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九江的夜市繁华喧闹,一派盛世兴隆的市井之象。
此刻,商雪和连小羽置身一处夜市食摊里。
“小羽哥哥,你知道杏楼在哪里吗?”商雪拿着一个油饼问道。
连小羽道:“你是说九江杏楼,不过,那是一处妓院,妹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商雪似懂非懂的想了下,说道:“我听郑妍大姐姐说起,她晚上要去杏楼参加一个宴会,好像我师父也去的。”
连小羽道:“那韩庸真的是你师父吗?”
“当然了,我可是磕头拜得师父呢!虽然他还没教我些什么……”商雪轻轻叹了口气。
连小羽问道:“妹子,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嗯……今年过了中秋我就十四岁了,小羽哥哥,你呢?”商雪道。
连小羽暗想,女孩究竟商雪早熟,也仅十三四岁,便已生就这般丽色,若日后年方二八、风华正茂之际,不得更添倾国之貌了。
他并非没有见过绝色丽姿,午间临仙楼一会,他就见到了闻名江湖的“花摇红嫣”,此二人皆有绝俗姿容。只是一来连小羽年岁尚轻,于红颜美色一事并不太过敏感;二来他生性恬淡,为人又朴实无华。因而看到郑妍、游婉玉,虽有欣慕却不垂涎。此刻他眼见一旁商雪姿容固美,但稚气犹在——小脸粉嫩有致、两个梨涡却别添淘气;双眸灵动清秀,东瞧西看却尤显娇憨。
连小羽蓦感心里一荡,若说方才将商雪于众人面前带走是出于一片侠义之心,那么此刻,他却当真有好好待她,怜她疼她一生一世的念想。
不过,随即,他猛地摇头,商雪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自己大她甚多,有此想法极是不该,不禁叹了口气。
商雪见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也不答自己的话,只是傻傻地盯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你在瞧什么!”
连小羽脸上一红,尴尬一笑,道:“没什么……哦,我今年十九岁了。”
商雪讶道:“啊!你竟比我大这么多了。”
连小羽搔搔头道:“是啊!”他将目光投往车水马龙的街市。
正值华灯初上,九江几条宽阔的商街正逐渐热闹起来。
连小羽忽道:“妹子你吃好了吗?”
“好了!我吃得好饱。”商雪嘻嘻笑道。
“好,我们走吧!”连小羽道。
两人算罢饭钱,迈步拥进人群之中。
连商二人穿过三处繁华街市,终于来杏楼所在的天香街。
连小羽道:“杏楼便在这条天香街上。”
商雪心中一喜,喃喃道:“太好了,我们一起去找郑姐姐和师父吧!”
连小羽点点头,有些尴尬的领着商雪往前走,只因他是个少年,身旁又跟着一个活泼可人的小姑娘,两人又走在花街上,街上登徒浪子本就甚多,瞧见他二人这般样子,哪有不侧目而视的。
商雪天真无邪,倒不觉有什么难为情的,连小羽却被那些异样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
正当这时,商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小羽哥哥,这里你这么熟悉,是不是经常来啊!”
连小羽心里发虚,不敢瞧她,说道:“我也不是经常来……哦,不对,我实际上就没怎么来过这地方……”
商雪微感奇怪,但看连小羽支吾神色,猜他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并不追问。可实际上,商雪问的是九江之地他是否经常来,并非此处花街天香。
问者本无意,听者却多心。
两人止步于一处高广深阔的建筑群前,但见楼宇几重、深似烟海;灯火通明、耀若天穹。
一面书着“杏楼”二字的大匾,仿佛在向来往的人群炫耀着自己的辉煌与高贵。
此楼虽无临仙楼的古朴秀逸,但奢华辉煌之意无疑更胜一筹,届时夜色茫茫,整座建筑楼群流光溢彩、映照星月。
连小羽正答着尚雪的问话:“我师父叫孙语,是他将我抚养成人的。”
商雪刚刚听他讲小时候是孤儿的时候,本来甚为不安,但此时得知连小羽有一个待他这样好的师父,不禁又替他高兴。
连小羽道:“妹子,这就是杏楼了,不过,今晚杜阮中总管好像在这里设宴,遍请明日端阳会的贵宾,我们要想进去,恐怕有些困难。”说着,他指了指楼前几名验查请柬的高壮汉子。
商雪点了点头,秀眉一皱道:“这可怎么办,小羽哥哥,你们暮云一派不正属于左道么?”
连小羽叹了口气道:“名义上,我却算得上左道中人,不过我暮云一派却非左道显派强门,况且我连小羽又是暮云中不成器的弟子,人微言轻,自是没有资格入楼与宴。”
商雪不由一阵失望,正想着飞身翻墙入院,却又断无此等能耐。想着想着,她一对妙目飘在了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上。只见她“嘻嘻”一笑,冲着连小羽眨眨眼,跑向前方那倩影的身旁。
连小羽先是一愕,等他注目前方女子背影时,不由哑然失笑——竟是午间在临仙楼有过一面之缘的游婉玉。游婉玉惯穿红衣,一身打扮纤雅利落,令人印象深刻。
“玉姐姐,你也在这里啊!”
游婉玉转身看到商雪,先是一喜,但随即看到连小羽后,一对柳眉渐渐皱起。
商雪见她不理自己,只是冷冷盯着身后,她年纪虽小,却已颇通人情,知道游婉玉与连小羽大有误会,忙道:“小羽哥哥待雪儿很好呢,他知道郑姐姐和师父会来杏楼赴宴,因此就早早带我过来。”
游婉玉闻言面容一缓,看向连小羽。
连小羽面露微笑道:“游姑娘,你好。”
游婉玉温言道:“连小兄侠义过人,小女子替商雪谢过了。”
商雪一拉游婉玉衣角,说道:“玉姐姐,怎么师父和郑姐姐没有和你在一起啊?”
游婉玉粉颜含嗔的瞪了她一眼道:“你还说呢!我和郑姐姐、韩大哥快找遍整个九江,也不知你这小丫头跑去哪了,我们分头寻找,早就彼此失去了联系。”
商雪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有劳姐姐费心啦。”
游婉玉轻轻刮了下商雪的鼻子道:“你郑姐姐的确说今晚要来杏楼赴宴,但韩大哥好像并不同来,我与郑姐姐相约,今晚在杏楼碰头,可是,我没有杜阮中的请帖,无法进入杏楼。”
商雪点了点头,正要说:“那我们不如闯进去吧!”,忽听一旁人群中一位贵公子打扮的男子向游婉玉招手道:“小玉姑娘,这么巧啊!没想到在这里小可会与姑娘相遇。”
游婉玉愕然瞧去,赫然是当日在余杭碰上的孙木孙公子了。
游婉玉道:“公子别来无恙。”
孙木喜形于色,说道:“小玉姑娘,自上次匆匆一别,可令小可我挂念的紧啊!”
游婉玉一笑,正想找个借口打发了这小子,忽见孙木身后随从甚多,早有两人与杏楼门前的高壮汉子交涉。
游婉玉不禁一怔——难道这纨绔公子竟也受邀赴会。她一对明眸异彩陡现,暗想,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回事,倒不如……“唉,我瞧这酒楼中似乎热闹非凡呐,倒挺想进去瞧瞧……”
“姑娘若有雅兴,小可便陪姑娘进去玩玩,哈哈……”孙木早已被游婉玉那似有情若无情的眸子盯得浑身酥软,一想到她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竟连这种地方都感好奇,又不禁暗暗好笑。
商雪一拉游婉玉道:“玉姐姐,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一个草包。”游婉玉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们该可靠他进入杏楼。”
商雪点了点头,正想着他们三人为何非要进入杏楼,在此等候郑妍到来不就行了。她年纪小,江湖经验极是浅薄,殊不知杏楼里外鱼龙混杂,整个建筑楼群已完全被左道中人严密监视,她在此现身,早已有人看在眼里,上报给左道在九江的主事者。因此,无怪游婉玉在看见她时,急于想法子带商连二人混入杏楼。
这时,一名刚从杏楼门**涉的汉子走到孙木面前,有些尴尬道:“木少爷,今日老爷在杏楼杏楼设下宴席,宴请江湖人士,凡是没有收到请帖的一概不准入内。”
孙木双眉一皱,问道:“他们知道是我要来吗?”
那汉子道:“小的还没给那帮奴才说呢,不过王二兄弟还在和那帮奴才争辩。”
孙木点了点头,侧眼一瞧,游婉玉正盯着自己,他生怕在佳人面前丢了脸面,冲那汉子道:“把王二叫回来,待我亲自去看看。”
站在杏楼门口迎接宾客的两人正检视请柬,忽见孙木大步走上前来,一个忽低声道:“这不是杜老爷家的外甥吗?”另一个道:“没错……哦!坏了,刚才那两个奴才一定是他的下人,咱们可没有给他下人留什么情面。”先前一人道:“咱们全推给杜老爷就是了。”他说完冲着孙木一笑,恭恭敬敬说道:“孙少爷你好!”
孙木哼了一声:“好的很,只不过回了趟老家,这杏楼莫非改了规矩。”
那人哈哈一笑道:“孙少爷说得哪里话,您但凡光临,我们自无不接待的道理,只是……今日却实在有些难处。”
“我知道,我舅在这设宴,两位小哥,让我进去你们主子肯定不会怪你们的!”孙木一拍大汉大汉肩膀道。
那汉子还待再说,忽听一个女子道:“让他进来吧。”那汉子忙道:“是!雯小姐。”他面带谄笑道:“孙少爷,里面请。”
孙木瞪他一眼,哼道:“不懂规矩!”
女子道:“你怎么来了?”话未说完,一名身穿浅绿衣衫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她一张鹅蛋脸,双眸明亮灵动,一头秀发被一条紫色丝绦束起,更显秀雅动人,若论姿色实不在游婉玉这等美人之下。
孙木笑嘻嘻道:“雯姐,我带几个朋友来瞧瞧热闹,你怎么在这啊?”
那被叫做“雯姐”的美人道:“爹爹让我在这里看着,他怕有人闹事。”言罢一对妙目向游婉玉三人看了看。
孙木伸伸舌头,道:“有雯姐在这里,哪里还会有人来闹事啊。”
那“雯姐”似是不愿多言,冲游婉玉三人淡淡道:“小女子杜雯,各位请便。”言罢扭头去了扭头去了。
孙木哼了一声,对游婉玉道:“她就是这个怪脾气,小玉姑娘你别介意啊。”
游婉玉摇摇头,暗想,这孙木居然就是杜阮中的外甥,这可是始料不及的事情了,口中道:“她就是杜阮中的女儿?”
孙木点点头,笑道:“这女人凶的紧,以后肯定不会有人要。”
游婉玉轻轻一笑,不再接话。
孙木一行人进入杏楼,早被里面的热闹吸引过去,一个个东张西望,只见里面三五成群的江湖人士聚在一起高声的说笑,时不时有衣着冶艳的妙龄少女穿梭在人群之中,游婉玉三人均很少来到这种场所,因此大感新奇有趣。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身墨绿锦袍,只见他双目如电,脸上却一片笑意,径直向孙木走来。
孙木见到那人,拱手一笑道:“阿木带朋友来此瞧瞧热闹,还请二舅不要见怪!”
那男子正是孙木之舅、杜雯之父杜阮中,他忽听下人赶来说孙木在外被看门的人拦着,忙推开手头上的事情往门口走,不料已和孙木在人群相见。
杜阮中为人精明,只是至今膝下无子却是一大憾事,他一直极是疼爱妹妹家的儿子孙木,但可惜孙木是孙家独子,杜阮中不由打消了过继子嗣的念头。他杜家在九江本属名门望族,杜阮中纳几个小妾生个儿子也属人之常情,只是他对亡妻用情极深,不愿再娶,因而对孙木更是宠爱倍加。
十几年前,他力邀孙氏一家迁往九江,心中实是存了日后让孙木继承家业的想法,只是他不愿承认孙木一事无成的事实,孙木在九江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他也只当是少年人的正常脾性,有时孙木之母杜氏欲加管教,杜阮中也时常加以包庇。
近些天左道端阳会,天下高手云集九江。因此他一听说孙木被拦在外,生怕他出了什么闪失,忙赶来找到孙木。
杜阮中笑眯眯道:“阿木,你既然来了,就到处看看吧!不过,别给我惹事。”
孙木道:“二舅放心!对了,我给您介绍几位朋友。”他伸手向后一指,却见身后空无一人,不由搔首道:“怪了,人呢?”
杜阮中哈哈一笑,也不理他,径自招呼客人去了。
孙木面露疑惑,喃喃自语道:“怎么突然不见了,莫非小玉姑娘当真会用妖术不成。”
一旁,游婉玉拉着商雪、连小羽往人群里钻。她见到杜阮中遥遥走来,已从他和杜雯相似的眉眼里猜出他的身份,她心里一阵惶惑,又怕被杜阮中瞧去端倪,忙与商连二人走进人群。
商雪拉住游婉玉略显冰冷的手,有些关心的道:“玉姐姐,你怎么了!”
便在这时,人群之中忽起骚动,一把苍劲的声音传来:“杜总管,吴某来迟,当面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