,至少能做被爱的那个。”
这样的认真也许只有方一诺才见到过,此时的他,褪下了伪装,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喜欢的人面前。
“那…祝你幸福。”
“谢谢,你也是。”慕羽浠抬头看了看已经微亮了的天空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好。”
慕羽浠回头看了看这片寂寞的森林,就像映射着他自己的形单影只,从被接回来的那一年,他就计划着从这里逃跑,甚至计算着找到了从这里到方山孤儿院最近的路,可这一次,他真的来到了这条逃亡的路上,却只能依着他萌生出想逃跑的念头那个女孩,那个一直住在着他心里的女孩,而放弃了。
他知道,他不能再去打扰她了,他们就仅凭着记忆去怀念吧,因为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因为出了这片树林,他叫慕羽浠,而她心里的少年叫做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