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雪依旧下着,仿佛一曲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华尔兹。灰色的薄云遮挡住了星星的光芒,遮挡了温柔的月光,什么都不留下,仿佛是可以要让大地笼罩上一层阴暗的面纱。
三人依旧漫步在森林中。一天下来的路程,三人并没有走太多的距离。戈恩的覆灭导致三人失去了乘坐马车的捷径,在这连匹马都没有的森林中,步行是他们剩下的唯一方法。
刺渊感觉这种情况就像是神给了人智慧,却没有给人强壮的身体,然后还故意在人的周围布置了一群凶猛的野兽,然后让人用自己的智慧去寻找解决的办法。人当然没办法。智商再高,没有反应的时间,有跟没有一样。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成为野兽的晚餐。
就算他们三个人的灵力再强,不能及时到达布雷克木城,破城依旧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终章。
月羽璇朝自己的手心吹了口热气,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冷战的气氛已经持续了一整天,刺渊也只能佩服这两个人的毅力是何等的坚定。
月羽璇从灵坠中取出一些面包和水。她一言不发地把一些食物放在刺渊身旁,然后迅速地转过身去用力地啃咬手中的面包,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刺渊看了一眼那分明有两人份的食物,叹了一口气,均等地分了分,然后再交给普洛特罗斯。
普洛特罗斯接过食物,也无声地吃了起来。这一路上他没有说话,并不是因为对于月羽璇的不满,而是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实在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
普洛特罗斯咬下一口有些冰冷的面包,看着那黯淡的天空。最近的天空一直都是黯淡的,看不到光芒,简直就像是他的人生,看不到希望。
他已经没有去处了。几天前他还是那么想着。其实他很早就明白了,他在戈恩没有办法长期生活下去。人类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对谣言永远充满一颗好奇心。他也知道自己在谣言中是什么样的存在。怪物,恩将仇报,这是他听到最多的两个词。
他并不在意。人中需要一些东西来舒缓自己的愤恨和不平。
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罪恶,他愿意做这只替罪羔羊,只要可以让世界上充满善良。
他曾幻想着有一天人和人之间可以相互理解,相亲相爱,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纠纷,人人信服快乐的生活着。小时候他听妈妈说过这样的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叫做阿瓦隆,是精灵们的居住之地。
他希望把戈恩变成这样的一个世界。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看着身旁默默啃着面包的刺渊,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愿意相信他,相信那个看上去冷漠的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刺渊冷漠的脸下,隐藏着一颗和他一样的心。
“我会一直跟着你。我们前行的道路上,一定会有的,那个叫做阿瓦隆的世界……”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阐述自己的愿望。
刺渊看着这两个不停打冷战的家伙,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咳了两声,说:“这样很有意思吗?”
“小剑,这跟你没有关系,不要管。”月羽璇哼了一声,继续啃他的面包。
“刺渊,不要担心。我已经习惯这种被人当做犯人来看的情况。我没事。”普洛特罗斯淡淡地笑道。月羽璇突然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和戈恩那些人一样,只听谣言吗?如果不是小剑拦着,我一定……”
“一定什么?杀了我?”普洛特罗斯看着月羽璇,如同看着可悲的乞丐,“你们贵族还是这个样子,从来都不曾了解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人的真实想法,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事。”
“你!”月羽璇的双手握得很紧,咯吱的咬牙声十分清晰,仿佛要把普洛特罗斯放在嘴巴里咬个稀巴烂。
“我说你们,这样吵来吵去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们还有力气争吵就吃完东西然后赶路。”刺渊丢出一句话,闭上他有些疲惫的双眼,准备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啊!”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尖叫声,石破天惊。刺渊站起身来,望着那方向,心里充满了不安。他不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尖叫声传出来,但他知道的是,在那个方向,有着灵力波动。因为距离问题,他并不能感受到波动的灵力有多大,只能判断出,那灵力如同一场绵长的雨,源源不断。
只有两个解释,要不然是一个人在进行一场很艰难而且速度极快的战斗,要不然就是一群人在战斗。
“你们可以先暂停一下了。先过去再说。”刺渊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向尖叫声传出的方向飞奔而去。月羽璇和普洛特罗斯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三人在雪地上奔跑着,愈来愈深的脚印见证着他们的速度。不远处不断传来痛苦的尖叫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要让刺渊的大脑昏厥一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想象,那里正发生着怎样的一幕。
应该是怎样的痛苦,才会有如此的尖叫?
纯白的雪地上多了几分血色。当他们穿过森林来到那片此刻已充满悲伤的平原时,他们全部都停下了脚步。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呆滞。
因为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让人呆滞。哪怕是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被白雪所覆盖的大地上,不知已有多少人的尸首横倒于此。滚热的鲜血汇聚到一起,构成了一幅不知名的血之图。雪已不再纯白,邪恶的杀戮与悲鸣的血液已染红了它。在尸体成群的中间,是一群人类,一群不知所措的人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使他们的脸上显露出无尽的恐惧,仿佛落入无尽地狱一般,看不到希望。拿着武器的双手不停地颤抖,在这冰天雪地中无情地书写他们的绝望。大概还有十人左右。他们护着一辆马车,但不知道到底是他们护着马车还是希望马车护着他们。看着同伴一个个被残忍杀害,他们并没有想到复仇,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恐惧。
是的,绝望和恐惧。而带给他们这些情感的生物,正缓缓地向他们靠近。
灰薄色的云轻轻移开了脚步,让月光能够把自己的温柔送与这些命不久矣的人身上。借助月光,刺渊看清了那些生物:黑色的铠甲覆盖在他们身上,使人难以看清他们的全貌。透露出来的双眼释放着难以想象的血红色光芒,他们用这双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这些人。这是猎人看待自己猎物的眼神。厚重的铠甲下,沉重的呼吸声显而易见,即使相隔数米刺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一张张易于常人的血盆大口展现着他们无尽的压迫和贪婪。嘴角处还残留这几缕鲜血。这不是他们的鲜血,而是他们啃食过流下的罪证。
对,啃食尸体后所流下的罪证。
“啊!”
一旁,一名逃跑的人被他们砍翻在地,未等那人感受到伤口处流淌的鲜血和痛苦时,那些生物就抛掉了手中的长刀,然后,便是没有了人性一般,如同饿狼扑向食物一样,纷纷扑到他得身上,啃食这他得躯体。一阵阵哀嚎声发出,却不能改变他即将死亡的命运。他们的其中一人张开了那残留鲜血的嘴,“啊呜”一口,啃在了那人的喉咙上。而这一下也十分用力,以至于把那生物的脸部铠甲都震碎了。
狼人。
刺渊看着那面具下的生物,瞠目结舌。那一个个嗜血的生物,就是他在戈恩遇上的狼人。
“混蛋……为什么还有啊,这种不合理的存在!”
他低下身来,身上散发着淡蓝色的灵力。环绕着的淡蓝色灵力慢慢地汇集在他的背上,如同天使的羽翼。他的双眼化为血瞳,不大不小的瞳孔中印证着时间的邪恶。他捂着自己的脸,任凭褪为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浮。他的手中已经握紧了玲冰萧月,细长的剑身上闪耀着晶蓝色的光芒。他放下自己的手,用着自己的血色双瞳凝视着那些狼人。他的嘴脸已经被愤怒所占据,现在的他,只是杀戮的机器。
他冲了过去,手起刀落,一名狼人的头颅已经带着飞溅的鲜血在月下飞舞。咯吱作响的咬牙声如同战士们心中的战鼓,不断地鼓舞着刺渊,也不断地在增长他的愤怒。他双手握着剑,指向前方,晶蓝色的阵在剑锋前凝聚,巨大的冰柱喷射而出。冰柱尚的蓝色比之前更加浓郁,仿佛布满星星的银河。冰柱穿过狼人的身体,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它们的存在被彻底抹杀,仿佛不曾存在过,留下的只有君王愤怒的寒冰。
巨大的轰响使得其余狼人注意到刺渊的存在。它们慢慢地靠拢过来,血红色的两点光芒散发着他们对鲜血的渴望。他们突然开始奔跑,极快的速度让人无法闪避。
“刺渊,危险!”
普洛特罗斯大叫着,他的手上已经出现了那两团千变万化的火焰。月羽璇也已经取出她的弓,闪耀的破芒之光已经凝聚,随时随刻都可以射出,奏响爆破的乐章。
刺渊仿佛没有听见普洛特罗斯的忠告一般。他举着剑,冲进了狼人群中。他不断地低身,跳起,挥剑。冰蓝和鲜红在雪地上上演着罪与罚的舞台剧,周围的一切都是观众。刺渊跳到一棵树前,看着那群向他奔跑而来的狼人。普洛特罗斯和月羽璇都已经各自为战,霎时间,雪地上布满了冰,火,和光。
狼人们尖叫着,咆哮着,仿佛要宣泄出身心的不满。他们的嘴角散发着热气,白色的雾升腾而起。他们奔跑着,巨大的奔跑声让刺渊觉得刺耳。
刺渊喘着气,还未痊愈就开始激烈的战斗,让他有些疲惫。他看着狼人,举起手中的剑。
“为什么,你们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杀戮啊……”
“为什么,你们可以把他们脸上的恐惧当做你们晚餐的调味料啊……”
“给我,去另一个世界,赎罪吧!”
玲冰萧月突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将整个森林弄得如同白昼。足以斩断一切的剑气凝聚着,周围的空气都纷纷开始以玲冰萧月为中心旋转起来。它们旋转着升华,如同大海般无尽的灵力滋养着他们,闪耀的光芒汇集成了一条线。
“这是对你们的,惩罚!【破渊·断空】!”
刺渊朝正前方砍去,剑上磅礴的剑气成了一条线,一条足以切割一切的光线。黑夜中的森林闪过一阵寒光。霎时间,一切仿佛都已定格。当寒光消散之后,狼人们的身体开始滑落。一闪即逝的光芒无情地把他们的身体切成了两半,整齐的切口令人望而生畏。寒光所到之处,都被切割。无论是树,狼人,还是空气。
简直就像是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