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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暂别

今昔相去已六载,现在父子再次团聚,庚泽已不在是当年顽皮任性的白泽王殿下,而庚慕雨亦非往日文成武德的朔德帝。

往事如昨,庚慕雨看到眼前的庚泽就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身为皇子的庚慕雨十五岁领军西征,长驱直入西部敌国,攻破玉师国的猗天、牛黎国的扶木,拿下了苍水和玄水的源头,并将此二座城与沧岚王朝原本的幽都郡并作一起,成了如今的幽州。此举除了扩大沧岚王朝的疆域,还解决了长年为饮水问题与西、南部国家引发的争端。自此,被封为亦雨王。庚慕雨长年为国效力,而后治理水患有功,更是被立为太子。二十三岁时先帝病逝,庚慕雨提前登基,称朔德帝,继用先帝年号万和,同年,王后常仪产下一子,名曰庚辰。万和二十八年新年伊始,为纪念早逝的光华帝,遂改元忆华,同年,王后又产一子,唤作庚泽,普天同庆。常仪说两位皇子的名字意作:普天星辰,泽披苍生。次年,改元永盛。庚慕雨可谓少年得志,青年得势。在位二十年,将沧岚王朝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谁料世事无常,盛极必衰。永盛十八年,元州肃慎郡发生水患,南方民族两仪族中阴仪一族的少主昊风早就对沧岚王朝有非分之想,竟迁怒于沧岚王朝治国无方。阴仪族族长,即历代被称作月神的首领,也是昊风的父亲望舒由于平定水患无果却丧失了性命,昊风便以此为由联合阳仪一族的首领日神羲和发动了叛乱,史称两仪叛乱。战争初始本是沧岚王朝占上风,一度将意图攻入青州的两仪军打退。不想当昊风退至苍梧,途经云梦泽时,竟得被封印在湖中的邪神九幽相助。九幽无法挣脱封印,便融入自己的佩剑灭魂,将剑赠与昊风。昊风得灭魂剑,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昊风一路攻至帝都帝邱,所到之处不论官民,尽数屠杀。王后常仪为保护两位皇子逃走,也成了昊风的剑下亡魂。剑圣北旻因多年前害得同门师兄南朔坠下山崖,发誓决不再动武也不再过问世事,到归墟以及附近的蓬莱、方寸、瀛洲三岛仙游。但即使当时北旻出手,也不见得能击败昊风。于是昊风更是无所阻拦,一举攻破空相城,随后逐个占领其余州郡,建立梦泽帝国,取代了沧岚王朝。之后昊风竟然过河拆桥,杀了羲和,灭掉了整个阳仪一族,从此不再有两仪之说,世间只有阴仪族。

也是巧合,庚慕雨命不该绝。就在庚慕雨被困空相城中,准备与昊风以死相拼时,恰巧被途径帝邱的巫咸所救。巫咸本是归墟岛东极灵山上十巫之首,乃是地仙,不问红尘潜心修炼。仙游归来经过青州龙山时,看见空中一黑一青两条巨龙在相斗,且黑龙占有绝对优势。山下另一条略小的青龙带着囚牛、睚眦以及蒲牢、狻猊、嘲风等在往新海方向逃亡。巫咸掐指一算,知晓附近有较大的战事发生,看向帝邱方向竟是熊熊的战火。于是巫咸赶往帝邱,到了空相城中,见庚慕雨被昊风追杀,本是不问凡事的地仙巫咸不知怎的居然将其救下,带回来归墟岛。昊风虽没有杀成庚慕雨,但搜寻数月无果后,也就不了了之。

时隔六年,当庚慕雨再次想起这些事情时,心中虽已不再泛起波澜,但多少还是会有些触动。眼前的庚泽,如今已然二十有五岁。看着庚泽的装扮,庚慕雨认出是女真的服饰,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多少能够体会到小儿子所遭受的磨难。

当庚泽取下面纱,虽然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庚慕雨却脱口叫道:“常仪?”

竟是那么的像!风丝露鬓,淡扫蛾眉,细长的睫毛下璀璨似寒星的双眸透着一抹清澈,双颊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双唇不点而红,着一身素袍,没有任何装扮点缀,竟然美的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若不是当年亲眼看到王后的尸体,还以为是面前的正是自己的王后常仪!

“泽儿,你……”庚慕雨有些诧异。

庚泽非常能理解父王现在的心情,说道:“父王,有些事情不好解释,也没必要解释,我只能告诉您,我现在是六合阁的女真,我们为了复国在努力着。”庚泽并未变声,若不是认识的人,恐怕难分雌雄。

“是我连累了你们。”庚慕雨自责道,“对了,辰儿现在怎么样?”

说道庚辰,庚泽有些伤感地说道:“哥哥他……我们逃亡新海的途中,昊风一直在后面追杀。为了不暴露行踪,哥哥带领青王、紫王与之死战,为我们的逃亡争夺时间。然而青王和紫王双双战死,昊风知道哥哥拥有皇天神戒和皇天之血,无法杀死,便将哥哥身首异处封印了起来。”庚泽抬起右手,露出食指,是那只他一直放在枕边的七色琉璃戒,“哥哥临走之前把皇天神戒交给了我,我一定会救出哥哥的。”

庚慕雨听闻长子被封印起来,也是一阵伤感。除了一些伤感以外,并无其他感觉。六年来,除了跟着巫咸修炼仙术,庚慕雨做的更多的是洗涤心灵,脱去凡尘。无奈今生他要遭受放不下这一劫,有些东西却是始终脱不透彻。巫咸曾对他说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尚不全清,而况乎人。平之若水即可,至于清水浊水,随之乎。”庚慕雨一直把这句话当做自己的修炼目标。

两人回忆颇多,相谈甚久,一旁的众人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云沐一直对庚泽有爱慕之意,如今见得庚泽真面目,蓦地忘了来此的初衷。良久,才从幻想中醒来。得知眼前两人竟是前朝的朔德帝和白泽王,而今为了复国走到了一起,但白泽王却是自己爱慕已久的女真,一时间云沐不知作何主意。倒是一旁的霍承乙,不论面前的皓轩仙人是前朝还是哪个朝的帝王,他认为只要是有利于苍生社稷的,就是好的王。

“请恕晚辈插一句话。”霍承乙道,“二位果然是前朝朔德帝和白泽王的话,承乙还望二位早日取代如今的昊风大帝,恢复永盛年间的谐和状态。”

云沐一听,顿时斥责道:“霍将军这是公开叛国么!”

霍承乙见云沐如此恼怒,道:“敢问阁下是……”

“正是前来支援你救灾的右将军云沐!不想刚到常阳郡,你却擅做主张离开了,此事我还未和你清算,你竟公然讲出这样的话!”云沐斥责。

霍承乙虽然有些愧疚,但继续说道:“如今梦泽帝国军事独裁,昊风大帝除了开拓疆域,便是充盈国库,丝毫不顾苍生。看似殷实富强,实则民不聊生。青壮年长年被征去扩充军队,女子长年不得见丈夫,老妇长年不得见儿子。此外,苛刻的赋税让百姓无以生存,帝国丝毫不顾百姓的生计问题。就拿这次风暴来说,丝毫看不出帝国有任何积极的态度。若不是皓轩前辈出手,恐怕还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云沐对于霍承乙所述说的事实无言以对,但身为臣子,云沐绝不会做出背叛之事。公然叛国,云沐是绝对不允许的。

“霍将军若是硬要叛国,休怪云沐不客气了。”云沐拔出腰间佩剑,通体赤红的剑吞吐着数丈长的朱虹。

“离火天剑。西方真金,采南方离火之精融炼而成,中含先后天互生互克之至妙。妙用无穷,诛邪破魔。”庚慕雨见云沐手中长剑,说道,“如此宝剑,配得如此英雄,可谓天作之合。可惜,将军未能识清是非,愚忠于昊风这个恶魔。”

云沐笑道:“丧家之犬,岂敢咆哮。为人臣者,岂能做出背叛这等丧德之事。放马过来吧。”说完,云沐反手一剑,一道朱红色的剑气冲向庚慕雨。

庚慕雨还未动手,狂风大作,剑气硬是被吹得偏离了,斩向对面的山崖。霎时地崩山摧,轰隆一声,对面的山峰被斩断了一角。

“将军身手不错,不愧为梦泽帝国护国右将军。不过,如此好的武功用错了地方。将军想想清楚吧,好自为之。再见了,云沐将军。”说完武罗聚得一堆云气,将众人带走了。留下远远望着他们的云沐。

武罗带着众人在天上飞行,过了青要山系,武罗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仙子就这么离开青要山,没关系吗。”庚慕雨道。

武罗笑道:“那又怎样。几百年前,我为你留守青要山,你说让我等你。如今我等到你了,你却不认得我。我会继续等,等到有一个认识我的庚慕雨出现。”

虽然六世之前的庚慕雨和自己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庚慕雨内心竟还是有些自责,“仙子把泽儿他们送往新海,然后我自己回东极灵山去吧。我本不该过问红尘,如今风暴已停,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霍承乙一听庚慕雨要走了,急忙说道:“前辈,这……你走了百姓们怎么办。”

庚泽拍了拍霍承乙的肩膀,说道:“父王自他的打算。何况还有我们呢,相信我们吧。”

庚慕雨没有说话,笑了笑。

孩子长大了。

武罗将庚泽和霍承乙送到了及陌,又带着庚慕雨离开。自始至终庚慕雨都未见除庚泽以外任何空桑旧部。

离开新海后,武罗带着庚慕雨前往归墟。一路庚慕雨看着武罗的背影,坐在云气上,抚摸着阿雨。想想武罗贵为天仙,竟还是无法忘却曾经的恋人。百年前的庚慕雨让武罗等候,等了六世却等来一个陌生的庚慕雨。

今昔隔世百年,一眼忘却。叹只叹他轻许了誓言。

百年咒怨,他已不见。她仍守韶华向远。

不如相忘于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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