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刑警生活
一
刑警队的工作果然不一样，它直接和刑事犯罪打交道，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性。一个刑事案件的起诉必须经过刑警们的不懈努力，找到犯罪证据和抓捕犯罪嫌疑人。
对于我们这些刚当上警察的新兵来说，刑警最过瘾的两件事是有枪和抓捕罪犯。
可是来到一中队以后，我知道我错了。枪是不准私自携带的，除了办案需要才能领用。而抓捕罪犯只是刑警工作的最后一个环节，前期大量的工作都在分析案情和寻找证据。
幸好，我念的是司法类院校，刑事侦查这些基础科目还是有所涉及。邓科对我很照顾，每发生一个案件，都让我列席案件分析会，从中多了解一些刑侦方面的具体内容。
近年来，小城的流动人口不断增多，刑事案件的比例也在上升。邓科号称“邓一把”，原来几乎逢案必破，可是现在随着案发的偶然性、复杂性越来越大，好几个案子都卡在了侦破阶段，科里、队里的人很是焦急，难见开颜的时候。
这不，今天就发生了一件大案子。
死者：路福生，男，五十七岁，原县百货大楼经理。
死亡时间：昨天夜里。地点：家中。死亡原因：暂不详。
报案人：死者的老婆。报案时间：今天早上。
勘查的同事已经去了，邓科叫上我一起出现场。
到了地点，发现现场保存的非常完整，几个同事小心的在这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里寻找着蛛丝马迹。
路福生的爱人一直哆嗦着站在旁边，邓科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发现的？”
路夫人哭诉道：“昨夜我回了娘家，福生一个人在家里。今天早上本想和他一起去办点年货，可我到家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上吊了，唔唔唔。”
一个同事拿来一张信笺纸，递给了邓科。邓科带上手套，小心接过。看完后疑惑道：“自杀？”
原来这是一封遗书：“路福生自称对不起家人，做了昧良心的事，现在后悔晚矣，不想再苟且偷生。”
邓科说道：“拿去做笔迹鉴定。”
法医老陈走了过来：“头，初步检查：死者喉部有一道深深的紫色痕迹，瞳孔放大做痛苦状，舌头伸出呈紫黑色，死亡原因为勒死。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老陈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十分，大约九到十二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现场基本勘察完毕，留下一人继续给路夫人做笔录，邓科要求尸体和发现的证物带回做进一步检查。
回局里的路上，邓科突然考我：“小周，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我想了想，说道：“他死的时候为什么穿着睡衣？”
二
三天以后，科会议室，案情分析会。
我的同事侦察员黄俊峰做了案情介绍，其中一些重点是：一、死者是吊死在自家的电扇挂钩上，根据力量测试，是可以成立的。二、死者的遗书经鉴定为死者亲笔书写。三、死亡原因确实是勒死，但死前服用了较多量的安眠药。四、死者老婆当时确实不在现场，有人证可以证明。五、死者的手机掉到了马桶里，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是与他老婆通的话，时间是晚上九点钟。
邓科听完介绍，提议我们畅所欲言。
“我看可定性为自杀，现场没有其他人的痕迹，也没有搏斗的迹象。”侦查员江涛说道。
“难说，既然自杀，为什么服用安眠药？”侦查员小吴不解道。
大家七嘴八舌，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
“小周，你那天回来时为什么有那个疑问，给大家说说。”邓科忽然道。
大家停了言语，都望向我。
“邓科，我当时问这句话，只是按常理推测。一个人在面临死亡这么大的事时，一定是经过激烈思想斗争，那么他就不可能有时间或有必要换上睡衣，因为他不是去睡觉。”
邓科鼓励的目光看着我，面向大家说道：“表面上看这是一件自杀案件，但是有几个疑点必须要搞清楚。一是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做的昧良心的事指什么？二是为什么要吃安眠药？三是手机为什么要扔在马桶里？好了，今天会就开到这，大家忙去吧。”
邓科的鼓励让我心情愉悦，下班后我马上去找林慧，这段时间我们俩之间一直冷处理，我不想解释什么，她也不问。
见到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她瘦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忙啊，已经下班了。”我小声问道，生怕惹她生气。
她抬起头，眼神有点迷离！“你不也没回吗？”
“我们事多，刚发生个大案。”我有点文不对题。
“是啊，你现在是刑警了嘛。”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林慧，你怎么了，我看你气色不怎么好呀。”我关心道。
“没什么，虽然没你们忙，但也没闲着。”
我感觉她象打仗似的，一枪一炮的应着。不行，我可不能退缩。
“慧！我心里一直都很想念你！我对你从来都没变过。”
“真的。”我指了指自己的胸脯。“我这就装着你一个人！”
她身子微震，美丽的眼眶里闪着晶莹。“你！你这么喜欢骗人吗？”
“什么？我骗过你吗？如果我骗了你，我甘愿下地狱！她脸色潮红，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理你了呀？”
三
案子的第一个疑点很快有了线S县检查院打来电话询问路福生的死因。原来路福生在百货大楼拆迁中有多种违法违纪行为，检查院初步掌握了他涉嫌经济犯罪的事实，正准备进一步深挖。
邓科听完检查院的同志介绍以后，言道：“看来他自杀的理由可以成立。”
“他很可能受不了这样的调查，怕事情败露而自杀。可是死亡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邓科皱了皱眉毛道。
检查院的同志同样提出疑问：“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路福生是个会享受、懂生活的人。他从来不亏待自己，即使在整个商场最困难的时候，他也舍不得卖掉公车，照样让人接送上下班，职工们对此一直抱有怨言。”
“有一个情况需要通报一下。”检查院的同志又说：“路福生和负责拆迁的开发商过往较密，曾经有人举报他收受了对方的好处。”
“开发商？你说的是绿苑集团？”邓科问道。
“不是它，咱们县还有什么开发商，所有的活都被他们一家包了。”检查院的同志无奈的言道。
邓科觉得这其中有戏。“小周，你和我到绿苑集团走一趟。”
刘和平在绿苑会所高级宽敞的私人办公室里见的我们，他的样子有点嚣张，叼着雪茄烟，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刘总，你认识这个人吗？”邓科拿出了路福生的照片。
刘和平咪着个眼睛看了看，似是而非道：“有点面熟，怎么？认识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
“噢，我只是问问。”邓科道。“看来刘总是不欢迎我们呀？”邓科环顾着豪华的办公室。“你这个会所里的名堂不少吧。”
刘和平略显尴尬道：“哪里，私人会所。商人嘛有两个钱穷白活啦。”
“这个人好象见过，不过公司具体事务我基本上不过问，只是把把舵而已。有什么事你们问问苏平，他是我的助理，他应该知道的。”
说完拿起电话：“让苏助理来一趟。”
片刻工夫，苏平到了，邓科把照片递给了他。
苏平倒是爽快。“这不是路经理吗？他怎么了？”
邓科瞪了一眼说道：“他死了。”
“啊，死了，不会吧，前两天咱们还见过呢？”苏平好象很吃惊。
邓科问道：“见他什么事？”
“没什么，他们商场拆迁的事呗，大的都了了，剩下一点点收尾的事情商量商量。”苏平应答如流。
邓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道，看看下一步有什么反应。
我明白这招叫“投石问路”。
四
林慧被我的一顿胡言乱语说得面红耳赤了好久，我说来说去要想表达的意思她其实早就明白。只是她觉得毕竟她比我大几岁，我俩要是好上了的话别人会怎么说呢？
这段日子，我过的波澜壮阔的。而她仍然默默的待在这个办公室里做她那琐然无味的事情。
我打了常松柏的事她并不认可；我被贬到交警队她心里比谁都着急；李惜墨找我闹得鸡飞狗跳的，她当时虽没有反应，事后却难过的想哭。女孩子的心永远是脆弱的，不然古人也不会说女人是水做成的！
林慧觉得自己很孤独，一种心痛的孤独。她安静的躺在宿舍里的床上，回忆着发生在我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马上就要放假了，她忽然很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回去看看他们。
“是故莫爱者，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爱上一个人是如此容易，可是爱却又是这么的辛苦。林慧病了，爱与心痛交织在一起彻底打倒了她瘦弱的身子。
胡姐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我，连住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都清清楚楚。
我心里焦急的要命，连忙赶了过去。到了那里发现治安科的同事几乎都在，而林慧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大家面色很是凝重，见到我以后沈从林点点头示意我出来，有话跟我说。
“小周，林慧的病不轻啊。”一向稳重的他摇了摇头。
“怎么？什么病？”我心急如焚。
“具体什么不知道，好象说是造血功能差，容易贫血的病，挺严重的。”沈从林道。
说了半天，不就是贫血吗？我心里稍安，怪不得经常觉得她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科，你放心吧，我来照顾她。”
“那怎么行，林慧好歹是我科里的人，我会安排好的。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段，你们关系好，常来看看就行了。”沈从林道。
我想想也对，自己这么大包大揽，别人怎么看？
“待会她醒了，你就进去吧，我让他们先离开。”沈从林还有点善解人意。
“谢谢沈科。”我没客气。
五
“你醒啦。”我看着林慧毫无血色的脸，心疼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林慧浅笑回应，想要坐起来。
“别，你先躺着，需要什么让我来。”
“他们让你照顾我？”林慧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啊，怎么啦？我自告奋勇的，沈科同意了。”
林慧羞道：“可你是男的，方便吗？”
“没事，反正快放假了，我陪你过年。”我满不在乎的说。
“我没什么大病吧？”林慧担心道。
“什么病？就是休息少了，太累了。”我忿忿不平道：“沈科他们够狠心的，把你一个女孩子当大男人使。”
林慧笑了笑，面色慢慢涌起了一团红晕，我发现她真的很美！
“算了，你家在这，过年不回去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妈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说道。
“高兴？为什么？”林慧有点不解。
我呵呵笑着说：“你说为什么？哪个当娘的见了儿子女朋友不高兴的。”（我想说媳妇，话到嘴边，没敢，改成女朋友了。）
林慧脸大红，说道：“你皮真厚！”
护士进来了，冲我点点头，问道：“你是家属？”
“嗯，我是她男友，她父母在外地，没办法过来。”不等林慧说话，我继续厚颜无耻道。
“她今天有四瓶水，你看着点。”护士命令道。
“行，交给我吧！”
林慧好像累了，眼睛渐渐闭上，睡着了。
农历三十就要来临，这是我上班以来过得第一个春节。和林慧商量了一下，觉得在医院里还是有点晦气。
我打电话告诉母亲，家里要添一个人过节。母亲急忙问我是谁？我卖个关子说到时您就知道了。
顺昌人这个春节与往年大不相同，很多人失去了原来的家，城区里外地人走得干干净净，大街上剩下的只是空空荡荡的工地和工地上“沉睡”的冰冷机器。
吃年夜饭的时候，父母总算见到了美丽纤弱的林慧。二老高兴得合不拢嘴，弄了一桌子的菜。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介绍她是我的同事，家在外地回不去了。善良的母亲像疼自己的闺女似的问这问那，林慧很害羞，也很温暖。
就这样，一个平静安详的春节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渡过。我觉得生活原来如此美好，可以和父母在一起，和爱的人在一起，这一切真的足够足够！
